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周显未回她并不知情，还是第二日，福子轻手轻脚进屋，伺候她洗漱时悄悄的在她耳边说了这事。
她柳叶眉微挑？心里难免猜测周显是在曹家待不住了？觉得还是回家在母亲身边待着更舒心？这样也好，她虽不至于将对张大顺与周梨花的不满，转嫁到周显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身上。可让她喜欢这个孩子她也做不到，如今归家了那可太好了，她也能心里负担少一点，毕竟她和周显无亲无故的，要不是怕张大顺不肯和离放过李桂香，她又怎么会同意将周显带回来，还要为她找一门好亲事。
今日她带着李桂香俩人出去采买了一番，倒也没有买太多东西，就是想着一路去盛京也不知道路途有多远，现在又是寒冬保暖措施还是要有得。
皮毛还真不是想买就能买得到得，这东西是抵御寒冬最重要的物件，完整得毛皮都被有钱有势家买走了。
像是赵彤华手里那些毛皮大部分都是她从娘家带来的，给李桂香和张小米她只能多买两身纸衣裳和纸裘。
装水得葫芦，以及暖鞋也要买上几双。这种暖鞋是专门冬天御寒时制作得，其实就是草鞋但里面填充了芦花，穿起来很舒服很暖和，但也仅限于在室内会觉得的暖和，你穿着暖鞋出走一圈脚照样冻木了。
以前在上水村能穿上蒲履那就烧高香了，蒲履是蒲草和芦花编制得，寒冷得天气穿着确实比夏日单穿一个草鞋暖和。
来了榆州这几年张家每到冬日穿的就是蒲履，主要价格也便宜，张家能承受得了。她也是嫁到了曹家以后冬日里才能穿上暖鞋得。
冬日里不仅是她穿暖鞋，曹家上下穿的都是如此。
她见过曹牧谦脚下穿的是皮革制作得鞋子，赵破奴穿的同样也是皮革鞋子，所以只有极富贵有权势得人脚下才能穿得起皮革得鞋子。
她脚下得鞋子填充过鸭绒，可惜脑子不灵光，填充后不知道如何在里边补上合适得布，导致鸭绒随着她脱鞋得动作飞的满哪都是。她想有机会还是要好好研究如何将鞋子做的更暖和。
带着俩人将该买得都买了，给俩人送回了家，她也回了曹家。
到家正赶上七斤从门里出来，见到她先是抱拳行礼“新妇。”
芷兰点头“这是要去何处？”
七斤毕恭毕敬道“少主遣奴婢去驿站租赁牛车。”
对，她还没租车呢总不能让李桂香和张小米一路走着去“那劳烦你再帮我租一辆，车上能坐俩个人就成。”
七斤忙行礼“是，新妇。”
七斤走了，她想想该准备的东西差不多都准备齐全了，一会还要和知谦商量一番明日出发怎么去接李桂香？或是让她们今日直接过来住，明日一起出发。
刚进院子准备去灶房，老远就见赵破奴朝她这疾步而来，她下意识停住脚步，不过几息赵破奴便走到她面前，脸上满是急切。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出了什么事？还未等她开口询问，赵破奴就率先开口“新妇咱地酒呢？你可是答应好咱了，说好给咱拿几坛子酒得，你可别忘了不然回了盛京咱可没法和长平侯交代。”
......实在是被这赵卫士整的无语，都不知该笑还是该气了，她轻叹口气浅笑点头“赵卫士放心我已准备妥当，就算忘记了，到了盛京我再从新酿也是不会忘记您那份得。”
赵破奴大手一拍脸上露出喜色“有新妇这话咱可就放心了。”说到这又有几分试探得问道“这竹胎虫就一点都没了？咱是真想吃这一口呐，哎，明日启程咋说也要五六日才能到盛京，咱是真忍不住了。”
芷兰着实是被赵破奴这副模样给逗笑了善心一发不可收拾“确实还有一点，本想着留着我嘴馋时吃得，既然赵卫士如此想吃，那就我忍痛割爱送给您吧。”
赵破奴瞬间来了精神，可随之又有些汗颜得，搓搓手“新妇剩的也不多，那咱也不能强取豪夺，那咱成啥了。算了，算了，咱再忍忍，等回到盛京准能整些竹胎出来。”
芷兰轻笑“无碍，千里马也需遇伯乐才知它得珍贵之处，这竹胎虫也需要有会品尝得人才能品出它与众不同得滋味不是。赵卫士且先回一会我亲自给您送去。”
赵破奴有些不好意思得挠挠头“那咱就不客气了，往后在盛京有啥事尽管吩咐，咱能帮得绝无二话。”
芷兰轻笑点头“好，那以后可要多麻烦赵卫士了。”
赵破奴离开后她回了房间，曹知谦将她打包得书籍包裹打开认真翻看着。见她进来不由得扬起一抹温和得笑“这些书籍你归置得很好，没有一卷落下。”
她走过去跪坐在他身旁“书房得书籍我都收好了，你再仔细瞧瞧，若是差些什么再告诉我。”
曹知谦放下手中得竹卷轻拥着她“有你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得，你去外母那里置办得如何了？”
她顺势依偎在他得怀里“也都置办得差不多了，回来时见七斤去租赁牛车，嘱咐他多租赁一辆给阿母。”
曹知谦点头温柔得捋着她的长发，声音愉悦“明日咱们就出发了，等到了盛京我带你好好转转，听说盛京很繁华。”
或许是这今日出门有点累，她依偎在他怀里有些犯迷糊“嗯.....”
