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月光笼罩的山谷中，彭羽指尖捻动的紫黑砂砾簌簌坠落。
顾瑶突然按住腰间震颤不休的霜月剑，剑鞘上凝结的冰霜正沿着她皓腕蔓延。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监视啊。\"彭羽抬脚碾碎砂砾中半截指骨，目光扫过岩壁上密密麻麻的血管状藤蔓。
那些暗红藤条突然剧烈收缩，露出后方数以千计的青铜镜碎片，每片镜面都映着他们扭曲变形的身影。
寒意陡然暴涨。
顾瑶呼出的白雾尚未消散便凝成冰晶，霜月剑嗡鸣着弹出三寸剑锋。
剑光扫过之处，岩壁上突然睁开密密麻麻的血色瞳孔，每只眼睛的瞳孔都是青铜镜碎片形状。
\"退后！\"
彭羽拽着顾瑶疾退七步，原先站立处的地面轰然塌陷。
紫黑色砂砾如活物般翻涌，凝聚成三具身披青铜铠甲的骷髅。
它们空洞的眼眶里嵌着镜片，折射出令人眩晕的斑斓光晕。
\"药王宗的千面镜阵。\"彭羽并指划过腰间锦囊，九根银针悬空排成北斗阵型，\"瑶儿，剑指天枢位！\"
霜月剑应声出鞘。
湛蓝剑光刺入阵眼的刹那，银针突然燃起青焰。
三具骷髅动作骤停，铠甲缝隙间迸发出凄厉尖啸。
彭羽趁机甩出三道符箓，朱砂绘制的镇魂咒在触及骷髅额头的瞬间，竟被镜片折射的光束生生烧穿！
顾瑶旋身挥剑斩断袭来的青铜利爪，飞溅的镜片却在空中重组。
数百块碎片拼合成人形黑影，那张由无数镜面组成的脸上，每个棱角都映着他们惊愕的表情。
\"小心幻听！\"彭羽突然捂住顾瑶耳朵，但还是迟了半拍。
镜面人张开由碎片拼合的嘴，发出数千人重叠的呓语。
声波震得血管藤蔓疯狂舞动，岩壁上的血色瞳孔接连爆裂。
顾瑶闷哼着单膝跪地，霜月剑插进地面划出三丈裂痕才稳住身形。
彭羽咬破舌尖凌空画符，血珠凝成的破障咒撞上声浪，在空中炸开腥甜的血雾。
镜面人趁机化作流光袭来，锋利的镜片边缘擦过彭羽颈侧，带起一溜血珠。
\"找到你了。\"
殷红血珠突然悬停在镜面人胸口，彭羽眼中金芒暴涨。
银针顺着血珠指引刺入镜片缝隙，针尾震颤着发出龙吟般的清响。
镜面人动作僵硬的瞬间，霜月剑已裹挟着凛冽寒气贯穿其咽喉。
\"哗啦——\"
镜片如暴雨倾泻，却在落地前被青焰焚成灰烬。
彭羽接住坠落的顾瑶，掌心贴在她后心渡入灵力：\"是摄魂钉，这些镜傀的操控中枢在...\"
话音戛然而止。
满地灰烬突然逆流升空，凝聚成高达十丈的青铜巨镜。
镜面泛起水波般的涟漪，走出的玄衣修士每步落下，地面就多出一道冰霜脚印。
他左眼嵌着雕花铜镜，右眼瞳孔却是顾瑶的倒影。
\"彭家余孽。\"修士抬手虚握，方圆百丈的砂砾凝成无数青铜小剑，\"当年没能做成药人，今日倒是送上门...\"
破空声淹没了后半句话。
彭羽甩出锦囊中所有银针，针尖在飞行途中燃起不同颜色的灵火。
金木水火土五色光芒交织成网，却在触及青铜剑阵时被折射得支离破碎。
顾瑶强提灵力挥出半月形剑罡，霜花所过之处，青铜剑表面竟浮现细密裂纹。
\"就是现在！\"
彭羽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浮现血色阵图。
银针牵引着破碎的五行灵网倒卷而回，顺着修士右眼的瞳孔倒影刺入。
霜月剑趁机突入剑阵缺口，剑锋距离修士咽喉仅剩半寸时——
\"叮！\"
青铜镜面从修士皮肤下浮现，霜月剑应声折断。
顾瑶虎口迸裂的鲜血尚未落地，就被寒气冻成猩红冰晶。
修士狞笑着捏住剑锋碎片，镜面瞳孔突然映出彭羽浑身经脉的灵力流向。
剧痛从丹田炸开的瞬间，彭羽看到顾瑶扑向自己的身影。
她发间玉簪碎裂，藏在其中的保命符箓化作金光笼罩两人。
镜面修士的冷笑与轰鸣的法术爆裂声同时响起，金光护罩上突然绽开蛛网般的裂痕。
金光护罩崩裂的刹那，顾瑶耳后的青铜纹路已蔓延至锁骨。
彭羽瞳孔骤缩，九根银针自袖中激射而出，针尾拖曳的灵火在虚空绘出北斗七星图案。
