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米酒一直在地窖存放,入口没有温热感,反而有一丝冰凉,酸甜的口感一口就让她进入微醺状态。
曹知谦走了过来,六宝很有眼力见给少主倒了一碗。
“好喝么?”曹知谦问她。
她意犹未尽又来了一大口后肯定的点头“好喝,和我上次坐船喝的一样好喝。”
曹知谦颇感兴趣,六宝赶忙去搬了两个小凳子过来给二人。
曹知谦坐在她旁边,此时落日余晖映照她的容颜显得更加秀美,他声音不自觉的又温柔了几分“好玩么?”
她小口喝着米酒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闲聊,眼睛却一直盯着羊腿。“挺好玩的,坐在船上欣赏河岸两侧的景象,感觉心里很开心。
我和阿母还吃了河鱼还有螃蟹,我俩还喝了一壶酒,阿母喝了酒胆子都变大了.....”她回想那日的情景只觉得好笑。
“那改日我们一起去,一起喝酒品蟹”他经常与有人坐船饮酒,可从没觉得多有趣味。觉得她很喜欢,就想与她一起去。
此刻一碗酒下了肚子,微醺的感觉让她飘飘然,让六宝又给她倒了一碗,喝了酒胆子似乎都大了,侧头赤裸裸的打量着他。她很想说”小子别跟老娘玩套路,老娘的套路比你深多了,你想追老娘?切,别觉得你长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
老娘是欣赏你,只是单纯的欣赏好么!谁见了好看的男人女人不多看俩眼?别巴巴的用追女孩子那套来追她,她是谁?她是老阿姨好么!
曹知谦以为她会说些什么,却没想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看,被她看的莫名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东西?”
她突然恶趣味的认真点头“你的眼睛里有东西!”
曹知谦一愣“眼睛?有什么?”他下意识的眨眼没感觉眼睛不舒服。
她憋笑一本正经凑近他的脸,俩人离的很近,近到彼此脸上独特的气味清晰可闻。
曹知谦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却依旧稳如泰山,她感觉自己憋的快绷不住了,认真的一字一句对着此刻有些局促的曹知谦道”你的眼里有我!”
说完再也控制不住捧腹大笑,曹知谦先是一愣继而面红耳赤,难得平时人淡如菊的小郎君,此刻竟被她调笑的脸都红的要滴出血来。
火塘边烤肉的几人纷纷偷偷侧目,想看看这边发生了什么?新妇笑得也太.....豪迈了!
曹知谦见她笑得前仰后合,回过神也忍不住轻笑出声“想不到小君如此妙语连珠,倒是我这个郎君过于笨嘴拙舌不解风情了。”
炙烤羊肉的香气开始在院子中央弥漫,独属于烤羊肉的香气令人垂涎欲滴。
她原本笑得都要背过气去了,闻到这香味忍不住站起身往火塘靠近,此刻羊腿已经开始滋滋冒油了,那油一滴一滴的直往火堆里掉。
六宝按着她的吩咐已经来回翻了很多次面了,所以表面是熟了,再烤一会里面就该好了。
可折磨坏了几个烤肉的婢子,那羊腿肉的香味,让几人频频吞咽口水。
一向吃食做的不错的李庖厨都直摇头“我生平还真没闻过比这炙肉更香的味道了!”
曹家不算特别大,以中轴线为准,长方形的石砌外围,内部都是木头结构。
正门进来有厅堂是接待宾客用的,大门两侧有两间小屋子,是给守大门小门的奴婢住的。
厅堂左右两侧都有可以穿过的回廊,正中间的院子不大,种植了一些花草。穿过院子又一处院子就是灶房,还有围着的菜圃,以及两间屋子是留给婢子住的。
再穿过灶房又是一处小院就是她的新房,穿过她们的小院后面才是曹远达夫妇的屋舍。
听着感觉房间花园很多好像很大,其实不然,珠玉街后身的房舍布局都很紧凑。
所以这羊腿的香气很快就飘到了曹远达的屋舍,如此奇特诱人的香气,曹远达坐在屋里如坐针毡,屁股就像着了火一样时刻想往这飘散味道的地方去。
赵彤华无奈摇头唤来初雨“你去瞧瞧是哪里传来的味道?”
初雨行礼快步离开,曹远达揉着肚子心不在焉的嘟囔“怎么今个格外饿?下晌我食过馒头,怎地这回饥肠辘辘呢?
