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许峯昀笑道,“你知道他?”
“不止知道,我还认识。”孟笙声音带笑,“从我开始怀疑悦绮纺非法营业的时候就咨询过他了,后面他就代理了我这个案子。”
“原来如此,那就好,省得我介绍了,裴家这二小子在法律专业上,是没话讲的,你放心交给他,有什么事随时找他商量。”
“好,我知道了,舅舅。”
许峯昀的声音又严厉了几分,“别光找他。”
孟笙失笑,“是,还要找舅舅。”
“知道就好,你爸和你哥都不在家,我不就是你的靠山,这么大的事,肯定不能自己担着,你放心。”
孟笙眼眶有些涩然。
自从她母亲车祸意外去世后,孟承礼和孟识许常年不在家,她心里难免总会觉得空落落的。
现在好像被舅舅一句关切的话填满了。
她轻轻应了声,“嗯。”
许峯昀还不忘提醒道,“还有就是商泊禹那里,暂时别说,毕竟是他亲妈。”
“嗯,我知道。”
“行了,你去忙吧,有事随时打电话,别自己硬抗。”
“好。”
电话挂断后,孟笙心里的惆怅加速蔓延,缓了好一会,那层涟漪才渐渐归于平静。
晚上回到家,刚推门走进去,饭菜香扑面而来。
她闻出来了,是商泊禹的做的酸辣鱼和肉酿黄金豆腐。
这两道菜……
是去年她生日前,他偷偷去学的,不过是因为她有一次在餐厅吃了觉得味道不错,和他多提了两句。
他便上心了。
她生日在八月份,那个时候,商泊禹就已经和宁微微勾搭上了。
多讽刺啊。
商泊禹从厨房出来,看到她,立马笑着喊道,“老婆,回来了,快来吃饭。我正想说给你打个电话,问问几点到家。”
孟笙回过神,面上恍惚了下,迈步走到餐桌旁。
桌上除了她印象深刻的两道菜外,还有一个清炒时蔬和一盅汤。
可她莫名觉得脸上好像被无形扇了两巴掌。
一想到她当时吃到这两样菜时的幸福和甜蜜,就觉得火辣辣的疼。
“我吃过了,你自己吃吧。”她淡淡的丢下这句话,便直接上楼了。
“老婆……”
商泊禹愣愣站在原地喊了一句,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他才抿着唇,收回了视线。
*
翌日,连着下了两天的雨夹雪终于停了,空气里卷起一丝潮意,凛冽的寒风似是一把尖锐的刀,刮得人脸生疼。
上午十点,市场监管部门和质检局果然来悦绮纺例行检查。
余琼华因为觉得冷,这天正好没来美容院。
作为经理的宋晴却非常惶恐不安。
两个部门的人一共来了七个人,纷纷拿出执法证后,领头那位又报出执法号。
“有人举报悦绮纺美容院虚假宣传,产品欺诈作假,且附带证据,我们依法调查,请各位配合调查。”
宋晴惊讶不已,忙解释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们美容院一直做的是诚信生意,怎么可能会虚假宣传和产品作假呢?”
“是不是误会,等我们调查后,自会下定论。你们美容院的主事人呢?”
“院长今天没来,我现在就让人打电话。”
领头的人点了下头,“前面带路吧。”
宋晴不敢耽误,让旁边的人通知余琼华的同时,还给她使了个别有深意的眼神。
那人领会后,点点头,转身去打电话了。
那几位执法人员今日主要查的是美容院的宣传策划和产品检测和成分表以及获路渠道等。
全部拍照备份后,又在仓库选了其中12款产品抽取样品回去检测。
余琼华匆匆赶到时,执法人员也在等她的到来。
“你就是美容院的主事人?”
“对……”
因为焦急,她此时的脸色有些苍白。
“对于悦绮纺美容院虚假宣传,产品欺诈作假一事,通知如下,责令美容院上下整改,限期15天。另根据你们美容院月销售额确定,罚款12.7万元。刚刚的样品抽取,会在检验过后再下达通知。”
市场监管部门和质检局的人来时悄无声息,但走时却不一样,周围不少店铺里的人都在门口看热闹。
更让余琼华崩溃的是,这种事情,市场监管部门下午居然还将这处罚通知贴在了附近的商业公告栏中。
一时间,关于悦绮纺弄虚作假欺诈消费者的流言四起。
余琼华整个人是麻木的,只觉得整个房子和世界都在迅速旋转。
不用猜,这一定是有人故意在针对悦绮纺,针对她。
她脑袋混乱不已,昏昏沉沉的。
能在这条商业街逛街的人,身份都不容小觑,这么大的事情,用不了多久,就能传遍京市每个角落。
一想到会面对商毅铮的质问和责备,关蓉的嘲讽和得意,她心直突突,干脆两眼一闭,倒了下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映入眼帘的布局是她所熟悉的,正是在商家老宅的侧栋主卧里。
周围也站了好些个人。
商毅铮,商泊禹,孟笙,袁思颖。
而关蓉是听到余琼华晕了被送回来的消息,特意打听了下发生了什么事,听商毅铮回来了,她也就过来想看看热闹。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一家小小美容院竟连出两桩大事,商毅铮的脸上也无光。
她目光先落在一脸严肃的商毅铮身上。
这么多年,她对商毅铮的脾性了如指掌。
她心里“咯噔”了声,立马决定借住商毅铮的手来处理这件事情,正好查查是谁在背后搞鬼。
她的手急切的在空中挥了两下,声音里透着浓重的哭腔,委委屈屈,又柔柔弱弱。
“铮哥,我不过是想开个美容院打发一下时间,到底是阻了谁的路,要这么害我,怎么办?我这美容院是不是开不下去了?”
