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之前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
当被那抹从法阵中央突然窜出来的蓝色光芒击中之后,伊玛就感觉自己像是突然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按进了冰冷的海水,等她从几乎能够让人窒息的寒意里苏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她的精神已经处于一个异样的空间之中。
周围一片空白,天空也好地面也好,伊玛什么都看不到,环绕在自己四周存在的“某样事物”,它完全是纯白的,并且散发着些许的凉意,而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拥有色彩的,只有伊玛自己。
但这样一片空白的空间里却并非没有声音,从自己于此地苏醒的那一刻起,伊玛就能够听到自己的耳畔周围就一直缠绕着某个声音,一种轰隆隆的像是什么事物正在蠕动着前进的声音。
这个事物要么就是自己完全看不见,要么……就是特别庞大。
当伊玛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一股本能的战栗就像是一双冰凉的大手一般攥住了藏在她身体里她那一直颤颤发抖的灵魂,惹得她马上情不自禁地蹲下身子来,两条腿不断地打着颤,她感觉自己的血管好像都在发凉发痒,那些不争气地筋络此时正在催促着自己不断地往前抓挠,仿佛只要抓挠她就能逃出如今的这般绝地。
但是没有用,当她的指甲碰到“地面”的一瞬间,她就意识到这里绝不是她能凭借自己的力量逃脱的,而正相反的,似乎是因为她刚才“不恰当”的举动,那感觉自己脚下的地面开始蠕动着,她这时候想要闭上眼睛不去看,但是没有用,她现在连自己的眼皮都控制不了了。
像是虚空一般的白色空间就这样当着她的面“张开了”,像是由一片片的鳞片构成那般张开了,露出了里面像是虚空一般漆黑的墨色。
这个空间是活的,不,与其说空间是活的,倒不如说是自己跌入了被这个生物环绕起来的某个空间之中,她所能触碰到的任何实物,都只不过是这个巨大活物的一部分罢了。
尖啸声从伊玛的内心里猛烈地响起,但她生理的喉咙却发不出任何一点的声音,她只能呆呆地蹲在原地,任由恐惧侵蚀着自己。
在她几乎要成为一尊冰冷的石像的时候,又是一阵轰隆隆的声音,只是这次的声音略带有一些粘腻的质感。明明已经心怀恐惧,伊玛却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召一样,她捂住自己变得火热的胃,缓缓地抬起头来。
当她抬起头的一瞬间,她就知道了那声音的来源了,那是一片覆盖着眼睛的软鳞片被移开的声音,一只巨大得就像一颗星球一样的蓝色眼睛,就这样在伊玛的面前睁开了。
那只眼睛就像是暴风雨中深蓝色的险恶海面一般用波浪在眼球里“燃烧”着,在它注意到伊玛的时候,海面中间渊色的深渊一下子变成了一道锋利的竖线,那道竖线像是一根冰冷的刺,飞速地想要扎向伊玛的灵魂。
但刺在碰到伊玛的灵魂的一瞬间,伊玛突然听到了鸟类拍打着自己的翅膀那急促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了伊玛的面前。
“你快要把我的孙女吓坏了,尼姆塔拉先生。”
…………………………
“发生什么了?”