赵彤华好笑的看着郎君,心里明知郎君是闻着香气馋虫出来了,可又不能取笑自己的郎君只能柔声说道“或许是下晌食的太少,初雨回来我让她去灶房给你端些吃食来。\"
曹远达摆手一脸严肃“不对,这味道分明就是从灶房传来的!走咱们去看看!”他等不及了,扶起赵彤华就往灶房去。
都快到灶房了才见初雨从里面出来,迎面见到家主与夫人,吓得初雨赶忙行礼,不晓得家主与夫人怎么过来了?
曹远达大跨步迈入灶房小院,赵彤华示意初雨跟上,进了小院香气更重,院子中央烟火缭绕,此刻日暮西斜隐隐暗了下来,可小院却火光照耀,一众人围在火塘边比比划划。
赵彤华只瞧见刚刚进院子的郎君也围了过去,再一打眼发现新妇与儿子都在。
“这是做什么呢?”她忍不住好奇,只是她说话声音一向温柔压根没人听见,再者距离又离得远。
倒是身旁的初雨听见了赶忙回话“回夫人,新妇说这是炙羊肉很好吃,今日特意做来给少主尝尝的。”
“噢?”她微微挑着细长的眉形,心下满意脸上的笑容也更深了几分,没有哪个母亲不喜欢儿子娶一个事事关心爱护他的新妇。
说到底母亲都是偏疼自己的孩子,新妇能做到事事关心郎君,她这个做母亲的看着也舒心。
张芷兰没想到一个烤羊腿竟把公婆都吸引来了,这回里面的肉还没太好,可是外面的肉倒是可以品尝一下。
原本是随意吃的,也就没正式的摆案桌,如今公婆来了自然要正式一些了。
初雨和福子去搬桌椅板凳,李庖厨准备碗筷酒杯,六宝负责来烤羊腿肉。
曹远达坐在刚放好的椅子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炙的滋滋冒油的肉,不顾烫嘴毫不犹豫吃进嘴。
滚烫的肉在曹远达嘴里翻了好几滚才被他嚼巴嚼巴咽了,六宝适时的倒了一杯米酒恭敬递给曹远达。
曹远达伸手豪迈的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左手摸了一把嘴,回味着刚刚入口的羊肉与米酒。心里急切面上更急“这啥时候能好?吾都等不及了!新妇,再给吾切上几片,对了,给你君姑也切上几片!”
赵彤华桌上已经有刚切好的羊肉,闻着味道确实很吸引人,她以袖遮挡拿起筷子夹了羊肉放进嘴里,缓慢的咀嚼,不仔细看压根发现不了她在吃东西。
赵彤华惊叹肉质鲜美,入口竟还有一种麻舌的感觉。“新妇这是何物?为何吃进嘴里有舌头麻木之感?”
“回君姑,这炙羊腿肉我以大茴香,生姜,茱萸,胡椒腌制,炙到表皮微微发焦,撒上茱萸粉与胡麻粉还有盐巴,味道会特别咸香麻辣。
赵彤华忍不住赞叹“这炙羊肉的确美味,吾看不如让酒楼也做,肯定能成为咱们的又一道招牌菜。”
她倒没什么意见,笑着点头应是。
曹远达抱怨道“快别说了,赶紧切肉来!”
曹知谦从六宝手里接过新切的羊肉,恭敬的放置在阿翁阿母餐桌前。
原本是请他吃饭,如今他一口肉未尝到……
直到曹远达吃的心满意足,喝的脚步虚浮被赵彤华扶着回去了。
她和曹知谦才算真正安稳下来,只剩半只羊腿,她又切了一些给了几个婢子。
留到她俩这里只剩小半只羊腿了,幸好曹知谦这人吃东西很克制,再好吃的东西都是浅尝辄止。
原本想好好喝点酒的心情,也被这么一闹腾没了心情,主要是侍奉公婆太累太拘谨。
俩人吃过羊肉,她想在前面庭院里散散步消消食。
曹知谦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皎洁的月亮“月下陪美人……”他低头看她轻笑“我陪你走走可好?”