商毅铮原本如铁一样硬的心,在看到她这我见犹怜,梨花带雨的模样,瞬间有些心疼。
他对余琼华也很了解。
这么善良又柔弱的人,怎么可能做出欺诈消费者这种不良行为。
他拉住她的手,安抚道,“你别哭,这件事情我会让人查的。”
这样的画面,孟笙这几年里,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但还是没忍住起鸡皮疙瘩。
余琼华虽然五十多岁了,但向来保养得好,眼尾都没一根皱纹,身材也好。
即便是和商泊禹站在一起,被人说是姐弟都不过分。
又那么茶,会示弱。
可不容易激起商毅铮的保护欲吗?
关蓉在看到余琼华那副可怜模样时,脸瞬间沉了下来,“两个不害臊的老东西。”
孟笙看着关蓉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抿了下唇。
想起小书房保险柜里的地下产业账册,犹疑了几秒,还是跟了出去。
一旁的商泊禹见状,下意识想喊孟笙,但听着自己母亲的哭声,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犹豫了半分钟左右,悄悄出了房间。
孟笙叫住了正往楼下走的关蓉,“大夫人。”
关蓉闻言,回头看她,一张保养得当的脸上尽是冷淡之意,“有事?”
隔墙有耳的道理,孟笙明白。
毕竟这侧栋上下,都是余琼华的人。
她站在离关蓉一米左右开外的地方,面上带着清浅的笑,声音温和,“我上回邀请舒宜去美术馆看展,还给了一张我的名片给她,让她随时联系我就好,但舒宜一直没联系我。”
“我知道她很喜欢秋意,秋意也是难得在国内办一场展子,又这么近,她要是没去,挺可惜的。”
关蓉微微拧眉,她对这事并不知情。
正想问点什么,楼梯口出现一道身影,让她闭了嘴。
商泊禹听得不太全,不知道具体说的什么,但他怕孟笙在大夫人这里吃亏,连忙走过来问,“笙笙,怎么了?”
孟笙闻言,回头看他,见他神色担忧,摇头说,“没事。只不过上回偶然知道舒宜喜欢秋意姐,上回展子她没看到,觉得可惜。
正巧下个月19号,我们美术馆还有一场展览活动,是秋意和应斐渟的共展,为期一个月,舒宜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
商泊禹看向关蓉,“这样啊。舒宜喜欢的话尽管去就好了,笙笙是她嫂子,不用客气的。”
关蓉听到加重的“嫂子”二字,冷下脸,倒也没辩驳,“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舒宜的,至于她去不去,就要看她自己的意思了。”
说罢,便转身走了。
商泊禹收回视线,放轻声音道,“笙笙,就算想替妈膈应大夫人,也不要一个人冲上去,大夫人性子不好,小心她把火撒你身上,我是怕你吃亏。”
膈应?
他这是以为她刚刚那番话是故意挑衅大夫人的?
孟笙蹙了下眉,但没多做解释,淡淡应了句‘知道了’,便下楼去厨房给余琼华端了碗鸡汤。
回到主栋的关蓉细细琢磨了下孟笙那番话,总觉得话里有话。
尤其是名片之事,她压根没听舒宜那丫头提起过。
思索之下,她拨通了商舒宜的号码。
*
孟笙是在第二天中午接到关蓉的电话,她也不意外,约关蓉下午在一家咖啡厅见。
今天天气不错,冰雪融化,午后的阳光温暖惬意。
她来得比较早,选了一个靠落地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加奶加糖的卡布奇诺以及一块草莓慕斯蛋糕。
商家老宅离这边有点远,等了二十分钟左右,她才看到身穿酒红色披肩大衣,手提鳄鱼皮爱马仕包包的关蓉走进店里。
孟笙放下蛋糕勺子,起身打招呼,“大夫人。”
关蓉一眼看到她,淡淡点了下头,走过来坐下,对服务员道,“一杯热美式。”
等服务员离开,她目光才放在孟笙身上,“我替舒宜向你道个歉,那丫头神经向来大条,没心没肺惯了,
那天她参加了个生日聚会,喝得烂醉如泥,第二天起来就把名片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孟笙一愣,她原以为是大夫人不稀罕,也不愿意和她合作,才没联系她。
合着是舒宜压根没和她说。
那对于今天的合作,她心里的把握更足了。
她缓缓露出一抹笑,“没事。大夫人不必介怀。”
“我听舒宜说,你是有事情想和我合作,还是有关你婆婆的事。”关蓉不喜欢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问,“不会是你婆婆让你来找我的吧?”
孟笙神色柔和,一双沉静清润的眸子里漾着温婉笑意,“如果是她,我就不用这么偷偷摸摸避着她和商泊禹了,上回来老宅就直接找您说了。”
关蓉想来也是。
况且,余琼华找人合作,也不可能找到她身上来的。
她顿时有了兴趣,尤其是她说还避着商泊禹。
昨天看她和自己说话时,商泊禹那副紧张护短的神色,还历历在目。
他们夫妻俩的感情有多好,她也是知道的。
很快,服务员把咖啡送上来,关蓉接过,放在唇瓣轻抿了口,“说说看吧。”
孟笙也没卖关子,从包里拿出几张纸,轻轻推到关蓉面前,“大夫人先看看这个,不然我说再多,你也不会信。”
关蓉放下咖啡,不明所以的拿起那几张纸,一眼看上去是账册。
每日,每月的总账单。
每月总账数额都不小。
但在看到第三张时,她才注意到最上面的几个大字:悦绮纺总账册明细。
她满是震惊和不解,“你拿这个给我看是什么意思?”
孟笙啜了口咖啡,润了下唇,声音温和缓慢,“这是悦绮纺地下非法产业的账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