我一边疑惑地对着亚瑟问道,一边想要走上前去查看密室里面的情况,尽管亚瑟在我靠近他的身边的时候想要伸出胳膊拦住我,但无奈他晚了一步,我一下子就越过了他的胳膊看到了躺在斯莱特林密室中央那被水环绕着的空旷广场上的伊玛,而在看到了伊玛的一瞬间,我也同样倒吸了一口凉气。
准确来说,我看到的的是被缠绕在离我们大约十五米距离的空旷广场上的伊玛。
她的全身都被一种灰白色的半透明物质包裹着,那些物质就像蛇蜕一样将她的每一寸皮肤都围得密不透风,仔细看的话那些物质似乎还散发着奇特的光泽,并且随着伊玛的呼吸不断蠕动着,就像是……伊玛正在蜕皮一样,而半透明假蛇蜕里伊玛的皮肤看上去毫无血色,让我忍不住担忧起来,那些灰白色的物质不光包裹着伊玛,与此同时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顺着广场地面石缝的纹路不断往外延伸着,远远望去就像是铺了一层质感非常差的灰白色厚地毯一般。
伊玛的距离离我们实在是太远,所以我看不清伊玛的样貌,只能勉强看到半透明假蛇蜕下方伊玛的脖子上系着的绿色围巾,看来桃金娘曾目睹过的那个戴着斯莱特林围巾的学生,的确就是伊玛没错。
看着这样的景象,我实在没办法坐视不理,于是便上前想要到伊玛的身边,揣在衣兜里的手紧紧握着之前希亚费递给我的小刀的刀柄,想着如果我的“祝福”和血对被施法的西格蒙德有效,那说不定也能够对位于这个法阵中央的伊玛也有同样的效果。
但是我还没有走出去一步,我就感觉我的衣领突然被人大力地拽住了,我回过头一看,原来是艾略特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我的身后,他现在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骑士头盔的缝隙里那双我看不清颜色的眼睛此时正对我露出警告的神情。
我怔了怔,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是多么地鲁莽,于是我道歉般地对着两位傲罗点了一下头,然后退到了麦格教授的身边去。
这之后亚瑟和艾略特互相确认了一个眼神,他们先是为挥动魔杖为包括我和希亚费在内的所有人都释放了一个盔甲护身咒,然后两个人便一左一右地缓步走进了斯莱特林密室之中。
他们一边走一边对着周围的空间释放着显形咒作为防止附近有敌人设下的陷阱的保险,但好在一直到他们走到了那张“白色地毯”的旁边,他们都没有遇到任何的危险和不对劲的地方,当他们站在了伊玛的旁边检查了一会之后,他们便对着入口处的我、希亚费还有麦格教授挥挥手,示意我们能够继续前进。
当他们挥手的那一瞬间,我一下子就不顾麦格教授的阻拦冲了出去,飞快地想要跑到伊玛的身边。当我靠近她之后,我半跪下来,将自己的一只手像是刚才对待西格蒙德的时候那样抚上伊玛的额头,然后从口袋中掏出那把我一直握在手里的小刀,想要再次划破自己的手指将自己的血滴在伊玛的身上,但是当我抬起小刀的时候,我手里的小刀突然一把被人踹掉了。
踹我拿着小刀的左手的那一脚实在是太过于快捷迅速了,导致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小刀从我吃痛松开的手里飞了出去,刀刃出的银光在“白色地毯“旁冰冷的空气里无情地且飞快一闪,小刀落地在地面上撞击发出的清脆响声响彻在整个空荡荡的斯莱特林密室之中。
“你的血没用,别白费力气了,你的血在这种情况下只会加速这小姑娘的死罢了。”希亚费的声音从我的旁边冷冷地传来,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他没有理会还半跪在地上的我,而是自顾自地转身朝小刀掉落的方向走去。
就在希亚费弯腰捡起那把小刀用自己的校袍下摆擦拭着上面的水的时候,亚瑟开口道:
“虽然我不清楚这和小尼姆塔拉的血有什么关系,但是为什么你就能断定伊玛已经没救了呢?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赶紧把伊玛从这里带出去,就算庞弗雷夫人没办法治疗她,我也确信魔法部能找出拯救伊玛所需要的人才。”
“你现在最好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希亚费-纳尔,性命攸关。”在亚瑟说完之后,旁边的艾略特也马上上前了一步,而他拿着魔杖的那只手上青筋紧绷着,显然已经是防备的姿态了。
“希亚费,这可是西格蒙德的妹妹伊玛,我们应该救她的。”我心里还是把希亚费视为自己的朋友兼舍友的,进入霍格沃兹以来他也一直给了我许多支持,所以在亚瑟和艾略特都对希亚费投去了怀疑的目光的时候,我也连忙开口劝解道,如果希亚费愿意把他知道的信息都告诉我们,我相信现在的局势会缓和很多。
想到这里我朝希亚费投去了一个恳求的目光,而希亚费却只是漫不经心地吹了一声口哨,对两个正紧紧盯着他的魔法部傲罗视若无睹,当他擦干净了小刀上的最后一滴水然后把小刀揣进衣兜里之后,他摇摇晃晃地朝着我们走来。
他缓步走到了地上躺着的伊玛的旁边,准确来说是那张“白色地毯“的边缘,显然他对于那些灰白色的蛇蜕一样的粘稠物质非常厌恶,在他站定在“地毯”边缘的时候,我还听到他发出了一声不小的表达着内心厌恶的“啧”声。
“白色地毯”还在不断地膨胀延伸,当那些触角将要触碰到希亚费的时候,他无情地抬起脚用自己的鞋底将它们在地面上碾碎着,一只脚一边碾一边看着我说道:“两个傲罗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也能理解,但是你的脑袋也转不过弯来还真是少见,你不是脑子很聪明吗?”
