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一晚上的梦，杜楷之醒来就觉得头疼。
但睁眼看到自己赤身裸体躺在酒店的床上觉得那不是梦。
顿时觉得头更疼了。
他昨晚喝醉了，就听到了徐陆的声音，然后什么都不记得。
杜楷之拿过床头的手机，一开机，消息就一条接着一条弹出来。
从头往下扫了一眼，先把助理的回复了，才去看昨晚周亭昀给他私发的信息。
周老大：【人呢人呢人呢】
【小陆去找你了】
【不谢】
【虽然我也不知道你在哪】
隔了一个小时，周亭昀又发了一条。
【他说见着你了】
杜楷之捂着额头，给他回了个“嗯”。
退出去再看群聊信息，也不知道他们昨晚说了什么，几百条信息。
杜楷之划拉几下，一直到最晚的一条是徐陆发的。
【还有事，明天聊】
凌晨两点钟。
杜楷之默默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以前他的酒量就不差，工作的这些年酒量更是见长，也就是昨晚心里有事，喝得不省人事。
杜楷之想不明白徐陆要干什么，但心里也清楚徐陆已经有对象了。
周亭昀发了个信息问他昨晚干嘛了，杜楷之斟酌了一下，发了条语音过去。
“你说，睡了个有对象的人犯不犯法？”
周老大：【……】
【所以你俩昨晚睡了？】
楷楷：【不懂】
周老大：【？】
【你自己睡了人你不懂】
杜楷之真不知道。
但依照他昨晚醉的程度，十有八九是睡不了，顶多是徐陆把他扒光了扔床上，然后自己一不小心又做梦了而已。
没理周亭昀再发来的信息，杜楷之掀开被子下了床。
不远处的沙发上放着一套熨烫整齐的西装，茶几上放着一杯水，杜楷之看了一眼，拿起来喝完了。
杜楷之也就空了两天的行程，当天晚上就坐了飞机回了Z市。
倒是叶斯挺惊讶他这么快回来的，找了个空的时间跑去公司找杜楷之，跟个大爷似的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杜楷之一边看文件一边说，“呦，叶博士，怎么今天有空过来找我啊？”
“闲得无聊啊。”叶斯看着他，“小陆咋样了？”
“和以前一样。”
“还有呢。”
杜楷之看向他，四目相对，叶斯一笑，“有对象了吗？”
“……”
叶斯脸上的笑意更大了，“你也有对象，你俩打平了。”
“早分了。”杜楷之收回目光，说道，“而且他有没有对象跟我没关系。”
叶斯听得想笑，也确实没忍住笑了出来，“不是，你嘴怎么这么硬。”
“……”
杜楷之从桌上随便抓了个东西就往叶斯那扔，叶斯躲开，手机就响了起来。
“赶紧滚蛋，在这吵我。”
叶斯抓起沙发上杜楷之扔过来的钥匙，一边抛一边接下电话，“喂……”
看他那样子杜楷之就知道是谁。
“我在楷楷这呢。”叶斯起身，拿着钥匙走到杜楷之桌旁，“你来接我呗，我没开车。”
杜楷之嗤了声，“有车不开，还要人来接，你是小孩子吗？”
叶斯当没听见这话，继续跟宁清腻歪，“我这来嘲笑失恋人士，要不你也过来说两句让他更伤心点。”
杜楷之：“……”
好不容易等宁清来把人接走，杜楷之叹了口气，把文件合上，拿过手机，发现有条新的好友申请。
是徐陆。
说得也是奇怪，那天的事杜楷之没问他，徐陆也不说，两个人甚至没有加对方好友。
杜楷之盯着徐陆的头像看了许久，是一只英短猫，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但徐陆以前就很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动物。
他没直接同意，而是发信息过去问，【怎么了？】
徐陆回得很快，【我过两天回Z市，打算周天请叶小斯他们吃饭，你来不来？】
杜楷之往旁边的行程表看了一眼，空的。
周天他们都有空，徐陆选的这个时间也都是考虑到了所有人。
但杜楷之还是发了一句过去，【没空，不去。】
徐陆的回复半天没过来，杜楷之抿了抿唇，正准备放下手机，徐陆的信息过来了，【没事，以后有空再请你吃饭。】
杜楷之不知道回什么，索性放了手机看电脑。
一连忙了好几天，直到周天看到叶斯他们在群里发了吃饭的照片时杜楷之才想起来徐陆回来了。
徐陆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国，是连家都不回的那种。
