当墨羽踏着月色回到房间时，沈眠早已沐浴完毕，泼墨长发披在肩头，勾勒出眉眼如画。
屋内的烛光微微摇曳，温暖柔和的光芒轻轻洒落在沈眠清丽的脸上。
光影交错，看不出情绪。
“回来了？”沈眠懒洋洋地栽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双眸似睁非睁，只半阖着，透出一丝慵懒与随意。
墨羽轻手轻脚地关好房门，然后稳稳地在榻前站定，恭恭敬敬地道：“是的仙君。”
沈眠抬起头，目光落在眼前身姿挺拔的少年身上，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那时的墨羽还是个稚嫩的孩子，总是用充满敬畏和崇拜的眼神望着他，甜甜地叫他“仙人”。
而如今，岁月如梭，这个曾经的小孩子已经长大成人，出落得英俊潇洒、风度翩翩。
时间果真是一把无情的杀猪刀。
它悄然无声地溜走，却在人的心灵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可尽管时光飞逝，墨羽对他的尊敬和依赖似乎从未改变过……
沈眠轻叹一声，将目光移回到墨羽身上，稍作停顿之后，他不紧不慢、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口吻说道：“跪下。”
墨羽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地，动作丝滑流畅，脸上也没有一丝反抗或者不情愿的神情，反而是一副全然顺从的模样。
看到墨羽这般干脆利落的举动，沈眠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涟漪，但很快便被强行压下。
墨羽笔直地跪在地上，腰背挺得如同青松一般，他微微低垂着头，安静地等待着沈眠的下文。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四周一片寂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墨羽以为沈眠已经睡着的时候，终于听到了那期待已久的声音：“你今年多大了？”
墨羽闻声抬起头，目光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沈眠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但眼神却深邃如海，让人难以捉摸其中的情绪。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赶忙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如鸦羽般浓密，轻轻颤动，在眼底投下扇形的阴影。
“弟子今年十八。”墨羽轻声回答道，声音清澈而平静，却难掩其中的一丝紧张。
说完这句话后，他再次将头低了下去，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掌心已微微出汗。
沈眠听到回答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眠啊，沈眠，简直禽兽啊你，老牛吃嫩草不说，竟然还没吃到草，反被草吃？！
沈眠此刻内心犹如万马奔腾般抓狂不已，但脸上却依旧维持淡然若水的模样，缓缓开口说道：“今日之事......”
就在这时，墨羽突然插话抢答道：“请仙君放心。”
“嗯？”听到这话，沈眠不禁掀起眼眸看向对方，心中暗自思忖着：“赶紧说啊，今日之事，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快点儿说出来，否则可别怪本座不客气，哼！”
然而，墨羽似乎并未察觉到沈眠内心的急切，只见他在沈眠那充满期待的目光注视下，犹豫再三之后，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郑重其事地道出一句让沈眠差点惊掉下巴的话：“今日之事，请仙君放心，弟子一定会对仙君负责到底！”
“嗯算你识相……嗯？”沈眠话说到一半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刚才一定是幻听，他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很正常。
就在沈眠自欺欺人时，墨羽的话彻底打碎他的幻想：“仙君，我喜欢你，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欢了，可弟子身份卑微，长相丑陋，自知配不上仙君，可事已至此，弟子不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还望仙君成全！”
每一个字从墨羽口中吐出时都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坚定和果敢，这些话语不仅声声入耳，更是字字如锤，狠狠地砸在沈眠心坎上。
而且，墨羽说得如此流利，就好似在心中已经悄悄地排练过无数次。
直到机会来临，那些早已烂熟于心的言辞得以畅快地倾泻而出，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顿。
劈得沈眠脑袋开花。
沈眠虽被他的话炸的外焦里嫩，可心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竟然是：“谁说你丑陋了！”
墨羽这小模样放到哪里不是颜值翘楚？
他还不知他这个小药童竟妄自菲薄到这种程度。
墨羽张张嘴，没说话，只是眼中更加失落：“仙君不必安慰我，弟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若不是我相貌丑陋，仙君为何不将芳心许我？”
“那是因为！”沈眠一时情急，反应慢了半拍，“不是，本座芳心许给谁跟你丑不丑有什么关系？”
他又不是个只会看脸的肤浅之人。
只是不好看的他从来不看而已。
墨羽：“仙君难道不喜欢长得好看之人吗？像离华仙君那样谪仙般的人物，仙君不就很喜欢吗？”
“你说小梨花？他是本座小师弟，与他亲近有何不可？”沈眠不以为然反驳道。
墨羽乘胜追击，不问个明白誓不罢休：“那仙君可有心悦之人？”
沈眠果断快速答道：“没有！”
墨羽不解：“那为何陪在仙君身边的人不能是我？”
“那是因为我比你年长整整十岁！”沈眠涨红了脸吼道，平日里的优雅从容一扫而空。
墨羽却是眼睛一亮，“原来仙君的顾虑是年岁吗？！仙君放心，弟子如今长大了，四舍五入和仙君也差不了多少。”
沈眠一时语塞，他没想到墨羽会这么执着。
室内一阵沉默，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良久，沈眠才缓缓开口，
“墨羽，明日我会秉明掌门师兄，正式收你为亲传弟子，将来承袭楼司掌座之位，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
沈眠想了很久，他还是接受不了墨羽，他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的弥补他，其余的，他给不了。
墨羽跪行几步靠近沈眠，握住他的衣角，“仙君，只要能与您相伴，那些我都不在乎！我不要做您的徒弟，我要做你道侣！”
沈眠用力抽出衣角，背过身去，“墨羽，莫要再任性。我们之间不可能。”
墨羽的眼神暗了下来，却仍执拗地说：“仙君，年龄差距于修仙者而言不过是浮云，您为何不肯正视我的感情？”
沈眠深吸一口气，“世俗眼光虽不惧，但本座心中亦有道义的枷锁。”
仅靠一段露水情缘，不足以令他心动。
何况他一直把墨羽当弟弟看待，天道捉弄人，那些阴差阳错的荒唐事，就由他来及时止损吧。
墨羽猛地站起身来，注视他的双眼，“仙君当真不喜欢我？”
沈眠愣了一下，心中五味杂陈。但他还是摇了摇头，“墨羽，对不起。”
墨羽笑了，笑得决然，“好的，仙君，那我明日再来问一遍。”说完，墨羽转身大步离开。
“嗙”的一声，房门被人重重关上，留下一脸懵逼的沈眠。
不是，他刚才说什么？
明天再来干嘛？
这个气氛烘托下，难道不应该恼羞成怒给自己一巴掌然后同他一刀两断的吗？
难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