曹知谦眼底透出对盛京无限得向往“小时总听阿翁说盛京得路都是陶砖铺成的，地下有纵横交错的管道，城墙是用黄土夯实的，高三丈、宽四丈有余。
环抱整个盛京的墙外壕沟就足有两丈多宽，盛京南北形似斗故得名，南斗，北斗之城。
盛京有三宫长乐，未央，无极，三宫东西南并峙，建立于高处制掣全城，桂宫，北宫，明光宫并列三宫之北面。
盛京有东西二市，八街九陌，一十二城门，每门三个门道，一百六十闾里，五陵邑拱卫盛京。东郊多丘墓乃帝陵所在，南郊为礼制建筑，西郊则是离宫苑囿。
盛京里有多少英雄人物在此升起，席卷夏朝每一个角落。”他目光灼灼的直视紧闭的窗户，仿佛此刻看的不是窗，而是盛京那陶砖铺砌的每一条通往未央宫的路。
未央宫......是他实现抱负必须踏足之地，终有一日他会站的比大兄更高，因此在这之前他需要蛰伏，谨言慎行是他每日监督自己需要做到的，不违逆大兄是因为他知道，大兄将会带他步入未央宫的大门。
只要能踏入未央宫的门，无论让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当他回过神低头往怀里一看，芷兰已经不知何时睡了过去，他宠溺的刮了刮她秀气的鼻子，仔细打量芷兰睡着时的容颜。
芷兰不同于其他女娘，她有些小性子，可为人赤诚纯真，不似一般女娘规矩有礼，可又实打实的胆小谨慎从不轻易犯错。
娶妻要贤，纳妾要颜，芷兰既贤惠也有颜色，既有女娘的天真小性，亦有贤妻应有的谨言慎行。
这许多的不同处都在她身上，有时让他颇为惊奇。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她嘴唇，他眼里的宠溺欢喜亦是真切。他轻叹，只要芷兰早日为曹家生下长子，她正妻的位置就会牢不可破....
她再次醒来还是被福子叫醒的，福子小心翼翼屈膝站在她的胡床边“新妇，天色不早了您该起来备吃食了，初雨刚刚来传话，说夫人嘱咐今个多做些菜食，明日就要启程，今日是要吃顿饯别酒的。”
她忙起身瞥了一眼窗外，此时日光暗淡，她不禁轻拍自己脑袋“怎么不早点叫醒我？”她起身走到出卧室穿上暖鞋。
福子亦步亦趋跟着她有些着急的解释“少主说让您多睡会，想必您今个是累坏了，让婢子约摸着快备饭时再叫醒您的。”
见福子自责的模样，她忍不住失笑敲了福子脑门一记“我就是一说，快走吧，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
福子愣神后也跟着笑出了声，脚步轻快的跟着芷兰往灶房而去。
即是准备晚宴，那这肉是不能少的！可这时候炖肉显然时间不够了，环视灶房今日六宝买了羊腿回来，这个时间烤羊腿时间怕是不够。
思来想去还是做一瓦罐羊肉汤，配上胡荽（香菜）味道也不错，再来一道胡荽炒羊肉，炒酸崧肉丝一道.....她想起空间熬好的皮冻也是一道菜。
瞥了一眼正忙碌的李庖厨，思索她假借回屋进空间拿皮冻，就说是从阿母那里带回来的应该不惹人怀疑。
这样就四道菜了，她让福子跟着李庖厨备菜，她回了一趟屋子进了空间。皮冻早已经固定成形，看起来qq弹弹的，她切了一大块用叶子装好带出空间。
回到灶房她开始切皮冻，李庖厨很快就被吸引了过来，目不转睛瞪着眼前一坨很奇特的东西不禁发出灵魂拷问“这是何物新妇？”
这很好解释，毕竟肉皮这东西满哪都是“这是用猪肉皮熬制的，猪肉皮熬制到一定时间，就会固定成形。”至于名字她很想说皮冻，又担心太过标新立异，是以李庖厨自己想去吧。
李庖厨再次惊叹，当然比起之前的几次好太多了，她已经渐渐习惯新妇时不时研制出的新菜品。
这用猪肉皮熬制就能变成这样？她做了半辈子的庖厨，肉皮也是做过不少次，怎地没发现这东西熬制后就变成了这样？
芷兰嘱咐福子弄些酱油，这东西要蘸酱油才有味道。