她不得不承认曹知谦很会撩妹,主要是他的长相也有这个资本。
不仅是长的帅,笑起来给人感觉很温柔,明明对谁都很亲和,脸上也一直挂着和煦的笑容。
可无论是和他初相识还是认识这两天,她总能在他和煦的笑容下感受到,曹知谦是个骨子里很冷淡的男孩子。
对谁都会亲切的笑,却又和谁都保持距离,连对父母也是如此。
不过不得不承认,他温柔的注视你,对你说着最简单陪伴的话,换作一般小女生没有抵抗力早就沦陷了。
可惜她是谁?她是老阿姨!她的经验可比小女孩丰富多了,想起刚刚对曹知谦说的土味情话她就觉得好笑。
土味情话一般人可扛不住,想想刚刚他面红耳赤那样子,肯定被她的土味情话吓到了哈哈哈。
其实,她不是不能和曹知谦发生点什么,毕竟她们的关系是夫妻。
可迟迟不想更进一步,一是觉得彼此太陌生,二是觉得自己年龄太老有些心理负担。
三那也是最重要的一层,她这身体才十五,他也才十七,她还不想有那么早的孩子。
……她害怕自己难产而死
突然没了散步的心情,她摇摇头“今日累了,咱们回去吧。”
曹知谦莫名的从她语气里感受到了一丝疏离,刚刚吃饭时对他还无拘无束的女娘,此刻似乎对他又回到了成婚之日那天。
冷淡、客气、疏离……
他不解发生何事让她有了这样的变化,仔细思索刚刚是否有做的失礼的地方?最终确定不无不妥时,他也只能点头与她回了屋。
洗漱后他们又恢复了之前的相处,彼此沉默的各回各屋。
归宁回来她开始接手松仙楼的生意,第二日她起的很早,没用福子叫她,她自己收拾妥当,带着福子去了松仙楼。
徐管事还没来,可阿来已经到了,早就听冯叔说兰花要嫁给少东家了,起初他们还不信呐,后来冯叔说这事是千真万确,他们才在惊诧下接受了。
真没想到,兰花会嫁给少东家,阿来觉得匪夷所思。
前两日徐掌柜说新妇要来接管酒楼的生意,再一次给几人炸的迷迷糊糊。
兰花要来接管酒楼了,阿来和两位肆厨倒是欣然接受甚至隐隐高兴,比起成天严肃的徐管事他们更愿意和兰花在一处。
阿来热情的叙家常,问东问西嘴就没停过,福子在旁边气的直翻白眼,这人怎地这般聒噪。
两位肆厨见到兰花也是喜不自胜,围着她好一顿叙家常,倒是比阿来知晓分寸一些。
最后徐管事来了才与她正式对接账本,徐管事自然还是要用的,她毕竟是一个女子,不能成日在客人堆里进进出出,她只负责上新菜式以及内部管理的问题。
管理和上新菜她觉得自己应该能升任,咋说她也是现代穿越而来的新女性吧(新老女性),管理一个酒楼还是可以的。
一想到日后松仙楼就是她的了(她管理的)她就兴奋的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谁能懂她的快乐?在现代她就想自己做一门生意,开大饭店也要有很多本钱的,她每天疲于应付房租,吃喝还有孩子的生活费,已经精疲力竭了。
哪还有闲钱去开一家大饭店呢,她最大的爱好就是做生意,逛逛街,买买衣服画画妆,养养身体,种种花。
在现代她就很不能理解那些成天说自己心灵空虚的女人,空虚?开什么玩笑,你经历底层老百姓每日为一袋大米奔波的辛苦么?买一个洗面奶都要仔细对比价格,每次洗脸都要仔细只挤那么一点点就为了节省的感觉么?
总之真要说起来那可太多要说的了,她要是有钱,每天除了逛街,做美容,买衣服,陪孩子,是不是还可以看看书,看看电影,演唱会,种种花,去孤儿院,养老院照顾捐献一些钱财。
那么多可忙的事情怎么还会空虚呢?她不能理解,心里空虚的人就是闲的,闲的难受,闲的只想出轨,泄欲,追求刺激!
话题跑远了,她现在一门心思就想把松仙楼搞大搞强,不过内心悲观主义的她时刻也谨记一件事,树大招风。
曹远达不过小小一个亭长,地痞无赖是不敢招惹松仙楼,可长乐街那边权势滔天,一但松仙楼的名气太大,她怕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烤羊腿肉需要铁钳,她让徐管事去铁匠铺打两个回来,徐管事问她具体的样式,她用炭笔在布上描画了一番。
最后出来的图形类似海王的三叉戟,把头的三叉可以同时串三条羊腿。
还有一些普通百姓吃不起整只羊腿,那就串成羊肉串来卖,竹签子或是细细的铁签子最好。
徐管事按着她的要求去铁匠铺了,回来后告知她两种铁签子铁匠铺都能做,要三日后才能取。
酒楼的酸崧馒头停了大半年了,她再一次把酸崧馒头提为酒楼的特色菜品之一。
她也见识到了每日酒楼生意的火爆,白日人来人往好不热闹,炙羊腿肉一上市再一次成为人人争相追捧的新食物之一。
八月的尾巴,九月的头,九九重阳戴茱萸,吃蓬饵,喝花酒,活到来年九十九!
