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到了吗?不明白,因为附近没有那个叫做钟表的东西,但自己也不会认钟表,所以只能像以前一样凭借本能行动。总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为什么自己会在现在这个地方?自己是不是袭击了什么人……?魔杖呢,原本一直被自己精心地揣在口袋里的魔杖到哪里去了?这不是法弗尼尔先生的车,车里的所有景象都令自己感到陌生。
在野外的红骑士飞天汽车里,修基-索尔莱终于从漫长的昏迷中悠悠转醒,他感觉自己脑内依然有一股麻痒像是一条小虫一样正在攥来钻去,他的鼻腔内也感觉有些酸痛,并且充斥着一股刺鼻的苦味,让他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并且非常想挠自己的鼻子。
外面的天空不知为何变得有些灰压压的,森林里也刮起了些许微风,沙沙的风吹树叶声就算隔着坚硬的车玻璃也能清晰地传来。修基看到在汽车外面不远处的草坪还徘徊着一个戴着铁制头盔的人,他身上黑色的风衣被风拉扯着变得有些凌乱,还沾上了些许落叶,但他本人对此毫不在意,而是一直略显焦急地盯着自己的前方,时不时低下头来看着自己手里的某个原型金属物品\/
修基顺着铁皮头的目光往那个方向看去,只见在一片茂密的林叶之上,隐隐露出了一个高大古朴的房子黑漆漆的一角,在看到那栋房子的黑色砖瓦的时候,修基感觉自己的脑内一震,就好像被一双大手猛地捏了一下自己的大脑一样,然后一个声音就在他的脑海中清晰地告诉他:马上来地下,救我……
“今天我会让你去附近的镇子上买面包,修基,别担心,你只需要好好买面包就可以了,当然如果你想要在别处逛逛也没关系,但是切记要在你感到不对劲的时候马上赶回来,不用担心你怎么找到我,我会给你留线索的,而你只需要用我教给你的魔咒,我相信你已经掌握它了的,修基,我的好孩子……伤害自己?不不,这只是狡兔三窟的计划一环而已。”
随着那声声音响起,法弗尼尔曾经和自己说过的话变得历历在目。
对了,对了,唯独这一部分是不能遗忘的,必须马上过去……必须马上把法弗尼尔救出去才行,就像自己只有那个人一样,那个人也只有自己。
修基在心里这么想到,他想起了法弗尼尔曾经教导过自己在觉得自己大脑不清醒时候的应对方法,那就是用手掌了拍拍自己的脸颊。修基对法弗尼尔向来是极端信任的,于是他也照做了,当他冰凉的手触碰到自己有些滚烫的脸颊的时候,他本能地打了个哆嗦,所幸他没有发出声,所以不会被车外面的人发现。
不知道是拍脸颊的作用还是被自己的手冰到的作用,修基确实觉得自己的神智变得要清醒了许多,一股没来由的危机感从他的胸腔中像是潮水一样蔓延了上来。
焦虑的心情以及野兽的本能让他开始像是狼一样观察着四周,他不需要到处游走,也不需要到处扫视,当他把自己的心放到自己胸腔的最深处的时候,那些周围的景象和时不时响起的自然里的声音,都会像是一个图谱一般在他脑海中显示出来——现在当然也不例外。
周围的森林,那间自己已经待了几天的房子、正在车外面的草地上徘徊的带着铁头盔的怪人以及现在正困着自己的到处都散发着难闻气味的铁罐子,这就是现在的状况,他要么击败那个铁头人,那么就必须在对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溜进那间屋子里去。
修基不喜欢和巫师打架,巫师大多非常狡猾,从来不曾堂堂正正,而且他们总是对自己抱有敌视且轻蔑的态度,所以修基不喜欢他们,而他们身上的气味让修基甚至都不想把对方视为自己的猎物,如果每天要猎杀这样的东西,到最后只会脏了自己的爪子。所以他现在也同样不想和那个铁皮人交手,这只会浪费他宝贵的前往营救法弗尼尔的时间。
怀揣着明确的目的,修基开始打量着四周,很快他就锁定了可以逃出去的目标,那就是这个铁罐子汽车的天窗。似乎是为了让修基留在汽车内也不至于被闷死,所以当修基看到那个天窗的时候,天窗处于被打开了一半的状态。
这个东西修基曾经在其他的铁罐子汽车上也看过,所以他知道这个东西要怎么打开,唯一的阻碍就是打开它的时候还不能被前面的铁皮人发现,好在修基对自己潜行的身手一直十分自信,他带着由于刚才一直躺在汽车座椅上还残留在身体的些许倦意缓缓挪动自己的身体,然后一点一点地将汽车的天窗挪开。
好在外面的风声足够大,以至于当修基将天窗打开了一个自己刚好能够钻出去的幅度的时候,铁皮人依然没有发现车里发生了什么。修基轻巧地从天窗钻了出去,这时候他听见铁皮人的口袋里响起了一连串奇怪的像是铃铛一样的电子音,随后他就看见铁皮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他曾经在某个车站里见到过的会发光的屏幕然后放到了自己的耳边。