所有菜都备好了，她和李庖厨，福子陆陆续续从灶房将餐食端去客房。
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菜上桌，看的人眼花缭乱尤其是赵破奴，瞪着桌子上的皮冻，左瞧瞧又瞧瞧，愣是没瞧出这是个什么东西？
待芷兰再次返回，赵破奴忍不住问了皮冻的事，芷兰耐心的又叙述了一遍，赵破奴似懂非懂“这猪肉的皮还能熬这个东西？”
芷兰浅笑“赵卫士可以尝尝，入口很有嚼劲，一定要蘸些调料才好吃。”
赵破奴还真有些跃跃欲试，可大人都还未用他怎好意思先品鉴。
曹远达满面笑容适时开口“既如此冠军侯请吧。”
曹牧谦也没客气拿起筷子就先品尝了一块皮冻，咀嚼几下后，虽未言语可再次夹起一块蘸了酱油后再次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起来。
赵破奴一瞬不瞬看着曹牧谦咀嚼的动作，忍不住吞咽口水，下一瞬他直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果然有嚼劲，难怪大人连吃两块。曹牧谦在饮食上向来挑剔，做工再精细的食物都很难让他连吃第二口。
每月进宫参加朔望（初一十五拜见皇帝）陛下定是要留大人在宫中用膳的，可大人出了名的嘴刁，每次都吃的很少，慢慢的陛下也知晓曹牧谦一般食物是看不上的。
这次打仗陛下还特意指派了一个庖厨跟着去了戎狄，就为了大人行军路上能吃好。这样的荣宠就是如今的长平侯也未能有。
上首的曹牧谦眼底露出几分满意之色，犹如平静的湖面泛起了一丝涟漪，他微微瞥了一眼左侧下首端坐的芷兰。
赵破奴赞赏“曹郎君的新妇庖厨之艺确实了得，待他日再上阵杀敌之时倒是可以聘请新妇去做庖厨。”赵破奴虽是玩笑话，可也充分肯定了芷兰得厨艺。
这一番夸奖着实让曹远达夫妇与有荣焉，不过这新妇已嫁做人妻，又不是家里揭不开锅非要新妇出去靠手艺讨生活。
曹知谦笑得谦和有礼“赵兄既喜欢娣姒得庖厨手艺，待来日再上前线杀敌，弟定要让芷兰为赵兄多多备上一些吃食。行军打仗一介妇人贸然跟着去，恐给兄长徒增麻烦。”
赵破奴大笑不以为意“此次平叛戎狄陛下特意赐了一名手艺精湛得庖厨随军，这次大胜连这庖厨都得了不少赏赐呐！要是娣姒肯同去，说不准下次得奖赏的就是娣姒了。”
此时七斤突然进来了，在曹远达耳边说了几句话。曹远达眉头微皱起，瞥了一眼芷兰，略略思索后低声对着七斤说了几句什么，七斤领命而去。
曹知谦心细如发似观察到了阿翁刚刚瞥向芷兰的一眼，他下意识看向芷兰，只见她还是正襟危坐的模样，眼底忍不住浮现笑意。
不多时福子从外边进来，在芷兰耳边说了几句话。芷兰讶异挑眉看向福子，见福子点头，芷兰蹙眉思忖少许后点头示意福子先退下。
待福子行礼退下，她才不慌不忙起身行礼告罪“君舅君姑，芷兰阿翁有事来寻，芷兰先且退下去瞧瞧阿翁。”
曹远达颔首“去吧。”
赵彤华思忖片刻“若是有事可来寻我。”
“是，君姑。”她行礼，又冲着其他人行了一礼才退下。
这都快宵禁了张大顺怎么会来？等她到前厅时......何止是张大顺，连张老汉都来了，还有周显和周梨花。
这是什么阵仗？她有点懵圈了，可旁边人都在看着，她还是面上恭顺的行了礼“大父，阿翁。”
张老汉一脸慈爱的看着她“好，好，大父可是有日子没看见丫了，你瞅瞅现在都长这么高嘞！”
她细长的眉毛不自觉挑了一下，这样的张老汉她可太熟悉了......每次与她这么慈爱说话的时候，都是有求于她。她不动声色瞥了旁边张大顺，周梨花和周显，脑子此刻飞速运转，这几个人明知马上要宵禁了，却在这时来，且只有他们几个人，这是准备今夜在这里住了？
问题是张老汉都出面了，这是为什么事情来的？要钱？
张老汉环视曹家的前厅，不禁感叹“曹家真是气派嘞，咱们家这辈子也住不上这样好地房子嘞，往后地张家呐就靠着你们嘞。”
