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顾司白带来的乌云散去,灵月心中的紧张缓解,自己不是孤立无援,不用怕顾司白。
“我没事,谢谢!”她感激地朝小赵笑了笑。
“赵队。”
“司白。”
顾司白竟然和小赵认识,两人都很诧异对方出现在这里。灵月趁机道:“你们认识啊?那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小赵没让她站脚跳着回位置,而是握着她的胳膊,一路把她送回床铺。
同时小声问:“你认识顾司白?”
灵月明白他的意思,他以为刚才顾司白在为难自己。诚然,是另一种情况的为难。
“他是我丈夫的队友,也是我小时候的邻居。没想到这么巧碰到。”灵月垂着眼眸轻声说。
小赵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去见顾司白。他对沈灵月跟顾司白的过去不感兴趣,只是看两人的情况,沈同志活像见鬼一样的表情,身体忍不住地颤抖。
他还以为对方是个泼皮,没想到竟然是自己曾经的队员。
知道顾司白也在这列车上,还在隔壁车厢,沈灵月只觉身边有颗炸弹一样,比上次遇到沈灵娟和癞子还让她紧张和害怕。
一夜都没睡过长觉,总是睡一下就惊醒了,还总做梦,前世和顾司白在一起的画面交织着呈现。
这个人就像一块有辐射的顽石,只要离他近了,自己的情绪、思绪、意识都会受到影响。
灵月在被子里缩成一团,叶炎,我好想你,我需要你给我力量。
即便是去港城,即便面对任何人,灵月都能做到游刃有余。唯有面对顾司白,让她有种无处遁形,有种自己被看透识破的感觉。
顾司白是她的魔咒,到底要如何才能解了这个咒,让她真正做到释怀?
白天别的车厢的同学来看灵月,见她跟昨天的反应截然不同,总是打量过路的旅客,盯着车厢连结处,好像那里随时会蹦出坏人一样。
同学担心地问:“是不是脚太疼?还是哪里不舒服?”
灵月强笑着摇头:“没有,就是晚上没睡好。”这时火车到了一个小站停十分钟,灵月忙拿过时刻表来看。
如果自己从这一站下车,改坐别的交通工具回京行不行?还有两天一夜的行程,一想到顾司白一直在旁边,她就像身边躺了只狮子,根本无法安心做任何事。
看到这个小站还有别的车次,她眼睛一亮,立即动身收拾行李。给同学留封信好了,就说自己的脚太疼要下车看医生,她会自己改坐别的车次回京。
手忙脚乱地找纸和笔,收好的包不小心散到床上,马上就要关车门了,寒冬时节她急出一身的汗。
这时一个人在她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她头也不抬:“谢谢。”
撒了一张纸匆匆写了两句,背上包就要走,身前是一具高大的身影挡着,这时她才看清帮她捡东西的人,是小赵。
“沈同志,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灵月急忙把留言塞到他手里,挤出过道就往车门处走,结果她的背包被小赵拉住,惯性之下,她重重地撞了回去。
小赵很高,她才到小赵的下巴。头顶撞到他的下巴,不知道他疼不疼,反正灵月很疼,这下好了,头和脚一起疼。
“你的脚并没有恶化,并且,你能背重物走路,不像是痛的要看医生的模样。”
灵月心一慌,自己太心急,都忘了伪装。
她突然想到小赵曾经说过,自己一直没有正视自己的身份,她当即直视小赵道:
“赵队,我觉得我想做什么没必要取得你的同意吧?
我没记错的话,你和张同志是我在港城期间的安保,我们已经回来了,你没权力管我!”
“松开,我要下车。”
火车已经在提醒,还有三分钟发车,快来不及了。
小赵没有松开,而是大力一拉一拽,让她坐回下铺上。他站在她面前,像一堵墙。
“沈同志,你确定要在火车上跟我争论,我有没有权力管你?”