对方的注意力转移,对自己也正好是离开的时机。修基非常娴熟地屏住自己的呼吸,尽管他感觉自己还有些行动不便,双手双脚都好像灌了铅一样的沉重,但他还是在铁皮人注意到这边的时候就迅速从车顶一跃而下,化作一道朦胧的灰色影子钻进了旁边茂密的树丛之中。
泥土和枝叶的气息铺面而来,修基感觉自己的双手和双脚都碰到了湿润且柔软的泥土,熟悉的触感让他变得安心了一些,但他的眼睛依然死死地盯着拉塞尔祖宅的方向,然后手脚并用地向着祖宅的方向疾驰而过。
法弗尼尔曾经告诉过自己,有了名字之后就不需要用双手双脚在地面上爬行前进了,但此时此刻比起法弗尼尔的祝福,修基更在乎的是法弗尼尔的情况,他知道法弗尼尔不会轻易死去,但这不是他对法弗尼尔弃之不顾的理由。为了法弗尼尔的安危,就算继续当野兽也没关系。
他迅速地跑向了拉塞尔祖宅的大门,途中还差点踩到地面上夹带着彩色玻璃碎片的大门残骸,但他灵巧一跃便绕开了。一进屋他就闻到了熟悉的红茶的气味,但那股气味完全没有平日里闻到的那般温暖,那股香甜的气息早已冷却,但修基依然可以凭借这股气味找到自己需要的线索。
和修基平日里的印象毫无差别,红茶被放置在了房屋一楼最里侧的书房大桌上,在还残存着橙红色茶水的茶杯下面,还压着一份古旧的地图,地图上也残留着法弗尼尔的气味。
这股气味以地图为起点,就像这张地图就是一捆毛线,而气味就是其中的线头,线头往外延伸着,一点点伸向书房尽头一扇幽暗古老的石门。
明明自己以前来的时候,这扇门还不存在的……这就是法弗尼尔先生一直在找的东西吗?看着那扇门,修基心里这么想到,他的本能告诉他单独一人进入黑暗是非常危险的,但此时他已经顾不住所谓的危险了,他一只手掐着自己另一只手的手腕,然后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通往地下石室的大门。
潮湿、幽暗、寒冷、悄无声息、不曾自由……这就是修基对拉塞尔祖宅地下密室的所有印象,他毫不犹豫地将这个地下密室归结到自己最讨厌的地方之一,然后快步地不断往深处走去。
越是往里走,寒气和水汽就越是旺盛,到最后修基感觉自己脸上细微的绒毛都好像因为它们全部竖了起来,这让他感觉自己的整张脸麻麻的。于是修基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用寒冷来制约还没有那么寒冷的寒冷。
没到五分钟他就已经下到了密室的底端,准确来讲,是看到了密室那已经蔓延向外面阶梯的、已经结了泛白的寒冰的水面,而那些冰显然十分坚硬,且一直呈现着向外蔓延的趋势,被水流包裹在了密室的最深处。
在坚冰的中间,修基隐约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金黄色,朦胧的,如同被封存在雾化宝石之中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看到那抹金黄色的一瞬间,修基的心神一凛,脑海内仿佛触电了一般,整个身躯就好像一匹听见战号的战马一般迅速冲了出去,也不顾水里那宛若炼狱般的寒冷温度,一下子扑到了那块巨大的几乎占了密室一半面积的寒冰旁边。
用爪子挠,没有用,用拳头敲打,用自己的体温包裹,也没有用,而那些烦人的水流还在不断地从密室的缺口中往里面翻涌,然后一点点被凝固成新的坚冰,像是只进不出的碉堡一般环绕在法弗尼尔的周围。
修基头一次感觉到了人类的那种“想哭的情绪”,他感觉自己的眼眶酸酸的,一股热气好像正在从自己的眼眶中往外不受控制地冒,他的手不断地敲打着那块坚冰,以至于瘦小的一双手在冰块上被敲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口子,点点鲜红的血液从里面渗透出来,然后被寒气吸收,变成了带有一抹红色的冰。
他努力地想要靠近法弗尼尔,却又被冰块隔得越来越远,水流还在不断地推着他往后退,退往远离法弗尼尔的方向。而就在这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视线内出现了一个不寻常的东西,一个黑色的、带有银环的东西。
那个东西被卡在了密室旁边的一个石缝之中,上面还带着一些墨绿色的苔藓,如果不是上面的银环在闪闪发光,恐怕修基真的会直接忽略了它——但那是一根魔杖,它显然是被人刻意地塞进石头缝之中的,因为水流是没办法让它卡得那么牢的,以至于修基在拔出它的时候甚至还颇有些费力。
修基不喜欢巫师,巫师往往很狡猾,但法弗尼尔也很狡猾,可法弗尼尔也是智慧的,所以……
这大概是修基有生以来最感激魔法存在于世界上的一个日子,想起了那天在壁炉旁的情景,修基看着手里不属于自己的黑色魔杖,咽了一口口水,他学着记忆中法弗尼尔的样子将魔杖对准面前的坚冰,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火焰熊熊。”
…………………………
