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初见
曹牧谦神色冷峻，目光冷冽如寒星，直直地射向赵破奴。赵破奴被侯爷突如其来的目光吓得不敢出声，纵然他们自幼一同长大，赵破奴也常常难以捉摸侯爷那变化无常的性情。
然而，有一点赵破奴心里却是清楚的，这位张娘子对侯爷来说，似乎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而侯爷对待张娘子的态度着实让他摸不着头脑。侯爷对涉及张娘子的事情是绝不允许他人插嘴的。
认清了这一点，赵破奴神情肃穆，拱手作揖道：“是属下逾越了，属下这就派人回府。”
曹牧谦面色冷沉，挥手示意赵破奴退下。待赵破奴离去后，曹牧谦轻吐一口浊气，缓缓地靠在蒲团上，闭上双眼，假寐起来。他轻轻地摩挲着玉韘，思绪却如潮水般迅速倒流回榆州时的情景。
舅父如同父母将他养育成人，首次带他入宫时，他尚是个懵懂的稚童。
自从他入宫之后，姨母对他关怀备至，就连陛下也将他视作儿子，对他悉心培育。
除了童年时遭受过其他孩童的言语欺凌外，他的孩童时期尚算顺遂，舅父和陛下皆对他视如己出。
然而，他始终渴望窥视那个被称为父亲的人，历经岁月沧桑后究竟变成了何种模样？是否仍旧如同他儿时记忆中的那般。
曹远达以为他前往曹家是初次，然而他们并不知晓这并非他首次涉足。
他想去瞧一瞧那个被称作父亲的人现今状况如何，毕竟当年他抛弃了自己的阿母，又不认他这个儿子。如此男子，他想看看是否活得意气风发。
他不仅精心乔装，更特意改变了肤色。
可当他远远望见那个已无昔日风采的曹远达，他本以为内心会泛起波澜，却惊觉自己竟心如止水。
父亲这个称呼也仅仅是一个称呼了……
他在榆州逗留了两日，那两日他皆在客船上。那日船行至半途，险些与一小船相撞，他恰好目睹了面色泛红、眼神迷茫的芷兰。
那迷茫的眼眸向他投来，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他只将此视为一个小小的插曲。
他在曹家初次见到她时，只觉得有些眼熟，待仔细端详后，才恍然是他初至榆州乘船时偶遇的女娘。可她却并未认出他来。
当初来榆州时，他有意乔装改扮，认不出他也在情理之中。
他不动声色观察芷兰，诧异不过短短数月，她究竟身患何疾？为何面色如此难看？他同样诧异，仅有一面之缘的女娘竟然是他这外弟的妻子。
在曹家居住的那些日子，他总是远远地看着她黎明未至便在灶房忙碌，看着她与府中的婢子谈笑风生，围坐在一起用饭食的情景。
可一旦出了灶房，她就是一副低头怯懦，恭恭敬敬的模样。他竟不知这女人还有两副面孔。
他本以为是有什么重病的她，却不想和别人在一起时皮肤依旧白皙，只是每次见他却恍若得了不治之症。
他这才知晓，原来她的“不治之症”都只是针对他。
他眼神中却难掩笑意，心中不禁思忖，他曹牧谦竟被一个女娘如此防备？漠南之战中，她准备的食物确实用心，也让他的内心泛起一丝涟漪。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对她似有不同寻常的关注，总是在她未曾留意的地方默默观察她。
然而，这一丝特别于他而言，也不过是觉得她略有不同罢了。
抵达盛京后，终日在军中忙碌，她的身影却不时在他脑海浮现。
将她调入军营，他心中明白，自己是期望能见到她。
却未曾想到，她竟突然选择与那人和离。
如今，她已不再是谁的妻子，忆起前两日她那义正言辞的模样，他不禁嘴角轻扬。
