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好像有点糟糕。
琼花看着充气一样瞬间变大的巨蟒。
它本来就很巨大了,现在又变大,尾巴只需要围一圈就能轻轻松松把她圈住,泛着贝壳一样彩光的蛇鳞整齐排列,深色,介于黑色跟紫色之间的颜色让它看上去冰冷又危险。
它趴在地上,身体的厚度就抵达了琼花的腰部。
这会儿它盘起来,把她盘在中间,脑袋从上面往下看,那种威慑看的琼花手脚发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真的,非常,非常害怕蛇类……
即使现在这个蛇实在不丑,漂亮的过分。
她依旧害怕。
害怕让她完全注意不到它的优点。
要继续治疗吗?
系统安排的支线任务还没显示完成,这会儿放——它张嘴了!它张嘴了!它要吃了我!
琼花惊恐的睁大眼睛,表情跟头脑一片空白,完全做不出表情。
“嘶……”
冰凉的,带着怪异香气的东西贴过来,轻轻舔舐她的脸颊,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琼花:“……”
精神体舔完光团,又试图用嘴巴蹭一蹭软绵绵的光团。
在它凑过去的下一秒,被它仔细圈在身体中,随时都可以困住的存在,忽然消失了!
精神体懵了两秒,茫然的转了转脑袋,发现自己恢复了正常体型,正待在地毯上。
刚才还温柔安抚它的存在正在被“它”抱在怀里。
·
恢复对周围感知的一瞬间,她感觉到了明显的束缚。
胳膊跟身体被抱着,身后肩胛骨靠近肩膀的位置好像有什么压在那里。
她懵了一秒,低头看了一眼,看到了一双胳膊跟骨节分明的大手。
那一瞬间,她从脊椎里蹿出一股恐慌跟凉意,整个人在僵硬之后无意识开始发抖。
太过一样的场景让她的思维回到了当初在姐夫…不,那个男人家里时候曾经遭遇的那些事……
在这一刻头脑空白,过去了很久,或者只有几秒,她分辨不清,她只知道自己在此时此刻连发出声音都要很努力才能不颤抖。
“放开…”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冰冷轻微,带着一种只有她自己能察觉的强装镇定,是很容易被忽略漏听的低音。
她只能艰难的,再次开口,“放开我。”
指甲掐手心柔软的肉里,疼痛让她短暂从噩梦中挣脱,恢复了一点儿行动能力。
在身后的人松开她前,她就往前倾着身体,手臂用力挣扎,再次道:“放开!”
耳畔的声音惊雷炸响,沉溺在暖香中昏昏欲睡的顾恒蛊瞬间清醒。
他松开抱着她的手臂,看着她往前跌,就伸手去扶。
琼花把他的手毫不犹豫的打开了。
一声清脆的声响,顾恒蛊看着自己苍白手背上的红痕,呆呆的仰头看着已经站起来的琼花,手足无措的跟着站起来,高高的个子,头颅却是低下来的。
“抱歉…我,我刚才精神梳理的太舒服了,没忍住就抱了抱你……”
人生中绝大部分时间都游刃有余的顾恒蛊看着她冰冷的侧脸,感受着她身上不复以往的冰冷气势,头脑空白手足无措,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来讨她开心。
“我,我以后都不会了,你别生气好不好?或者你打我也行!别让自己不高兴……”
顾恒蛊跟在她身后,又不敢去前面挡路,只能跟在她旁边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罚我吧!你想怎么对我都可以,你别生气……”
他们已经来到了门口。
琼花在这时候冷静了一些。
她低声道:“精神梳理作完了,我就先走了,你不用送。”
反正女主在这附近,应该已经在想着办法接近顾恒蛊了,刚才来的时候他们三个互相见过,勉强可以算是支线任务完成。
她接下来都可以不用来这里了。
明明她说话的语气很平常,看上去也没那么生气了,顾恒蛊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慌的厉害。
他短暂的抛却了礼仪跟克制,冒昧的攥紧她的手腕。
手腕皮肤温润如玉,是比绸缎还要好的触感。
“我说的是真的,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可以。”
他目光紧紧抓着她,看上去纯黑的眼睛在天光下透出一点儿澄澈的紫。
这抹紫再加上他高高的眉骨,在他不刻意柔软眉眼神色的时候,配上艳丽的五官跟微卷的黑色半长发,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阴鸷的威慑。
可他自身显然并不曾刻意关注过自己几种表情会展现的状态,因此他不觉得自己表露出了让人退避的神色,他依旧认真的跟琼花说:“比如你可以在我的精神海里随意伤害我,你也可以在肉体上伤害我,我都不会反抗,真的很抱歉,我不小心让你感觉到不适了,请你一定给我补偿的机会可以吗?”