不得不说现在站在“地毯”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的希亚费实在是很有压迫感,而我的内心也被自己能否拯救伊玛的不安折磨着,在希亚费冷峻到像是在用眼神拷问我的目光下,一个我不愿意去想的猜想在我的大脑内缓缓成型。
但是我还需要确认。我的额头缓缓流下一滴冷汗,尽管牙关有些打颤,但我依然强迫自己开口道:“……什么意思?希亚费。”
“我相信现在你对你自己的……能力已经有一些眉目了,刚才你能救拉塞尔公子哥是因为你祝福了他,也是因为他是被这个地面阵法诅咒了的人,而西格蒙德-拉塞尔无论他愿意还是不愿意,他都已经和你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希亚费说着又跺了跺脚,我这才发现在那些半透明灰白色物质的下方有一个非常明显用血画成的古怪圆形符号。
在确认了我发现了那个符号之后,希亚费清了清嗓子继续解释道:“所以在这个小姑娘就是释咒者的前提下,你没办法用你的祝福魔法既救下被释咒者又就下释咒者,这两者是互相冲突的。倒不如说,伊玛小姐现在变成这样,就是因为你救下了西格蒙德,你的祝福在替你惩罚释咒者。”
因为我救下了西格蒙德,所以我现在没办法救下伊玛?
我感觉我的大脑在我根据希亚费的解释得出这个结论后一瞬间变得空白了,我低头看向右手食指上之前为了救西格蒙德而用小刀划出来的伤口,那道伤口因为经过了一段时间所以已经开始有愈合的迹象,但是在密室里冷光的照射下依然显得十分鲜红。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我用大拇指用力地挤压着那个伤口,刚刚开始愈合的伤口被我的大拇指重新挤开,几滴鲜红的液体从里面渗透出来,而我丝毫没感觉到疼。
至亲之人喋血,至暗之亡已至……我的脑内突然想起了西格蒙德告诉我的有关他和伊玛的那则预言,然后又联想到西格蒙德当时问我“你相信语言吗”的神情,当时他的神情是那么的悲伤,现在想来,也许就连他自己,都没办法说服自己预言是不可信的,所以才会在那样的状态下选择问我这样的问题,而我当时自作聪明地回答了一些有的没的的有关“征兆”的东西,反而忽略了西格蒙德的潜台词,那就是:预言真的没办法被打破吗?
现在的情况,简直就和预言里的内容不谋而合啊。想到这里,我又用力地捏了一下自己手指上的那个伤口,一种无力感从我的心中油然而生。
亚瑟和艾略特还有麦格教授在听到了我和希亚费的谈话之后都适时地选择了沉默,他们聚集在伊玛的身边试图用小型切割咒割开伊玛身上连接着地面的灰白色物质打算把伊玛运走。
而这时我感觉到希亚费似乎终于下定决心越过了那道让他非常厌恶的灰白色物质,他一边发出嫌弃的声音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了我身边并且也蹲在了伊玛的旁边,在看到我受伤的伤口之后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问道:
“虽然我知道大概率没有,但是保险起见我还是问一句,这位伊玛小姐有没有双生子?姐姐哥哥弟弟妹妹都可以。”
“不……伊玛是被拉塞尔一家收养,我们上哪找她的双生子。”听了希亚费的话之后我的心里又是一阵发紧,我用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脸说道。
希亚费听完后沉默了一会,然后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他拉着我从被包裹着的伊玛旁边退开到旁边的空旷地带,好给麦格教授他们让出位置来。
我明明答应了西格蒙德会救回他的妹妹的,而且不管是西格蒙德也好还是伊玛也好,他们会遇上这样的危险,本来就是因为我……那个邪恶的南瓜头杰克明显是冲着我来的……
我的心里一阵懊恼和酸涩,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感觉到丝丝的凉意从我的脚底板像是在我身上缓慢爬行的蛇一样慢慢爬向头顶,我将我的手放进我的口袋里,想要掏出魔杖看能不能帮到亚瑟他们,但我的手并没有握到我的魔杖,而是摸到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是桃金娘给我的玻璃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