一年一度晒秋节又到了,这是一年几次祭祀中,其中一项重要的祭祀活动。
家家开始做蓬饵,老百姓大多叫花糕,一种糕状的食物,用烧开晾温乎的熟水和面,然后上锅蒸熟面团,切干果,搓成条,揪成小团子,撒上干果固定成形状,一般都要铺上九层,然后上锅蒸就可以了。
菊花酒很多人家不会做,一般都选酒楼去买,茱萸省事登山时采摘一些就成。
家家祠堂供蓬饵,菊花酒,没有祠堂的就去祖先坟头摆上几块。
秋收的日子各村子祭祀,官府也要祭祀,这是她之前不曾看到的。
官府命屠户献祭一头猪,当然也是要给钱的,至于给多少.....那就看府衙的官爷有没有良心了。
整头猪,蓬饵,菊花酒,五谷,香炉,府衙大小官员全都齐聚在城门口,听说届时太守和刺史都会到场。
松仙楼这几日忙着上菊花酒做蓬饵,也是为了重阳节日挣上一波。
咸鸡蛋和咸鸭蛋一直都是张家人送,这几日张大顺见她在酒楼管起帐来,回家就与张老汉说了这事。
说这事也没必要遮着瞒着,孟石头听了小眼睛放光,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张小妹。
张小妹心领神会,走到王婆子身边抱着她的胳膊“阿母,兰花都做大酒楼的东家嘞,阿母和兰花说说,让俺郎君也去打个下手,给点钱就成俺们不挑。”
没等王婆子张嘴,李桂香双手环胸表情嘲讽“俺说女弟,俺闺女是嫁到人家曹家,替人家曹家管着酒楼,你当那是咱家的嘞?说去就去嘞?你们都去嘞俺闺女在舅姑家还哪有体面嘞?”
“哪有你咧咧地份?俺没死,轮不到你来说道俺闺女!”王婆子急眼了,闺女是她心头肉谁敢说一句那就是要她命。
张老汉砸吧砸吧嘴“俺瞧着你郎君就别去了,如今卖鸭蛋鸡蛋也够咱家活不是!”
孟石头凑过来“外舅您说的不是那个理,俺在这不受苦可俺爹娘兄长还受着苦嘞,家里卖鸭蛋钱俺们也分不着一钱不是?前几日俺大兄来找俺说是俺爹身子不大好,再干下去怕是挺不过今年嘞!外舅,俺不能不孝顺呐?俺想挣个租子钱接俺阿翁阿母大兄他们进城。!”
王婆子撇嘴嘟囔“接过来还不是俺闺女受累,租子钱那么好挣嘞?一月七百钱,你拿啥给?还不是让俺闺女跟你受苦受累去挣钱!”
孟石头不乐意,那咋地,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给了他不跟着他干活吃啥喝啥,不孝顺他阿翁阿母那就是大不孝,他可以休了张小妹。
可想归想他憋着气没说话,张小妹拽了拽阿母的胳膊“阿母,咋说那也是俺舅姑,俺舅姑遭罪嘞,俺们不能不管嘞!”
张老汉瞥了一眼她“你想咋管嘞?”
张小妹咬着下唇期期艾艾的瞅着张老汉“阿翁,您手里不是有兰花地礼钱嘞,您借俺们一些,俺们挣了钱就还您!”
“啥?你打着俺钱地主意?!俺就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地水,你们一家子白吃白喝两年多,俺没跟你要钱嘞,你竟还惦记上俺地钱嘞!”张老汉气得嘴唇直哆嗦。
孟石头不乐意了“外舅,俺一家子咋白吃白喝嘞?俺一家子跟着腌鸡蛋鸭蛋,上秋挑水,洗菜,腌制酸崧,去菜街卖菜,俺们啥没做?俺们没私藏一钱,俺们凭本事吃饭,咋白吃白喝嘞!”