当时他们都以为徐陆是单纯的出国上学，但过了这么多年，也隐隐察觉出是徐家有事。
徐陆在家中排第二，上头有个姐姐，下面有个妹妹，当之无愧是继承人，只是徐陆出国这些年不回来，徐家的公司全权交给了大姐管理。
杜楷之不知道徐家发生了什么，不过从徐陆当年突然出国的事和徐家这些年对徐陆行踪避而不谈的态度，杜楷之也能猜出来徐陆出国有别的原因。
群里的照片连着发了好多张，都有徐陆的脸。
那天在酒店杜楷之没有仔细看，其实徐陆还是有些变化的。
说不出来，但就是能看出来不同。
明明是笑的，然而照片上那个笑容让杜楷之看着就是很难受。
杜楷之把几张照片翻来覆去地看，大半夜才看到叶斯他们几个私发了几张徐陆一个人的照片。
大白：【帮你打听过了】
【有对象】
楷楷：【……】
大白：【但是小徐不感冒】
杜楷之退出去，看段枫祺发的，【兄弟】
【你快分手】
楷楷：【？】
老段：【小陆现在处于单身状态】
杜楷之发了白殷然的聊天记录给他看，又收到了叶斯的信息。
【楷楷】
【你还有机会】
杜楷之不知道这几个人到底想干嘛，【我不爱了】
【滚】
叶小斯：【……】
杜楷之烦躁地关了手机，结果一晚上都没睡好。
当年留不住徐陆也追不上他，现在这人回来了，杜楷之不知道心里什么感觉。
他自己在这琢磨，他那几个兄弟也在琢磨。
所以某天找到了时间组团来找杜楷之。
其实也就叶斯和白殷然来。
叶斯是没课闲的，白殷然是从公司偷跑出来的。
杜楷之这些日子已经能稳定自己的心情了，原本以为他俩来是劝自己的，刚准备说什么，办公桌就被白殷然狠狠拍了一巴掌。
“……你抽什么疯？”
白殷然瞪他，“要不是你俩谈恋爱，我们现在至于这么尴尬吗？”
杜楷之看着他们，“是我和他尴尬，又不是你们。”
“屁。”叶斯骂他，“你以为那顿饭很好吃？小陆强颜欢笑看得我难受死了，你要来了就是你俩尴尬，你不来就是我们都尴尬，谁他妈周天还没空。”
“……”
白殷然也骂他，“我真服了你当年脑子抽什么疯吃窝边草，谈就算了，还分手，十年了兄弟，现在我们怎么面对小陆？”
杜楷之蹙眉，说：“我有错吗？我才是被分手的那个！”
话说的不错，但他们都能知道徐陆出国这么多年，有很多东西还是变了。
跳过这个话题，他们还是想知道，为什么徐陆现在回国了还不回家。
杜楷之一脸烦躁，让他们自己想去。
要是杜楷之知道他这些天也不会这么烦。
有天杜楷之回家吃晚饭，杜母突然提起让他结婚这事，杜楷之直接说了一句“不结”。
前几年他跟父母出柜，平时出席什么活动身边也都不带女伴，好几次被拍到和男人暧昧不清，他也直接跟媒体坦诚自己的性取向。
家里人刚开始不理解，杜楷之也懒得解释，和家里冷战了一年多，还是知道宁清和叶斯早就在一起了才多少消了些气。
这几年父母都没有插手他的事情，也不知道今天突然怎么就说了。
杜母给他夹菜，说：“我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都在想什么，但是总要结婚的吧？人家宁清和叶斯好歹是过日子，要是你乐意找个男人好好过我也不说什么，只是你那对象三天两头就换的，你到底在想什么？”
这番话杜母说得认真，也没有非要强迫杜楷之要娶个女人结婚，就是想让杜楷之好好找个人过日子。
杜楷之沉默下来，半晌才说了一句“知道了”。
从家里出来，杜楷之从口袋里拿出了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站在车旁，下意识往旁边的别墅二楼看。
却猛地看到了站在落地窗后的人。
杜家和徐家做邻居许多年了，虽然没有宁家和叶家那样有缘，但是年头也不少。
小学那会儿杜楷之就没少跟徐陆一块在别墅区和其他家小孩打打杀杀，这么多年，不少人都搬走了，他们两家还在这住。
以前杜楷之和徐陆在家门口分别，隔着几个栅栏就能看到对方。
杜楷之没想到徐陆还在家里，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两个人隔着窗户静静对视了许久，杜楷之吸了一口气，被烟雾呛到了才急忙拿下烟，按在车头捻灭。
杜楷之拉开车门上了车，面无表情地开着车离开。