灵月急得快哭了,灵机一动道:“那你跟我一起下车!快,你没什么行李吧?我们赶紧走。”
小赵突然拍拍她的肩膀,这一次他的手劲很像,有种在安慰小孩子的感觉。
“你冷静一下,你在怕什么?”
灵月忙将脸转向窗外,她怕自己会哭,死死咬着唇不语,让她如何跟小赵解释,她对顾司白那深入灵魂,发自骨子里的惧意?
火车呜笛了,灵月默默地放好包,准备躺回床铺上。
小赵看到列车时刻表,知道她心结不解,下一站、下下站,她还是会找机会下车。
坐到她床铺边的位置上,声音低沉地问:“你在怕顾司白吗?”
灵月依旧不语,小赵有点气馁,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女人相处?特别是像沈同志这样的女人,明明那么聪明,却又很冲动。
胆子大的时候,让她跳楼都不带犹豫的。胆小的时候,只是因为顾司白在隔壁车厢,她就吓的要下车。
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谜一样的女人。
“如果我保证他不会来打扰你,你能不能别再吵着要下车?”
灵月看一眼车厢连接处,顾司白确实没有出现过,好像昨夜的相逢是她的梦一样。但她能感觉到,那是身体的本能,是动物的警觉性。
顾司白一直靠在那里,等着时机想来找她。
“你让他不要站在连接处,让他,离我远点,越远越好。”
小赵一怔,要不是他刚才去看过,顾司白确实一直靠在那里,他都要怀疑沈灵月是有透视眼吗?
“你果然是在怕他!你怕他什么?据我所知,小顾家世清白,没有恶习,更不会动手打女人,他不会伤害你的。”
灵月低声道:“你就说能不能做到?”
小赵轻叹一声:“没问题,我让他换个车厢。你好好休息,你的脚再折腾一下,真的要看医生了。”
小赵走到脸色苍白的顾司白身前,见他凄凉一笑:“她还是不愿意见我吗?”
“不光不愿意见你,甚至怕的想下车。要不是我拦着,她刚才已经下火车了。”
顾司白的手死死握成拳,猛地捶向车身,震得铁皮发出声响。小赵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你发什么疯?”
“她果然还在怕我,昨晚我就应该明白的,她看我的眼神跟看到鬼一样。”
小赵不惯着他:“知道就离她远点!我这次的任务是保护沈同志,我不会让你见她的。”
“赵队,求求你,我还有话要跟她说。”
“你省省吧,再纠缠下去她跳窗怎么办?别以为她做不出来。”
顾司白笑了:“我知道,她做得出来。她绝情起来,比任何人都狠。”
前世就是,离婚之后她去了别的城市,像一滴水滴入大海,消失的无影无踪。跟过去的所有相熟之人,都断了联系。
包括他。
尔后的很多年,他找遍两人曾经去的城市,都没有找到她。直至看到她写的书,可那时已经太晚了。
他已经行将朽木、白发苍苍,他没有脸站到她面前。
他以为的是晚一步,却不知是晚了很多步,哪怕从前世追到今生,他依旧没有资格再站到她面前,请求她的原谅,请求她,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心像被撕裂了一样疼,明明,离她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我不管你俩有什么过去,人家沈同志现在有丈夫,还有公职。司白,你要真为她好,就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车上人多眼杂,你们要真发生点什么,影响太不好。”
顾司白低落地问:“她说什么了?”
“她说让你换车厢,离她越远越好。她竟然知道你一直在车厢连接处没离开,真是神奇。”
顾司白站了起来:“好,我会转到最后面的硬坐车厢。她脚受伤,你去跟乘务员商量一下,给她补张软卧票。”
“跟她说……”
久久地沉默之后,顾司白才道:“跟她说,对不起。”
小赵不想做传声筒,可他看得出来沈灵月现在需要一颗定心丸,所以他传话了:“司白向你道歉,并且会去最后面的硬坐车厢。”
“我已经给你换了软卧的票,这样你们离得很远,你可以安心坐到京市了吧?”