“你.....”张老汉气得你呀你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地话。
李桂香在一旁本想说上两句,又一想只要不去她闺女那,她才懒得管这些破烂事嘞!
张家这边吵吵把火,她白日在酒楼忙的脚不沾地,做吃食她没问题,记账对账可是愁坏她了。
搞什么!这字认识她,她不认识它,它与她,不知道谁是谁的她或它!
徐管事直摇头“新妇,我瞧着你做吃食顶聪明,怎地到了认字就这般艰难呐?”
她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文化本来就不高,又来这么个破地方,有些字她是认识,可有些字分开她认识,结合在一起就怎么都不认识,教了她几遍还是记不住。
她要是认古文这么厉害,那她当初英语不就学的顶呱呱?哈喽,我敲内幕,是她仅能记住的两句好么!
生意是好,可认字这块让她很气馁。
曹知谦近几日忙着与友人相聚,相聚不是目的,他最近正运作捐个官职,这不是他能挑的,只看办事的人能给他什么官职。
阿翁捐了一个亭长,他想着自己至多也是个亭长。
回到家就见往日生龙活虎的新妇,此刻垂头丧气的趴在矮桌上一动不动,那模样真是有几分好笑。
他轻笑也跟着坐了下来,福子端着水盆先是侍奉少主洗了手,又端了蜜水进来才退了下去。
他不急不徐浅喝了一口蜜水,十分有趣的瞧着趴在桌子上叹气的女娘,别家新妇见郎君回家都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侍奉左右。
他这个新妇非但没有这些侍奉,反而每日像只翩翩蝴蝶忙着去酒楼打理生意,到了家自在的如同他的友人,随意的简直不像夫妻。
看出她兴致缺缺不似平日的欢快“可是遇到难事?”
她有气无力的坐直身子,怏怏的回了一句“徐管事说我认字太费劲,说我的聪明都用在研究吃食上了!”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在吃食上的确是聪慧,徐管事也没说错。你不认识字?”他怎么看她都不像不识字的。
这话问的她一个村户女哪有钱和条件认字!
见她不回答,他收敛笑容思索几息站起身往外走去。
见他不说话就这么走了,以为这是不高兴她没搭理他,心想真小气,又趴回桌子上继续唉声叹气。
不多时曹知谦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本书放在她面前。
她看着书有气无力“怎么教我认字阿?”
他眼带笑意只是默默翻开书的第一页解释道“这是孩童启蒙书名为“仓颉篇”全书五十五章节,通俗浅显易懂,你看第一篇“仓颉作书,以教後嗣,幼子承诏,谨慎敬戎,勉励......,这五十五篇你读下来字差不多就认全了。”
她接过书看着这本陌生的书名,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呢?仓颉她知道啊,夏朝流传的文化似乎真的与汉朝不谋而合。
这里面的字有不少她的确认识,也有很多陌生的字需要熟读才能记清楚,这本书不错,就好比用三字经学认字简单有效。
“谢谢!”她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羞涩的红晕,真没想到这个大男孩竟然如此心细,温柔。
这般体贴入微着实令人心动,她这老阿姨的心要绷不住了....
他嘴角微微上扬,静静地凝视着她,轻声说道:“怎么谢我?请我吃炙羊腿?听说酒楼的生意可是火爆异常,连我的那些友人去了都只能望洋兴叹,没有位置呢。”
她的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小小的得意,宛如一只骄傲的孔雀,昂着头说道:“那是自然,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给你的友人单独留一桌,如何?”
“哦,那可真是我莫大的荣幸啊!”他开怀大笑,那笑声仿佛一阵爽朗的春风,吹散了她心头的所有阴霾。
接下来,榆州迎来意义非凡的重阳节祭祀盛典,家家户户的门上有悬挂茱萸或是菊花的。
这一天,几条主街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听说那月亮桥更是被挤得水泄不通。
城门前,榆州城的所有官员济济一堂,但凡有些名望的都纷纷前往,平民百姓却是无法涉足,只能在城中热热闹闹地度过这个节日。
从城里往北边山上眺望,只见许多人如潮水般涌向山上,有的去祭祀,有的去采摘茱萸,由于距离较远,那些人看起来就像会移动的星星点点。
阿来兴高采烈地对她说:“听说今天的祭祀还特意请来了大巫师呢,我真想亲眼目睹一下大巫师的神奇巫术,听说他们可厉害了,卜算天灾人祸,那是一算一个准!”