他不介意使用一些计谋使她更靠近自己一些。可他还未有动作，她竟主动前来，甘愿与他签订死契。
他的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除非他主动放手，否则她此生休想摆脱他的掌控。
他紧闭双眸，嘴角却不由自主地上扬，无法掩盖内心的愉悦。连曹牧谦自己都感到十分诧异，每当回忆起她的容颜，他那原本沉重压抑的心境，仿佛被一道光芒刺破，使他心生愉悦。
曹牧谦肃穆起身，离开帐篷出了军营，坐上马车朝着未央宫疾驰而去。
傍晚时分，芷兰正在准备食物，赵破奴手捧着箱子走了进来。芷兰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问道：“赵司马，何事？”
赵破奴想起今日侯爷那冷冽如寒芒的眸光，不禁有些冷汗涔涔，对张芷兰也收起了些许轻慢之心，恭敬地将箱子放在地上，“张娘子，这是侯爷特意嘱咐属下回府取来的赤色轻裘。这件赤色轻裘乃是中山王所猎火狐的皮毛所制。火狐珍稀，能制成如此一件轻裘着实耗费良久。中山王将这大夏朝仅有的一件火狐轻裘进献陛下，陛下却在公子封侯时赐予了侯爷。而今侯爷将此火狐裘赐予您了。此次前往河西廊路，那边较比咱们这边更为寒冷，您留着御寒之用。”
芷兰指了指自己，“赐予我了？”她回过神来，赶忙摇头，连箱子都不敢触碰，“这过于贵重，我实不能收，还烦请赵司马带回还给侯爷。”
赵破奴同样一脸肃穆地摇头，“属下告知您，是想让您知晓此火狐裘实属难得。侯爷赐予之物不可拒收，否则便是对侯爷不敬。”
“可.....这也太贵重了？”芷兰还是不敢收，都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占小便宜吃大亏。这火狐裘这么昂贵怕是万金也值了吧？把她卖了也不值万金呐，她一个佣工凭啥收这么贵重的礼物？这曹牧谦想干嘛？为什么要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难不成......要嘎她腰子！
忍不住一激灵，芷兰此刻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赵司马，我是何处得罪了侯爷么？侯爷为何要赐予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
赵司马一愣蹙眉不解“您并无得罪之处，侯爷赏赐实属正常，不过这件火狐裘确是难得一见的极品。张娘子不要心有忧虑，接下赏赐即可。告辞！”赵破奴拱手一揖转身离开了。
芷兰都快哭了，不是感动的要哭，是特么吓得她想哭！哪个好人会突然送员工这么贵的东西？就像刚刚应聘一家单位，签了劳务合同，没几日老板就突然送你一套房子.....这特么听着是惊喜，可仔细想来会觉得是不是有啥大阴谋？难不成老板偷税漏税？要拿她去顶包？所以才送她这么一个大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打开箱子，哇偶……她忍不住惊叹一声，这不就是现代的貂么？暗红色的皮毛泛着光泽，触感顺滑还很沉。
忍不住整件拿起，很有重量。这火红的貂是真的很漂亮，女人见到漂亮的衣服总是忍不住想试试。
她一个没忍住套上了，长度刚好到她脚踝， 这火狐裘比起她那件轻了很多，但却更暖和，虽然看不见她穿上的效果，可这颜色她却爱极了。
她爱不释手的摸着火狐裘的毛，有些舍不得还给曹牧谦了，毕竟没有哪个女人能抗拒这么好看的狐裘毛.....