车子刚开出别墅区却又猛地停了下来，拿过手机，在微信里找到了和徐陆的聊天记录，给他发了一个信息。
【出来，我在门口】
对方的信息是秒回，【好】
从家里出来光走路就要十几分钟，杜楷之又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出来，点燃，落下车窗，目光静静落在外边的路灯上。
只是没到几分钟，就看到了徐陆跑了出来。
初春的夜还带着凉意，徐陆就穿了件t恤和休闲裤，踩着拖鞋就跑了出来，隔了十几米距离看到他的车才停了下来，大步走了过来。
徐陆站在驾驶室一侧，微微喘着气，看着杜楷之搭在车窗上的半根烟，皱了皱眉，说：“抽这么多干什么？”
刚刚在家门口刚抽了一支，这会儿才多久又来一支。
“你管得着吗？”
尖锐的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了。
杜楷之一直都是个好脾气的人，这些年工作处事圆滑，也没招惹什么人，有时候和叶斯他们说话顶多是开开玩笑，没有哪一次真的生气。
徐陆站在车外，目光平静，像是没听出来杜楷之话里的意思，“对身体不好。”
他这样子让杜楷之心里更加烦躁，“上车。”
徐陆看着他，不出声。
“我又不会把你卖了。”杜楷之把抽了半根的烟扔在不远处的人行道，扭头启动车子，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上车。”
徐陆绕过车头坐上了副驾驶。
一路无话。
杜楷之一直把车开到了江边，花了点时间，到的时候也不早了，江边没多少人。
车停下来，两人一起下了车。
杜楷之双手搭在栏杆，看着远处的江面，心情复杂。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喊徐陆出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人带来这，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还是徐陆先出声了。
“我过两天就走了，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杜楷之偏头看向他，目光平静，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年连家都不回？”
徐陆怔了怔，才说：“上学。”
“什么学能让你上十年？”
“在那边上班，没空回来。”
“十年了。”杜楷之语气意义不明，似乎是叹了口气，“小陆。”
徐陆搭在栏杆上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蜷了起来，用了力气，指尖泛白。
杜楷之看着他的脸，没从那张脸上看出来什么情绪，便又扭头看向江面。
“我很想你。”
说什么不爱，就是拿来骗骗自己的话。
这些年，杜楷之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徐陆。
其实分手他可以接受，但是他不能接受徐陆这么多年连家都不回。
徐陆转过身，背靠着栏杆，轻声说，“我也想你。”
身处异国他乡，熟悉的朋友不在，谈了几年的对象也分了，徐陆怎么可能不想。
“为什么不回家？”杜楷之又问出了这个问题。
徐陆低头看向地面，夜风透过t恤刺入皮肤，很冷。
“我和我爸妈吵架了。”
杜楷之皱起眉，看向他，但徐陆却没再继续说下去，扭过头对上杜楷之的目光，笑了笑，“其实我在外面这些年还是挺好的，能独立生活了，就是很想你们而已。”
“为什么吵架？”
“没什么。”徐陆轻轻说，“都过去了，我没事了。”
“你又想丢个不清不楚的答案给我然后让我跟疯了一样找你吗？”
徐陆垂下脑袋没说话。
“你还是跟当年一样，一点没变。”
杜楷之转身就走，却听见了徐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楷楷，当年我爸妈知道我们在谈恋爱了，要么我和你分手出国当这件事没发生，要么告诉你父母我们那些年都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