“是吗?”她不禁心生好奇,巫师啊!这可是在新社会绝对不允许存在的职业,那可是封建迷信的代名词,只在古代有所耳闻,却从未亲眼见过。
祭祀竟然还能请巫师?而且还会巫术……这城里的花样果然是格外繁多。
张家虽然已经进城,但由于平日里胆小,不太敢轻易出门。以前在村里祭祀,都是里长负责操办,如今没有了里长,张家人也不知道该去何处祭祀。自从来到榆城后,已经很久没有举行过祭祀了。所以,她从未见识过城里的祭祀活动,也就是今年在酒楼管理生意,才有机会接触到这些习俗。
上午店里的客人不多,阿来时不时跑门边凑热闹,两个肆厨和徐掌柜也跑到门口凑热闹。
她决定给大家放个假,叫来徐掌柜商量放假的事情,徐掌柜犹豫不决“这....怕是不好吧?”他是想放假的,正好回家带着闺女儿子去月亮桥凑凑热闹,可....这祭祀的日子也有不少买酒的,他们这些人放了假酒楼就没法子挣钱了。
“放吧,今个是大节日,你们也带着家人去玩玩,卖点酒水我应付的来,下晌我就关门了。”她拍板决定。
徐掌柜心里也是高兴重重点头“欸!”
现代节假日放假不是很正常么?穿越古代该放假放假,该挣钱挣钱两不耽误。
阿来临走时千恩万谢非说明个来给她带些月亮桥的吃食,她笑着朝着几人摆摆手,他们兴高采烈的走了。
偌大的酒楼仿若一座小小空城,唯有她孑然一身,如雕塑般环抱双臂,斜倚在门口,冷眼旁观着人来人往。
今日每个人的面貌都犹如万花筒般缤纷各异,一个个脸上都绽放着如春花般灿烂的笑容,或是一家人其乐融融,或是三五友人谈笑风生。
看到这,她不禁心生疑惑:曹家今日为何如此安静?曹远达身为亭长,今日定是要去城门祭祀,而赵彤华或许正在家中闲坐吧?
她不禁对这时候的女性心生钦佩之情,但凡有点家底的女性,当真能够做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宛如深闺中的娇花,与世隔绝。
她可不行,让她天天憋在家里,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有书也行,但前提是她得能看懂不是!之乎者也的给谁看?
晚上又宵禁,大排档,小啤酒,羊肉串要啥没啥,让她每天这么待着?那跟把她送进疯人院有什么区别!
咦?曹知谦那小子在忙啥呢?上次给她拿书的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吧?一连几天都没回家了,这小子难不成去什么歌舞坊玩了吧?
听说长乐街有不少歌舞坊,里面有娼也有妓,娼就是卖艺又卖身,妓就是拥有一些特殊的才艺,出卖自己的才艺和姿色但不出卖肉体。
她说的是歌舞坊,可榆州百姓都叫长乐街,一说长乐街大家心里门清,那就是娼妓的所在路。
每到夜幕降临,长乐街的青石路宛如一条被灯笼照亮的彩带,摇曳生姿,美不胜收。
各色乐器或如潺潺流水般的谈筝,又如战鼓雷鸣般击缶,那些身着曲裾深衣的女子们,犹如盛开的花朵,露出肩膀大片的好风光,如磁石般吸引着路人的目光。
二层楼上的亭台,那身材窈窕的女子们,恰似翩翩起舞的蝴蝶,故意跳着勾人的舞姿,如魅惑的精灵,诱惑着楼下的男子们上楼消费。
她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还是要感谢阿来这个大嘴巴,这榆州城就没他不知道的事,有个名称叫“包打听”,她看阿来就是包打听,对,更像是现代的娱乐记者,哪哪都有他。
正脑补曹知谦这几日一定在长乐街醉生梦死,被美人争相调戏拥抱呢,一张俊俏的脸突然就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站直了身子有些讶异的看他“你怎么来了?”
他环视酒楼“就你一人?”
她点头示意门外“今个祭祀挺热闹的,我就做主给他们放假去玩了!”
