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虎德殿。
议论朝政之地。
一夜通宵达旦,在场不少三品以上的官员都有些精神萎靡、昏昏欲睡。
陈尧虽然体虚,但此刻正在气头上的他,倒显得格外精神,眉宇间透出不怒自威。
他扫视一周,揉着眉心一筹莫展。
“闵王世子在京师重地遭遇刺杀,已经不见踪影一整夜,恐怕凶多吉少。”
“汝等平日里一个个能言善辩,怎么现在都变成哑巴了?”
“若魏世子死在京城,该如何安抚魏无忌?”
“林相可有良策?”
林相名叫林道玄,年近六十,像个老儒。
他闻言缓缓睁开双眼。
“陛下,良策谈不上,但却有权宜之计。”
“哦?快讲。”
陈尧和一众朝臣们都来了兴趣。
林相神态平静道:“魏世子虽然失踪不见其人,但并不一定身故。”
“就算真的死了也会只会死在长安城内。”
“让长安城各大城门严加防守,无论是刺客还是魏世子,都不可能出城。”
“将魏世子遇刺一案严密防守、禁止泄密。”
“趁此时机,尽快在民间物色一位相貌接近之人以作替身。”
“此计虽不长远,但也能拖个一年半载。”
陈尧轻轻蹙眉,显然是没料到还有这种方法。
石坚瞥了眼林道玄,神情不悦:“尽出些馊主意。”
林道玄抬起眼皮瞥了眼石坚,不瘟不火道:“你行你上?站着说话不腰疼,哼。”
众人看着石坚屁股下的坐椅陷入沉思。
在场的三公都是两朝元老,陈尧登基后曾许诺三公临朝可享有赐座殊荣。
另一位年近六十的老官不悦道:“身为三公,百官之榜样,朝堂之上争吵成何体统?”
“陛下,臣以为,闵王丧子之痛,必然会有所行动。”
“当务之急,应当加派兵马驻守三关,以防魏无忌挥师南下。”
其他几位官员频频点头。
“林相权宜之计虽能暂解燃眉之急,但纸终究包不住火。”
“此事一旦露馅,魏无忌丧子之痛再加上被欺瞒戏耍,必定震怒,望陛下三思。”
陈尧听着朝臣们的议论,一个头两个大。
正在此时,一道声音响彻殿外。
“报!”
一名身穿玄甲的都尉冲入大殿,一个滑跪滑出不下十米距离。
“洪城,有消息了?”
陈尧急忙从龙椅上起身问道。
洪城以头触地,声音响彻大殿。
“启禀陛下,暂没有魏世子消息,不过臣查到了是何人行刺。”
陈尧瞳孔一缩,浑身散发出危险气息。
“朕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胆大包天,于京师重地行刺藩王世子?”
洪城没有直接回话,而是小心翼翼看了眼太尉石坚,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
石坚见状眉头一皱,心中不免有些奇怪。
但很快,他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该不会是……那个逆孙?
洪城支支吾吾道:“回禀陛下,臣盘查了负责崇仁坊的巡街校尉李大宝。”
“他收了石太尉长孙石令宽一千两贿银,从崇仁坊撤防,以供石国舅方便行事……。”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石坚心中顿时咯噔一声。
陈尧瞥了眼石坚,语气冷了几分:“继续。”
“经臣调查,石国舅昨日下午去了威远镖局,并花重金招募了二十位镖师。”
“昨日傍晚,有人见到这些镖师同时去了崇仁坊。”
“臣方才派人去威远镖局缉拿罪犯,却发现已经人去楼空。”
“去城防军一问才知,威远镖局的镖师天还不亮就在城门等候。”
“城门刚一打开,他们就以押镖的名义出了城。”
“臣突然意识到,威远镖局的这些人肯定是畏罪潜逃。”
“臣抽调了一千玄甲卫出城缉拿,不过目前还没有任何进展。”
陈尧听后,勃然大怒。
“混账,简直胆大包天,好一个巡街校尉,好一个威远镖局。”
“传朕旨意;巡街校尉李大宝收受贿金玩忽职守,拉去菜市口砍了,立刻行刑。”
“传旨查封威远镖局,凡涉案镖师一律杀头,绝不姑息。”
陈尧言罢;重重坐在龙椅上。
他目光落在石坚身上,带着几分寻味。
林道玄指着石坚破口大骂:“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好你个石坚,身为太尉,竟然纵容子孙行刺藩王世子?”