灵月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感觉自己好像很无理取闹一样,忙道:“谢谢!我不会中途下车的。”
虽然顾司白带来的惧意离得远了,但一想到他就在这列车上,灵月还是没法安心。
接下来的行程她要么呆呆地坐着看窗外的风景,可惜寒冬时节,出了两广之后,就是一片萧条。
隔壁床的大姐以为她是离家伤心,还给她送了一包自己买的卤香花生米。
每天饭点小张都会来给她送盒饭,还送了两次水果。同学们没再来找她聊天,估计是被小赵拦下来了。
她经历了最漫长的两天一夜,好像自己被锁进一个铁笼子里,外面是猎人侵略的凝视。
京站是大站,停靠半个小时。小赵来帮她拿行李,她的脚确实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怕遇到顾司白,她最先下车,直奔电话亭给叶奶奶打电话,报了平安之后她请吴山来接自己。
叶奶奶有点诧异,因为按灵月的性子她是最不喜欢麻烦人的,肯定会自己坐车回来,既然提出让吴山去接,难道是遇到什么麻烦?
听到叶奶奶语气中的担忧,灵月忙说:“我的脚扭了一下,没什么大事,要是吴大哥在忙,我就自己坐车回家。”
叶奶奶忙说吴山没事,刚好宥桉今天也来家里玩,他俩一起去接她。
挂了电话,小赵沉声说:“我可以送你回去。”
灵月摇头:“都回到京市了,你和张同志身份特殊,我不能再麻烦你们。”
小赵嗤笑了一声,灵月脸一红,她明白他在笑什么,肯定是笑自己在火车上因为顾司白的事对他那么没礼貌,下车后态度变化这么大。
“对不起,我那时太激动了。”
她一道歉,小赵又觉得有些难为情,好像他在欺负人一样。
低声道了句:“没关系,嗯,这次出行我们合作的很愉快,希望下次也一样。”
灵月一怔:“难道只要我出任务,你都会跟我同行?”
小赵没回答,因为他也不确定,这次回去之后,不光灵月在港城的行动要审核,他和小张也要审核。
灵月一直在看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希望看到顾司白出站的画面,这样一来两人就不会碰到了。
可惜一直没看到他的人影,直到看到高大的吴山出现,灵月忙对小赵和小张说:“这一路麻烦你们了,真的非常感谢,我先回家了,再见。”
吴山上前接过她的行李,身后闪出宥桉:“姐,你脚怎么了?”上前搀扶着她走。
看到他俩灵月彻底放松警惕,回家了,叶炎很快也会回家,顾司白管他呢!
结果下一秒宥桉就给她一个大惊喜:“我遇到司白哥,他一个人,就让他坐我们的车回家吧?”
瞬间,灵月恨不得调头,只想找回小赵,让他送自己回去。
可惜小赵已经没了身影,庆幸的是,顾司白并没有在车上。
“真奇怪,司白哥明明答应在这等我们的。”
灵月只觉见到宥桉不到五分钟,她的心律都不齐了。
“也许有人来接他,我们快回家吧!他那么大的个人丢不了。”
吴山启动汽车,缓缓驶出车站,灵月没有察觉到,顾司白的目光一直凝视着车子,站在柱子后面,久久没有动。
直到小赵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头没尾地道了句:“早点放下吧!对大家都好。”
没看人家躲你跟躲瘟神一样。
突然,小赵察觉到不对劲,一看顾司白的脸色,惊问:“你怎么了?”
顾司白捂着胸口弯腰,大口喘着粗气:“麻烦赵队送我去军区医院。”
他这次回来是看病的,应该说是看伤,他在出任务时受了伤,海岛那边的医院治不好,队里让他回京里治疗,给他批了半年的休养假。
小赵想骂他,既然有伤为什么在火车上不说?还在车厢连接处站了一夜。
可看他的样子,又觉得他很可怜,实在骂不出口,真是个固执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