镜面修士的冷笑声突然扭曲——那些坠落的护罩碎片竟被星图牵引，化作万千金色流星倒卷而上。
\"咳...\"顾瑶喷出的血雾在空中凝结成冰晶，霜月剑的残刃突然发出清越鸣响。
断裂处迸发的寒气竟比全盛时期还要凛冽三分，剑锋所过之处，镜面修士皮肤下的青铜纹路开始结霜。
彭羽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清晰感知到顾瑶经脉中乱窜的阴寒之气，却仍将八成灵力注入银针阵中。
北斗星图与霜月剑气产生奇异共鸣，镜面修士右眼中的顾瑶倒影突然剧烈震颤。
顾瑶染血的唇边绽开笑意，突然反手将半截霜月剑刺入自己心口。
彭羽的嘶吼声中，剑身迸发的月华照亮了整个镜中世界——那些潜伏在阴影里的血管藤蔓竟开始燃烧，岩壁上的青铜镜碎片接连炸裂。
镜面修士终于露出惊骇之色，左眼的雕花铜镜浮现蛛网裂痕。
彭羽的银针趁势刺入他周身大穴，针尾燃烧的灵火顺着青铜纹路蔓延。
当第九根针没入天灵盖时，修士的惨叫声与镜面破碎声同时响起。
\"药人...血脉...\"修士崩解的身躯化作青铜砂砾，最后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音，\"原来你才是...\"
凛冽山风卷走未尽的话语。
彭羽接住脱力的顾瑶，颤抖的指尖按在她心口剑伤处。
淡金色灵力如春溪般涌入伤口，却见那些青铜纹路正缓缓退向耳后。
\"傻子。\"顾瑶苍白的指尖抚上他紧绷的下颌，染血的衣袖扫过青年通红的眼眶，\"霜月剑的剑魄...本就该用血脉唤醒...\"
话音未落，整个山谷突然剧烈震颤。
那些燃烧的藤蔓灰烬升腾而起，在虚空凝聚成巨大的药鼎虚影。
鼎身铭文流转间，彭羽怀中突然飞出一枚青铜镜碎片——正是先前战斗时暗中收取的残片。
碎片没入药鼎的瞬间，磅礴生机如瀑布倾泻而下。
顾瑶锁骨处的青铜纹路突然发出莹润青光，心口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彭羽怔怔望着悬浮在空中的霜月剑，断裂处竟生长出冰晶构成的新剑锋。
\"看来这千面镜阵，\"他将顾瑶散落的鬓发别到耳后，喉结滚动着咽下后怕的颤音，\"本就是为你准备的试炼场。\"
霞光穿透云层的刹那，山谷阴霾尽散。
顾瑶突然按住彭羽正要收回的手，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摩挲他腕间陈年旧疤。
尚未凝固的血珠顺着交握的掌心滴落，在满地青铜砂砾上绽开并蒂莲状的金色花纹。
\"当年你为我种下的护心蛊，\"她仰头望进青年翻涌着暗潮的眼眸，\"今日该还你了。\"
唇瓣相触的瞬间，彭羽识海中的某道封印轰然破碎。
尘封的记忆如潮水涌来——十二岁的顾家少女将昏迷的他藏在枯井，自己引开追兵时单薄却挺直的脊背；药王宗地牢里，少女颤抖着将本命蛊渡入他心脉时滚落的泪珠...
纠缠的血腥气与药香中，彭羽突然扣住顾瑶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失控的灵力在山谷掀起飓风，新生霜月剑的嗡鸣声里，那些破碎的镜面残片自动拼合成完整的青铜镜，镜中映出的却是两个相拥的身影逐渐虚化的画面。
当最后一丝阴寒之气消散时，顾瑶耳后的青铜纹路已凝成月牙状印记。
彭羽的银针匣突然发出轻响，匣底暗格自动弹开——沾染药渍的旧帕里，藏着半枚刻有\"药\"字的青铜钥匙。
暮色四合之际，两道身影踏出山谷裂缝。
彭羽忽然按住腰间震颤不休的银针匣，余光瞥见顾瑶发间的月牙印记闪过幽光。
夜枭的啼叫声里，某种超越五感的寒意悄然攀上脊背，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暮色中同时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