“罪大恶极,其罪当诛。”
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杨奇鲁站了出来。
“石太尉不解释一下?”
石坚此刻恨得牙疼,只想回家把逆孙给活活抽死。
昨日他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去招惹魏世子,他可倒好,一上来就放大招。
行刺藩王世子,这可是死罪。
陈尧语气平淡:“太尉,洪城所言,你以为如何?”
石坚急忙从太师椅上站起来。
“陛下,臣对此事一无所知啊。”
“若此事真是石令宽所为,老臣身为太尉,当秉公执法,绝不徇私。”
陈尧轻轻点头:“洪城,让你的人去把石国舅找来。”
小半个时辰后,石令宽战战兢兢进入虎德殿。
魏世子失踪一事,他在路上已经知晓。
听闻被他贿赂的巡街校尉、威远镖局的二十位镖师全都要被砍头,这位国舅早就吓破了胆。
石令宽刚一上殿就匍匐前行,又哭又喊。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臣弟知错了,求皇姐夫看在姐姐的份上饶我一命。”
“我下次再也不敢雇凶伤人了……。”
“孽障,你这个孽障。”
石坚气的满脸通红,冲上去便是一脚。
“来人,拿刀来,给老夫拿刀来,老夫今日活剐了你。”
众人露出看好戏的眼神。
陈尧也知道这是在演戏,神情不耐道:“太尉息怒,龙德殿乃议政圣地岂可动刀?”
“不如先让令宽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一遍,太尉再发火也不迟。”
石令宽深知兹事体大,全然没了往日嚣张气焰。
他瑟瑟发抖将事情原原本本讲述一遍。
石坚一听他只是去找镖师把魏世子打一顿,并没有要取对方性命的想法,顿时松了口气。
“你这个孽障,好的不学,学人雇凶伤人?真是有损门楣。”
“过几日老夫就送你去并州参军,省得你在京城给老夫惹是生非。”
石坚冲陈尧拱手行礼。
“陛下,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令宽的目的只是为了让镖师打魏世子一顿出气,没有要取他性命的想法,应当秉公执法,治石令宽一个教唆械斗之罪。”
“哈哈,好一个教唆械斗之罪。”
御史大夫杨奇鲁阴阳怪气道。
“石坚,你乖孙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治一个教唆械斗之罪就完了?”
“难道就只听他一面之词?万一这只是他推卸责任的说辞,你又当如何?”
“陛下,臣以为真正的凶手,是不会承认自己是凶手的。”
“石令宽与魏世子有仇,这里他嫌疑最大,绝不能轻信他一面之词。”
“石太尉,这是朝堂,不是你的一言堂,你说械斗之罪就械斗之罪?”
“你当大骊律法是你的家法?你想怎么定罪就怎么定罪?”
眼瞅着朝堂就要吵起来。
陈尧呵斥一声:“肃静,这是朝堂,不是菜市场,唾沫横飞,成何体统?”
他看向石令宽,又看了眼石坚。
最终大手一挥。
“石令宽牵扯魏世子遇刺一案,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他便是最大嫌犯。”
“若此事真与国舅有牵扯,就算是朕,也当秉公执法,绝不徇私。”
“来人,将石国舅压入天牢,等候发落。”
石令宽只觉天塌了。
被侍卫架走的时候,还在不停哭喊着‘陛下饶命,爷爷救我……’
殿内安静,地上只有一条石国舅留下的尿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