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店里,觥筹交错。
莫宛三人,先和彭柯年聊了些闲话,才说起友荣拍卖预展中,《新山栖隐图卷》真迹的事。
彭柯年眉头隐约皱起:“实不相瞒,八大山人这幅画,并不是我们公司的。”
“那它的出处是……”莫宛盯住彭柯年。
“是海外一家拍卖行,委托我们拍卖的。在那边,画作流拍了,但拍卖公司还想挣这个钱,就跟我们签了内部协议,让我们代拍抽成。你们知道的,论书画的成交量,上海地区首屈一指。”
莫宛颔首。
叶嘉言沉吟道:“这就说得通了。”
众人都看向她。
“苦主就在上海生活,贼人再胆大也不好在本地拍卖。原来是拿出去了。”
“那个公司的名字,彭总你方便说吗?”莫宛问。
彭柯年面露难色:“这……”
“彭总,说句肺腑之言。当年,因为我的疏忽大意,导致公司名声受损。我很内疚。现在,我更不愿看到公司趟这趟浑水。杜老师手里有证据……”
她顿了下,才接着说:“万一媒体知道了,大肆渲染,风波就不好平息了。”
“此外,”叶嘉言补充道,“杜老师也不容易,他都急坏了。”
莫宛睨她一眼,似在怪她多嘴。
叶嘉言忙缄口。
彭柯年面色更沉重:“你们打算怎么办?”
莫宛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低声说了个法子。
他沉思一时,才叹道:“好吧,但这件事之后我不再管。就当我从没见过你们。”
“明白。”莫宛三人齐声应和。
“那个公司,叫‘Retro’。”
莫宛脸色微变:“哦,有十来年资历了,总部是在伦敦。”
她想了想,咬咬牙:“我在那里做过,做得不太开心。”
叶嘉言微讶,因为莫宛对在海外的工作经历,一直讳莫如深。
但乔林却似早已知此事,只安慰道:“这事儿都过去了。”
“怎么回事?公司的运营有问题?”
“嗯,我发现,起初我觉得呆在那个公司,很有发展潜力,”莫宛苦笑道,“彭总,你知道的,我们公司很多人不喜欢我。”
彭柯年笑意温厚:“不用太在意。”
“后来,我慢慢发现,Retro有时会接一些不干净的货。所以,刚刚您说,这公司是Retro,我就明白了。八成,他们知道这画来历不明。”
“不对啊!既如此,他们为什么还要拿到上海拍卖?”叶嘉言提出质疑。
“也许,他们不知道,杜老师已经发现画被掉包了。也许,是赌运气,赌个‘灯下黑’,以为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莫宛分析得有道理,余下三人都无别话。
说着,叶嘉言接了个电话。
因是杜辛打来的,她没有走到一旁,但刚听了两句觉得不对劲,便起身走到一旁,温言安慰:“您别急,慢慢说。”
几分钟后,叶嘉言才若无其事地走回来,起了个新的话题。
直到彭柯年离开,叶嘉言才沉声道:“杜老师跟我说,报纸没见了。”
“那张民国三年的《申报》?”乔林怔住。
“嗯。”
“这么重要的物证,他怎么不好好放?”
乔林懊丧地叹了口气。
“那现在怎么证明,那真迹是他的呢?”莫宛蹙起眉,“太粗心了。”
真迹上,即便有杜辛的指纹,也只能说明,他碰过这张画。对方完全可以狡辩,说曾展画于众人,杜辛上手摸过。
“杜老师说,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就把装报纸的匣子,锁在一个柜子里。”
“内贼?”莫宛瞪大眼。
“很可能是。”
“这样,我们分配一下任务。”乔林出起了主意,“莫宛,你去找人混进现场,务必让真迹流拍。”
莫宛没吱声。
乔林接着说:“我去伦敦走一趟,找到偷画的人,和Retro勾结的证据。”
他看了看叶嘉言:“报纸很可能是杜老师家里人偷的,这算是家务事。他最信任你,你去跟进这件事。”
叶嘉言迟疑了一下:“你一人去伦敦,会不会……”
“那就你俩一起去。”莫宛目光在她二人脸上逡巡,“算算时间账。让真迹流拍,和找回报纸,差不多可同步完成。”
“抱歉,我插个嘴,”叶嘉言说,“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民国老报纸,也不只杜老师家里有啊,档案馆、图书馆都有可能查到。甚至于,旧书摊……”
“对方未必能想到这么多,偷一张是一张。”乔林说。
叶嘉言摇摇头:“不对,如果我是偷画的人,担心杜老师以后拿着报纸当证据,我不只会偷报纸,还会切断杜老师找报纸的一切渠道。但我有这种本事吗?”
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当然不能。
莫宛、乔林都摇头。
她条分缕析,边想边说:“而且,我之所以偷报纸,一定是听到了风声。可杜老师严守秘密,从未打草惊蛇,我自然以为我能瞒天过海,又何必去偷报纸呢?”
“打草惊蛇……”莫宛重复这个词,陷入沉思。
随后,她笑起来:“我有办法了。”
商量好计策后,莫宛看着叶嘉言:“我从那个地方出来,就不想再回去了。但乔林一个人去伦敦,怎么让人放心?所以……”
她眸色一沉:“你敢不敢和乔林一起去?”
叶嘉言笑了笑:“分内之事,哪有不敢的。”
“那行,说定了。”
叶嘉言和他们不顺路,便一人先离去了。
见她背影全然不见,乔林才问莫宛:“你为什么要怂恿她去?”
“啧,”莫宛冲他翻了个白眼,“我在给你制造机会呢。边公干,边培养感情呗。”
真见不得他这没出息的样子。
乔林扶额:“她有男朋友了,你也知道吧?”
“不想当三?”
“这不是废话吗?”
“那就好,恭喜你赢得一次宝贵机会。”
“嗯?”乔林愣了下,“你意思是,她分手了?”
“不然呢。”
“你怎么知道?”
“姐自然知道。”
“别卖关子了。”他央求。
“啧,看你猴急这样儿,”莫宛又丢给他一个白眼,“那个谁,一直追我那个人,是周懿行的世侄,他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