眉头微微皱起,黑紫色的眼睛里带着恳求。
多么温柔好脾气的一个哨兵啊。
琼花却只觉得身体发冷。
她从小到大那么多年磕磕绊绊活着,经历过很多事,虽然没有乱搞过男女关系,但她知道一件事。
不要听别人说什么,去看他做了什么。
现在
他紧紧抓着她的手松都不松动一下,哪怕她幅度不小的挣扎了,他也只是加大了攥紧的力度。
他不想让她走。
琼花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的笑,眉头微皱,“我原谅你了,只是我觉得我们应该冷静一下,你应该是在被精神梳理的时候影响了。”
她神色严肃真挚起来,“你不要这么急着对我……我觉得我们双方都需要冷静一下,现在最好不要再靠近,毕竟我们刚刚还……”
撒谎的时候心跳一如既往的跳的很快,她下意识垂眸看着地面,看自己穿着的平底鞋跟对方脚上充满设计感的休闲运动鞋。
她撒谎的时候,有时候会努力咬紧牙关对视,有时候会下意识避开别人的视线,生怕被发现不对。
她无师自通的把话停在暧昧的地方,留给对方充分的遐想空间。
顾恒蛊愣了下,紧接着反应过来,烫手一样下意识松开了紧抓着她腕骨的手,脸上发烫,眼睛也不敢看她了,“我不是背影响…好吧,是有一点儿……我就是……”
他结结巴巴,怎么说都感觉不对。
不是被影响?那就是他自己在理智情况下做出了冒犯的举动。
可承认自己是被精神梳理影响了,她会不会全盘否认了他的…他的心思?
怎么办?
琼花道:“我先走了,回头见。”
她的神情太过镇定,语气太过冷静,让顾恒蛊完全联想不到其他,或者说就算想到了也不放在心上。
毕竟她是乌院的学生。
在乌院里,向导只有在二十五岁后才能离开乌院,去各大军区跟哨兵多的地方驻扎。
现在还不到统一毕业的时候,乌院严格,她跑不了,就算不想见他了,她只会,也只能待在乌院里,等待他去寻找。
顾恒蛊压抑几乎喷涌的不舍,靠在门上看着她越走越远。
“嘶嘶”
巨蟒直起一部分,纯黑的眼睛安静的注视着人类离开,它的尾巴不安的在地面移动,头颅往前探探,颇有一种打算跟上去的意思。
“安静。”
顾恒蛊都没分出视线看一眼自己的精神体,目光一直追逐着逐渐消失的身影。
“她不喜欢你。”
他说:“你应该也察觉了,这会儿跟上去,只会把人吓跑。”
其实琼花表现的并不是特别明显。
但……他太敏锐了。
哨兵总是这样。
优越的五感让他们能够轻松捕捉到周围一切信息,同样也能注意到别人的微动作跟情绪表达的动作。
顾恒蛊以前遇到过害怕他精神体的存在。
对这种存在,他往往就是一笑了之,压根不往心上放,地位低的对方甚至以后都不会有出现在他面前的机会,地位高的他需要虚与委蛇,自然就不会往这方面浪费太多情绪。
没有意义。
而现在,这种从前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的情绪,被他捕捉,拉扯,放大。
心里知道这没必要,理智知道该怎么样,但情绪不受控制,很失落。
甚至有一瞬间会去想她喜欢什么样的精神体,他的精神体虽然不能模仿外形,但那种精神体表现出的姿态还是可以模仿的。
当然,这种荒唐的想法也只是出现一瞬间而已。
时间
他需要时间。
他相信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完全可以打动她,让她从排斥蛇类变成喜欢。
当然,是只喜欢他这一条。
想到高兴的了,顾恒蛊靠在墙上微微歪头一笑,嘴角斜勾着咧开,眉眼都阳光了,是难得带着一点儿孩子气的,自信又温柔的笑。
他旁边儿立起前半段身体的蟒蛇也歪了歪脑袋,黑紫色的鳞片在光下折射彩色的光。
···
“艾尔……”
正在讲课的导师收到一条消息后停下讲课,他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戴着口罩的学生。
这段时间她一直认真记笔记学习的动作他都看在眼里,对这么认真的学生他还是挺喜欢的,只是……
“有一位女士想跟你见一面说一些事…她现在就在外面。”
他尽量委婉着,把一些会对她造成不好舆论的词汇,比如“安斐洛斯的母亲”、“商量婚约”之类的话替换隐蔽掉。
琼花在教室里其他人骤然转头看向她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对,她现在叫艾尔·琼花来着。
这名字太奇怪,她总是反应不过来。
“是。”
琼花站起来,笔一扣就打算出去。
即使穿越未来有更先进的记录跟电子划重点了,她还是更喜欢用笔记录,这让她有种自己脚踏实地,这一切不是梦境的存在。
她一直在默默保留一些能让她感觉到安全熟悉的东西。
老师见她一副毫无防备还打算回来的样子,想提醒又不知道怎么说,只能头疼的看着她往出走。
等看到她从后门出去的时候还对他微微点头表示打扰了之后,心里的滋味一下就复杂起来了。
多好的一向导啊,从c升到了b,又礼貌又温和,而且长得也特别好看。
这但凡换个人,就不是她被刁难,而是她挑选别人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认识好些很不错的哨兵来着……
··
琼花不知道自己的老师正在思考着怎么给自己介绍对象。
她看到穿着银白色长裙,头发松松挽起,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漂亮女性之后眨了眨眼睛,“你好?你找我是为了?”