靠她？她一个外嫁女靠她什么？她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大父说的是，往后家里是要靠着元宝和阿翁日后生的儿子。”
张老汉一拍腿激动的道“还真让你说着了，你妾姑有了身子，日后呐你也有了弟弟嘞。”
她挑眉眸光里浮现一丝惊讶，这么快？这成亲没多久......还真就按张大顺说的，好生养！
可周梨花怀孕了与她有什么关系？她面色淡淡“恭喜阿翁得偿所愿。”
张大顺在一旁始终冷着脸，一句话都不说，芷兰心思莫名，这是甩脸色给她看么？
周梨花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芷兰，我听显儿说你这几日就要和郎君去盛京常住了。显儿这两日伤心难过，知道你这一走不晓得何时再见。显儿是舍不得你呐！如今这家里就你最有出息嫁了个体面人家，可你看看咱们家如今还租赁着房子过活呢。家里能进账的营生也越来越不好干了，现在这榆州卖白崧的贩子可不少，咱们如今也就靠着你君舅君姑家的酒楼了。”说到这周梨花装模作样的摸了摸肚子“如今我这又有了你弟弟，你说这家里你要不拉扯一把，咱们这日子以后可咋活呐。”
芷兰此刻只想说一句（费特么什么话！赶紧比比你要干啥！）忍着耐心，可此刻她已经没什么笑模样了。她捋了捋袖子然后看向张老汉“大父有什么话就直说，家中还有客人，我不便在这久留。况且天色渐黑即将宵禁，大父还是说正事，免得一会赶不回去。”
张老汉也捋了捋胡子瞥了一眼周梨花，周梨花心领神会依旧一副讨好谦卑的样子继续开口“芷兰，你这不日就要去盛京了，家里的意思是把你妹妹显儿带着一起去。这一是能帮衬帮衬你，二也能跟着你身边学点手艺，这日后你在盛京给她寻一门体面的婚事，你妹妹好了，咱们家不就跟着好了么”
她恍然，原来是为了游说她将周显带去盛京。她不禁轻笑“我妹妹？我和小米才是一起长大的姐妹，我与周显并不熟悉，且她也不是我阿翁的女儿，非亲非故我为何要带着她去盛京？还要事事亲力亲为照顾她，教导她？她如今能在曹家暂住，是当初咱们说好，我给她找一门体面的亲事，给你们租赁一间房舍，以及三千钱，阿翁就与我阿母和离。如今已然和离，而我又是外嫁女，我是真不知我还要帮衬着，与我并非一母所出毫不相干的外人到何时？”
如此不留情面的话她是真不想说，可这周梨花一而再再而三的耍小心眼她实在忍不了了，这周显要是张大顺所生，即便她再讨厌张大顺也要顾及几分，尚能考虑考虑带着周显去盛京。
可她与周显连个血缘关系都没有，她是多缺心眼的要帮衬她？要是这周显单纯点，没那么多小心眼.....那她也不可能带她去盛京。
她和张家的关系本就淡薄，张家人对她也从未在意过。这些她统统不在意，毕竟她对张家人也没什么深刻的感情，对她好坏都无所谓，反正她也离开张家了。
可她即使离开了，也没有剥夺他们的财路，松仙楼的的白崧只从他们手里拿。
人想攀附比自己有能力的人，想借此让对方帮助自己脱离困苦，她可以理解。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帮衬着张家找营生。
如今的张家和曹家是比不了的，可和上水村时的张家比那就是天地之别，别说和自己比，就是和上水村如今还在服徭役那些村民比也不知道幸福多少了。
可怎么有钱了反而不知足了，一次又一次突破她底线，非是柿子挑软的捏？她就那么好捏 ？
“你这意思就是不想管嘞！”张大顺面色不好看语气很冲。
芷兰看出张大顺已然动了怒气，她却笑了“阿翁，我若真是要带妹妹去盛京也是带着小米去，您和大父放心，我会带着小米去盛京，好好教导日后为她寻个好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