算了，她豪迈一甩手，这衣服她要了。大不了她好好想想曹老板缺什么，还他一个差不多贵重的东西不就得了。
不过这轻裘是真的很漂亮，她很有些舍不得穿，重新叠好放进箱子里收进空间。
她感叹跟个好老板的重要性，瞧瞧跟个位高权重的老板就是好，人家出手阔绰，这么昂贵的奢侈品说赏赐就赏赐给她了。古人诚不欺她，拿人的确实嘴短，自从稀罕上这件轻裘了，她对曹老板那真是肝脑涂地，忠心耿耿，这辈子为他效命多给他挣钱又何妨？反正曹老板大方，一定不会亏待她的。
人呐甭管表面多清高，心里都是有占便宜的心理。这句话可不是她说的，是当初她做销售时，讲师就是这么培训她们的。
要抓住人占便宜的心理才能销售出去东西，那些诈骗的为何屡屡的手，不就是他们能抓住人的心理么！还有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节省一辈子了，突然让他们占点小便宜肯定就上当了。
反正不管别人怎么想，她现在这心是被曹老板拿捏住了。嗯，她一定要好好工作，才不辜负老板送她这么一份大礼。
自从收了礼，芷兰工作起来更卖力了。连着几日这饭食是越做越精细，越做越认真。她自己都觉得，之前那段时间做的饭简直就是糊弄曹牧谦，如今她才叫真的发挥自己百分百的实力。
本以为火狐裘已经是惊喜的大礼了，隔了三日赵破奴又来说是单独为她预备了马车，这马车是出征时专门给她用来休息的。
这就不得不让芷兰感激涕零了，说实话骑马再威风再刺激，可是常在马上颠簸的感觉也不是特别好。骑的时间久了，屁股和大腿又麻又疼。出征路途遥远，要是一路骑马她倒也不是不能坚持，可到了休息时她跟着一帮将士同吃同住也不方便。
有了马车随行，她不仅能把准备的食物放进去，晚上休息时她也能有个睡觉的地方。当她得知这也是曹牧谦安排的，心中对曹牧谦这个老板简直要顶礼膜拜了。
这么好的老板，她当初是怎么觉得那么讨厌的？她一定是被鬼迷心窍了。
七日后，北校将士严阵以待，天子亲临，其言辞恳切，激励众将士此番出征务必奋勇杀敌，待凯旋而归，必加官晋爵。
她也是首次遥遥望见大夏朝天子朦胧的身影，看个头似不高，可远听其言，却中气十足。
天子言罢，将士们齐声高呼“大夏必胜！大夏必胜！”声声呐喊，震撼大夏朝的苍穹。
她的马由赵破奴安排，交与其他兵士牵拉，而她则端坐于马车之中，随辎重车一同出城。
出了城门，她仍不忘开窗遥望茂陵的方向，回忆昨夜阿母哭的不能自已的模样，心中担忧，真不知她此番离去，阿母是否能好好进食休息。
这马车的确不错，较初来盛京时所乘的车，真是天壤之别。这马车高大宽敞，铺着厚实的软垫，柔软舒适。后背是可坐着的木箱，掀开盖子，里面所藏都是她带来的食物。
正中央固定置有火盆，噼里啪啦燃烧的柴火，多少可使马车内室稍感温暖。她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开启窗户，透过缝隙，凝视着万人的骑军大队徐徐前行。
蜿蜒的队伍，实在壮观无比，她心境不错，好像出来旅游，难得有机会放风。全然不觉这是要出征，更无即将临战的紧张心情。
可正当她觉一切很美好的时候，行军速度突然骤增。马车由轻微颠簸至急速颠簸，她在马车里被颠得几欲呕吐。幸好火盆固定良好，否则燃烧的柴火都能蹦出，烧了马车。
她扶着马车，胃里翻江倒海，擦！她晕车了！
这坐马车也不比骑马强多少，好后悔。
这回她想骑马，不想坐车了。可大部队快速前进时她没法下车换马，想着再忍忍，等到了中午大部队停下生火做饭，她就赶紧下车换马。
可车里实在太颠簸，她只能先回空间。到了空间她赶忙喝了一碗井水，这才压住了要吐的冲动。
她断断续续的出了空间好几次，直到傍晚大军才原地休整做饭！她不禁庆幸要不是有个空间，只怕她今个要吐得死去活来。
她下了车就见赵破奴从队伍前面骑着马过来了，下了马还特意看了看她的脸色。“张娘子可还习惯？”
虽说有空间庇护她，可她一想到在车里颠簸的难受劲，就苦着脸“赵司马，明日我能骑马么？这马车实在太颠簸。”
赵破奴点头“自然可以，明日就随我一起去前面跟着侯爷。这回大军停下休整，张娘子预备饭食吧。侯爷已经回了马车里，一会做好了送到侯爷马车上即可。”赵破奴突然想起什么又道“今日大军生火做饭，明日起抓紧时间赶路，侯爷有令明日起只吃熟食以免耽误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