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慈目望着陈雯儿,笑着开口道。
“雯儿,你是这次宫宴的主宾,行酒令当由你来发起。”
“不如就以传物为引,你来叫停,物落谁手谁来赋诗,如何?”
陈雯儿冰雪聪明,有些话不需要点透。
只见她杏目转动,抿嘴笑着点头道:
“好,为显公平,我背对大家,轮到魏世子时,皇祖母与母后记得提醒我。”
太后和皇后微微点头。
陈雯儿也不矫情,落落大方的起身提议道:
“诸位今日能来参加本宫笄礼,本宫甚是欢喜。”
“只是喜宴没有节目助兴,实属无趣,不如我们以诗行酒,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拍手叫好。
“妙哉。”
“如此甚好。”
此次入宫本就为了热闹,有了节目助兴,他们也都乐的参与。
陈雯儿接着道:“此次以诗行酒,以传物为引。”
“物落谁手谁就以本宫十步为限赋诗一首。”
“诗成免酒,无诗罚饮。”
所有人都被勾起了兴致。
陈雯儿拿起银制酒壶道:“就以酒壶为传物,若传物期间酒水洒出,则罚饮三杯。”
“若得彩头者十步以内不能成诗,则罚饮一壶。”
不少人面露迟疑和退缩,毕竟那一壶酒少说也有半斤。
一口喝完,酒量小的还不得被抬出去?
陈雯儿看出大家的疑虑,便调皮一笑道:“酒宴之上如此多人,本宫又是背对诸位,能连续得彩头的几率百不存一,诸位无须担心。”
听三公主此言,大家想想也觉得可行,于是纷纷点头附和。
陈雯儿见状嫣然一笑,吩咐内侍从第一人开始传送酒壶,她则是背过身去。
可随着酒壶传递,她却迟迟没有喊停。
魏冉看着即将传到自己手中的酒壶,不由眉头轻蹙,心中思忖着;该不会是冲我来的?
酒壶很快就传到他前面一人手中。
此人皮肤黢黑,相貌粗狂,身高八尺,腰围也八尺,往那一坐,根本没脖子……。
“停。”
就当他要将酒壶传递到魏冉手中时,陈雯儿忽然开口叫停。
黑壮青年的手僵在了半空。
陈雯儿转过身来,同样表情微微一僵,旋即面露微笑。
“独孤能文,没想到第一个中彩的人竟然是你,接下来,该你作诗了。”
她说完看了眼皇后。
石令薇脸上带着一丝尴尬:“咳,踢早了。”
她把莲足从陈雯儿脚边收回。
陈雯儿无奈只能莲步上前,她走的极为缓慢,边走边提醒。
“独孤能文,你要在我十步以内赋诗一首,否则就要罚酒一壶。”
“不过你也可以放弃作诗……。”
独孤能文虽然体壮似熊,但行动却很迅捷,听闻此言,蹭的一下起身,瓮声瓮气道:
“我独孤家一门双将,祖父与父亲都以家中能出一个文人为荣。”
“既然今日我能中彩,断然不能让祖父与父亲失望,还请公主走慢些,我定能赋诗一首。”
他言罢,就看着酒壶开始苦思冥想。
可是想了半天,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一个字也没憋出来。
太后笑着摆手。
“独孤能文,想不出来就别想了。”
“你祖父和你父亲都是武将,你七岁才能开口讲话,九岁才识字,吟诗作赋实在难为你了。”
“反正你酒量大,罚酒一壶酒算了。”
独孤能文一听这话就不干了。
“不行,今日若不赋诗一首,我独孤能文愧对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他的愤然发言,引起哄堂大笑。
复姓独孤?
魏冉细细一想,便从记忆中搜寻出有关独孤家的记述。
独孤家兴起于独孤熊,先帝身为皇子之时,独孤熊便跟随他四处征战,永城一役,穷途末路之际,身中七刀十三箭,硬是把先帝从尸山血海中背了出来。
后来又因为从龙之功,被封为世袭罔替的国公,其子独孤信也是一员猛将。
但因为先帝暮年弃戎从文后,一股文风吹遍大骊。
独孤熊深深地意识到知识的重要性,所以就给孙子取名;独孤能文。
看他那块头,是实打实肩膀上能跑马的武将苗子。
若非提前知道这是个人,他脱了衣服,别人会以为这是一个黑熊罴。
瞧着他憨厚模样,魏冉忍不住失笑;长成这样,不去偷袈裟可惜了。
众人也都哄然大笑。
“独孤能文,做不出诗就赶紧坐下,别耽误大家时间。”
“就是,熊罴一样杵在那里半炷香了,我都替你着急。”
“你们独孤家都是军中粗人,作诗这种事还是交给文人吧。”
“就是,你们守住大骊江山就行了,赶紧坐下,别丢人现眼了。”
几道不合时宜的讨厌声音,让独孤能文的脸更黑了。
其实也不是黑,主要是脸红看不出来。
魏冉心中思忖;如果能把独孤家拉入己方阵营,兴许对以后彻底摆脱冒牌身份有所帮助。
想到此处,他将宫廷御贡的樱桃挤出汁水,用筷子沾染红色汁水在洁白丝帕上开始书写。
写了四句诗后,随手丢到独孤能文脚边。
独孤能文低头一看上面内容,顿时精神为之一振,他侧目看向魏冉,满眼都是感激之色。
魏冉冲他轻轻点头。
陈雯儿催促道:“独孤能文,本宫已走八步,你若还作不出诗来……。”
未等她说完,独孤能文的浑厚嗓音响彻宴厅。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语气抑扬顿挫。
声情并茂。
此诗一出,全场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看着独孤能文。
这首凉州词,是魏冉目前能想到最附和独孤家这种武将世家的诗。
就连太后和皇后都大眼瞪小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独孤能文嘿嘿一笑:“嘿嘿,公主殿下,俺作完了。”
太后频频点头赞道:“妙啊,独孤能文,你家一门双武将,一个文人都没有,你却能做出如此能口口相传的诗,当真是让本宫开了眼界。”
皇后也点头附和:“当真是好诗,既有美酒,又有沙场,把武将的洒脱不羁、视死如归展现的淋漓尽致。”
“独孤能文,此诗一出,恐怕无人敢再言你们独孤家的人胸无点墨。”
陈雯儿也不吝夸赞:“很好,独孤能文,你今日令本宫刮目相看。”
“看来独孤老将军把你送到国子监读书是正确的。”
“你今日所作这首诗,定能风靡长安城。”
独孤能文挠头憨笑,看向魏冉的目光更加感激。
落座后的他,就连腰背都挺的笔直,激动的浑身发抖。
这,就是被文人瞩目的感觉吗?
“独孤能文,这首诗叫什么名字?”
一位公子哥有些激动的道:“我要把这首诗抄录下来,还请独孤兄赐名。”
独孤能文一下子愣住。
因为他也根本不知道诗名是个啥。
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魏冉。
魏冉别过头去;此时开口,岂不露馅?
独孤能文见状,支支吾吾道:“那个,太,太仓促了,还没,没想好名字。”
陈雯儿抿嘴一笑。
“既然没想好,那你就好好想,反正酒宴结束尚早,事不宜迟,我们开始下一轮。”
独孤能文这才松了口气。
趁此间隙,魏冉也将诗名偷偷告知了对方。
陈雯儿回到台上,转过身去说了一句‘开始’
似乎是算好了时间,魏冉刚一从独孤能文手中接过酒壶,就听到一声‘停’
魏冉微微眯眼;妈的,果然是冲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