我想我已经习惯了,我的魔法世界生活恐怕注定就是要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所以在我听见了亚瑟嘴里说出的话之后,我连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最多只是眼皮跳了一下而已,嗯,最多只是眼皮跳了一下而已,我真的一点反社会心理都没有诞生——
而旁边的西格蒙德显然是完全看透了我的心思,他赶在我马上奋起把飞天汽车搞得一团乱之前,就连忙开口对亚瑟说道:
“别逗他了,你知道他是不可能在那里释放魔咒帮助法弗尼尔逃脱的。最好别吓到他,亚瑟,他是很容易钻牛角尖的类型,不久前我还阻止了他在法弗尼尔面前的寻死。”
果然,西格蒙德的话一出口,我就看到亚瑟就像是变脸一样从原本严肃的表情切换到了平时那个有些调皮但又不失温和的表情,他对着我眨了眨眼,然后用略带歉意的语气说道:
“抱歉抱歉,我只是在想要怎么和你们不那么沉重地说出你们的对手逃跑了的这个消息,毕竟你们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尽管现场那个用来救走法弗尼尔的火焰咒的确是从你的魔杖里发出的,不过我们已经确定了施咒者是从汽车里逃跑了的修基-索尔莱哦,就算怀疑到艾略特头上都不会怀疑到你头上的啦,放心。”
说到这里,亚瑟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郑重起来:“所以,如果我刚才的话让你感到不愉快了,尼姆塔拉,我撤回我的前言并且真诚地向你道歉,请你吃饭也可以,不如接下来你在霍格沃兹外面的食宿游我全包了?”
欸?不得不说,亚瑟的话让我的大脑空白了一两秒,不光是因为亚瑟食宿游全包的慷慨“道歉礼”,也是因为我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在道歉这方面态度转变得这么快,或者说……有人能这么干脆地和我道歉,本身也是很少见的事了。
所以他们的这种直率反而又让我变得无所适从了,我低下了头来,为自己前几秒还在想把这辆飞天汽车炸了的反社会心理而感到了些许的羞愧,所以我也只好悻悻地回答着,然后脑内想着转移话题:
“不,没关系……我也没有真的生气……所以,接下来难道我也要一起去见西格蒙德的家人吗?你们都是熟人,我一个外人去,是不是……”
我说着说着就顿住了,因为我看到西格蒙德在我说出这段话的时候又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而亚瑟的会心一笑则倒映在了汽车的后视镜里。
“我说你啊……”西格蒙德扶着自己的额头说道,如果不是这部作品并不是漫画,恐怕此时西格蒙德的头上就会有一颗斗大的汗珠缓缓流下了。
“好吧,我知道了……”我回答道。
接下来的一路我们都没有更多的话了,亚瑟打开了汽车的音乐播放器,一阵悠扬且鼓点丰富的歌曲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同时也非常符合我对亚瑟的印象。音乐让我的心情也相对地变好了许多,尽管我知道法弗尼尔已经逃跑了。
我一直看着车窗外面,只见我们飞得离森林以及劳德赛小镇越来越远,偏远的自然景色在颇有些漫长的行驶中逐渐消退,到最后取而代之的是我有些熟悉的城市景色——我想我们是来到了伦敦。
而不知何时亚瑟已经将汽车混入了地面上的正常行驶的麻瓜车辆之中,我们就这样进入了伦敦城,然后驶过一个个街区,甚至于我还看到了着名的大本钟,要知道上次也是唯一一次来伦敦是在我到国王十字车站转车的时候,那时候我可完全没有机会好好游览伦敦呢。
所以一进入伦敦,我就目不转睛地一直盯着车窗外的景色,甚至于盯着路上的每一个行人、每一只飞过的鸽子以及每一间店铺的招牌看,然后被大城市的景象惊得微微地张大了自己的嘴巴。
最后我们停留在了一栋上面挂着写着“清浸百货公司”字样招牌的老式红砖建筑的门前,那栋建筑看上去颇有些年代了,而且附近很明显生意惨淡,入口处还挂着白纸黑字的“停业装修”的字牌,但字牌上看上去落了很多灰,显然是挂在那里相当一段时间了,而透过这间百货商店的玻璃橱窗,也能看出内部根本没有装修的痕迹,在橱窗内只有一个丑陋的玩偶坐在那里盯着外面的街道看,实在是让人感觉怪磕碜的。
我一开始以为亚瑟把车停在这里只是因为这里人少所以可以避人耳目,真正的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一定还在伦敦的别处,比如就在这附近,但没想到亚瑟将手刹一拉,非常干净利落地停在了百货商店门前的停车位,然后回过头来面带笑容地对我们说道:
“好了,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