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车在青石板路上碾出深浅不一的辙痕,楚逸风撩开锦帘时,正看见城门口歪脖子槐树下的孙小贩往竹筐里藏米袋。
晨雾里飘来半句\"官仓老鼠大如斗\",他屈指弹了粒金瓜子,惊得枝头麻雀扑棱棱撞碎了那声讥诮。
\"殿下,陈粮商在城南搭了施粥棚。\"唐羽策马贴近车辕,剑穗缠着几缕未干的血丝,\"用的是发霉的糙米。\"
楚逸风摩挲着腰间新得的犀角算盘,第七颗檀木珠残留着西漠火油的焦味。
昨夜签到所得的《货殖纪要》在识海里翻动,泛黄书页间浮现金色批注:市贾平则万物通。
他忽然想起穿越前玩过的经营游戏,嘴角漾起玩世不恭的笑意:\"传令,今日起粮行抽三成利补给小贩。\"
当第一缕阳光爬上粮仓的玄鸟浮雕时,二十八个戴柳叶毡帽的伙计捧着朱漆木牌奔向四门。
孙小贩踮脚看清\"每石让利二百文\"的字样,手中秤杆啪嗒掉在装着陈米的新筐里——那筐底还印着陈记粮行的暗纹。
\"楚扒皮转性了?\"肉铺张屠户往围裙上抹了把手,盯着告示旁那方皇子印信,\"上回他拿硫磺粉诓灰狼帮,可是连死人钱袋都不放过。\"
这话被蹲在瓦檐上的玄甲卫听了个真切。
当夜子时,张屠户的案板上多了只剥皮的野狼,狼尾系着张洒金笺:君若羡狼帮,可往断魂崖一叙。
吓得屠户连夜给粮车队的骡马加喂了三升豆料。
三日后的市集,孙小贩的吆喝声比铜锣还响。
他特意把皇子府特供的碧粳米摆在最显眼处,每卖一斗就偷偷往袖袋塞两枚铜钱——那钱眼上烙着细小的玄鸟图腾。
当第七个老农捧着掺沙的陈米来理论时,他拍着胸脯指天发誓:\"咱这可是从殿下官仓直运的!\"
这话半真半假。
楚逸风确实开放了半数官仓,不过每袋米都掺着系统出品的荧光粉。
月光下巡逻的玄甲卫像捉萤火虫似的,专逮那些在暗巷倒卖官粮的硕鼠。
孙小贩亲眼见过城南李二被揪出来时,浑身冒着绿莹莹的光,活像中元节的河灯。
\"奸商囤粮\"的流言却在第七日清晨爆发。
十几个面黄肌瘦的流民跪在皇子府前,举着破碗哭喊\"宁喝陈氏粥,不食楚家米\"。
唐羽按剑的手指节发白,他认出领头那人额角刺青——分明是灰狼帮漏网之鱼。
楚逸风正在后院试新签到的\"天工开物犁\"。
闻言抓起把荧光粉撒在锦袍上,施施然跨出门槛时,阳光正照得他浑身流转碧色霞光。
跪着的流民们呆望着恍如神只的皇子,连碗里的馊粥泼了都浑然不觉。
\"诸位可知,陈记施粥用的米车...\"他故意拖长尾音,袖中滑出半截西漠火油文书,\"昨夜刚在燕子矶烧出三亩焦土?\"
人群骚动起来。
有个跛脚老汉突然指着文书上的玄鸟印尖叫:\"那火凤凰!