“放假?”他不由得失笑“你这样的东家还真少见,别家巴不得一个肆厨分两个用,你倒是不拘小节给他们放了假。”
她无所谓的耸耸肩“人活着又不是只有钱,身体安康,家人其乐融融也很重要,一年只有这么几次的祭祀节,大家都带着家人出去玩,他们心里肯定也期盼着。放个假带着家人好好游玩一番吃点美食,心情好身体就好,身体好心情更好,心情更好做菜就更用心,做出的菜品就更加吸引客人,这叫周而复始!”她想说这叫良性循环,又怕这词语太新鲜引他怀疑。
他微微蹙眉仔细品味她这几句看似不着调的话,却发现里面大有乾坤“心情好?”他喃喃自语,这词好陌生。
“你还没说你来做什么呢?”她打断他的思绪。
他回神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回想刚刚她说的“心情好”又是失笑“我来让你心情好。”
“哈?”她懵懵的看着他不解其意。
这副呆呆的样子与平时冷淡的她有几分不像同一个人“今日祭祀,想带你去玩玩,可以爬山亦或去游河,你想去哪里玩?”
“你来约我去玩啊?”她恍然大悟紧接着摇摇头“不行,我还要卖酒呢,再说满哪都是人,就是有心想游河也挤不上去。”
“你想游河?”看出她有几分意动,他微微扬起唇角“这有何难,月亮河有曹家的船,平日里都是与家人或是友人乘坐,你若想乘船游河我们现在就去。”
哇塞!万元户呀!连船都有?她貌似嫁给有钱人做了富太太?可惜她这富太太出门靠步行,绫罗绸缎穿不起呀!
街道人头涌动,看的她也有些意动不禁露出一丝小女娘的神态“君姑知道了会不会.....”
他失笑刮了刮她秀气的小鼻子“我已告知过阿母,阿母自是同意过我才带你去的。”
赵彤华也同意了?那她还犹豫什么?此时不玩更待何时!
她兴冲冲的先去柜台收拾银钱,完全没有注意刚刚曹知谦刮过她的鼻子。
收拾妥当给酒楼的大门上了横插,他们从后门进入老榆街中街。
人的确很多,离月亮桥越近人越多,真有一种过年的置办年货的感觉,这人多的她都挤不进去。
她费力的往前挤,额头都开始冒汗了,就在这时突然她被拉进一个有些瘦弱的胸膛。
是曹知谦,他拥着她往前走,倒是比自己挤来挤去更省力,只是这曹知谦也太瘦了......
贴着他的胸膛感觉不到一点肌肉,微微仰头看着他比女人都白的脸,暗自摇头,小白脸子没有好心眼子......
好不容易挤到河边,河面上的船简直不要太多,他拉起她的手轻车熟路找到曹家的船。曹家的船有固定的舟子,每日就负责养护船只,见少主来了并不惊讶,起身抱拳行了个礼。
曹知谦拉着她上了船,曹家舟子看着俩人紧握的手,想到少主刚成婚不久,那这位女娘或许就是少主的新妇了。“少主,新妇,船上有几个螃蟹,还有一坛子菊花酒和一坛子米酒,只是缺了蓬饵。”
曹知谦看看河岸周边人满为患摆了摆手“家里今日也会蒸蓬饵,岸上人太多不必去了开船。”
曹家舟子灵动的划着船,在河面上与其他船只交错穿行。
凉爽的天气犹如一块湛蓝的宝石,古色古香的河边建筑宛如一幅美丽的画卷,而身穿古老服饰的人群,则好似一群穿越时空而来的人,一切是如此生动,如此自然,她呆呆地看着,如痴如醉。
两岸的四时景色,他都已欣赏过无数遍,甚至心生厌烦,然而今日,看着她如痴如醉地欣赏河岸风景,那沉醉其中的神情,他不曾见过,甚至不曾在其他女娘身上见过。
她与其他女娘如此不同,那忽闪的睫毛似一根羽毛轻轻刮着他的胸膛。“在看什么?”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岸边,想要一探她如此专注的究竟。
她单手杵着下巴,声音慵懒而不自知“看河岸上的人,你瞧他们多高兴,没有银钱的困扰,没有安康的忧虑,在这国泰民安的榆州城,百姓们活得自由自在,着实令人羡慕。”听她如此言说,他开始思索她的话语,眸光如炬,注视着岸边的人群,去留意那些平日里被他忽略的细微琐事。
“少主,螃蟹是否现在蒸上?”曹家舟子突然打断了他的沉思。
他点头“酒也上来。”
曹家舟子退下不多时一壶菊花酒端了上来,她品了一口的确有淡淡的菊花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