我在陈粮仓地窖见过!\"藏在最后的灰狼帮众转身要跑,却被突然亢奋的流民们按倒在地——他们指甲缝里还沾着陈记粮仓特有的靛蓝霉斑。
正午骄阳下,二十辆粮车吱呀呀碾过流言蜚语。
楚逸风立在粮垛最高处,望见孙小贩们争先恐后地往木牌添新价码。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个金色叹号,他伸手虚点,掌心多了枚刻着\"义\"字的青铜虎符。
粮车上的碧粳米在阳光下泛着翡翠般的光泽,楚逸风屈指叩了叩粮垛,二十八个玄甲卫同时掀开油布的动作整齐得像撕开云层的朝阳。
他特意选了正阳门前的青石广场,让陈记粮行残破的\"童叟无欺\"匾额正好横在施粥棚的阴影里。
\"自今日起——\"楚逸风甩开洒金折扇,扇面上用荧光粉画着的玄鸟突然在日头下振翅,\"凡户籍册上画红圈的,每月初七可领半石新米。\"他话音未落,唐羽已经带着小吏把三丈长的名册铺展在石阶上,特意让那个被荧光粉标记的\"陈\"字泡在阳光最毒辣的位置。
人群里炸开声带着哭腔的\"殿下圣明\",跛脚老汉颤巍巍要去捧洒落的米粒,被孙小贩抢先抓了把塞进他衣襟:\"老丈仔细硌着,这可是掺了...哎呦!\"他忽然捂嘴跳脚,袖袋里叮叮当当掉出七八枚带着玄鸟烙印的铜钱——正滚到楚逸风皂靴边上。
\"孙老板这袖里乾坤,倒是比本王的粮车还能装。\"楚逸风用犁头挑起枚铜钱,突然朝着肉铺方向甩去。
张屠户刚探出脑袋看热闹,那铜钱\"当\"地钉在他新换的\"良心买卖\"木匾上,震得檐角风铃乱响。
人群爆发出畅快的哄笑,二十几个原打算闹事的灰狼帮众僵在巷口。
他们怀里揣着的霉米袋子突然渗出靛蓝色汁液,在粗布衣上晕开大朵诡异的牡丹——唐羽昨夜带人浇在陈记地窖暗渠的特制药水,遇汗即显形。
正午的日头越发毒辣,楚逸风却觉后颈微凉。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个闪烁的粮仓图标,他借着扶正玉冠的动作,瞥见虚空中只有自己能见的提示:青布口袋剩余299\/300。
那个消失的\"王\"字图腾口袋,此刻正拴在孙小贩悄悄溜向城隍庙的驴车上。
三更梆子响时,楚逸风蹲在粮仓飞檐上啃糖葫芦。
月光将他锦袍上的暗纹照成流动的星河,指尖的糖渣故意落在下方偷粮贼的鼻尖。
当第八个贼人被荧光粉染成绿灯笼,他终于冲阴影里按剑的唐羽眨眼:\"你说这些蠢货,怎就不懂最危险的粮仓反而最安全?\"
三个月后的霜降日,粮价牌上的墨迹终于不再日日更新。
孙小贩现在逢人就亮账本:\"瞧瞧,跟开春时一个价!\"他特意用镶金边的册子记帐——那原是陈记大掌柜的私物,那夜灰狼帮覆灭时从火场捡的便宜。
楚逸风立在城楼时,秋风卷着稻香扑了他满怀。
脚下欢呼声浪震得砖石都在发颤,有个梳双丫髻的小丫头踮脚往他站的方向抛桂花,却砸中了正在巡逻的玄甲卫铁面具。
唐羽憋笑憋得剑穗直抖,突然发现殿下腰间新换了枚刻着\"稷\"字的玉牌,穗子竟是西漠特有的金蚕丝。
\"叮——\"
系统提示音在喧闹中格外清晰。
楚逸风望着突然弹出的半透明地图,封地轮廓正在泛金光,而代表邻国的位置浮现出十几个灰暗的粮仓标记。
他随手接住朵被风送上来的桂花,发现花芯里藏着粒发霉的糙米——这不该出现在已经净街三日的庆典现场。
当夜子时,最后那座粮仓的青铜锁突然落下一层霜。
唐羽举着火把照见锁孔里半片桂花,转头却见殿下正对着名册上消失的\"王\"姓图腾出神。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勾画出模糊的九州舆图,其中三处正在闪烁与系统地图相同的灰暗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