因为眼前的是同龄人,所以她都没用敬语。
“换个地方聊吧。”
女人笑了一下,从容大方,眼眸明亮漂亮。
琼花:“好。”
女人带路,琼花走在她略后一点儿的地方,小心的用疑惑的目光偷看自己侧前方的人。
奇怪,明明都是走路,为什么这个女孩子能走的这么稳定好看?
让琼花都有点儿不好意思,感觉自己不太好跟对方并排走。
这叫…叫……自惭形秽!对!自惭形秽!
琼花没有自我贬低的这个意识,她甚至还挺高兴的,因为她记住且运用了一个四字词语。
她也不难过。
不过就是两人明显不是同一个阶层的存在而已。
以前村子里没通车的时候她要走路去县城里,灰头土脸的在县城里的时候她经常看到坐在小汽车里的女人,有的甚至自己开小汽车。
都很好,都很好。
只不过命不同,阶层不同而已,没什么好难过的。
能活着,能在没有太多难听话的周围活着,偶尔吃一点儿自己喜欢的食物,已经是一件很好的事了。
她很知足。
她们没有离开乌院。
琼花来到乌院也有一段时间了,她是第一次知道乌院食堂的顶楼有玻璃花房。
顶部是漂亮的彩色玻璃,在光落下的时候这些玻璃会从不同的光线角度在地面折射出不同的颜色跟花朵图案。
琼花脚踩在印着图案的地板上,暖洋洋的。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很好闻,她坐在柔软的椅子上,看着对面的二十多的女人温和的笑了笑,说:“我是安斐洛斯的母亲,你可以叫我一声阿姨。”
“哦……”
等等
是安斐洛斯的什么??
琼花湿润乌黑的眼睛明显的呆滞了下,她看着对面顶多二十四五,绝对不超过三十岁的女性,对方脸上甚至还有年轻人特有的胶原蛋白。
她生出安斐洛斯那么大一个男的?
她表情里的疑惑太过明显了。
女人误会了,她简单解释了一下,“他长得更像他父亲一点儿,不是很像我…脾气也是。”
她按了按额角,表情温和又无奈,“前段时间因为我的身体,我爱人陪我去疗养了,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里,孩子他爷爷会给他弄出这么一个……有些玩笑的婚约。”
叮!
脑海里似乎响起了一声铃声,琼花看着她,捕捉到重点了——婚约。
应景一样,她眼前跳了一下系统支线任务提醒。
【支线任务:拒绝安斐夫人解除婚约的提议,扬言自己不比元帅安斐洛斯差,提前接受乌院分配去往军区服役】
这次的任务要点有点儿多。
琼花把目前要做的记清楚,眼前的支线任务自动隐藏。
她看着对面轻轻柔柔叹了口气的安斐夫人,还是很难把她当长辈,这外表看上去太年轻了!
“你是想解除婚约吗?”
琼花一脸认真。
原谅她吧。
这些年不是面对熟人或者陌生人的怜悯,再不济就是亲人的恶意,根本不是在一个略微正常的环境下长大,变成中年人的她,根本没有一个正常对话应该怎么来的意识。
也没有所谓的对话礼仪跟点到即止。
当然,在明确知道对方很避讳什么的时候,她还是会体贴的避开。
不过对面恐怕巴不得她提到婚约,然后解除婚约。
所以她就直接来问了。
被她贴脸开大的安斐夫人喝了一口甜茶,脸上差点儿没维持住表情。
“不…我的意思是,你跟我儿子都没怎么接触过,就定下婚约,这有些太老套了不是吗?”
她调整好了情绪,目光柔柔的,声音也柔柔的,“我听说你从c级升到b级了?”
“像你这么年轻的b级向导可不多,况且你脾气又这么好,长得也好,让人看着就高兴,未来大有可期。”
她没有看到琼花的整张脸,就只这么说着,说的跟真的一样,“这么早就定下来,而且我儿子这人是个工作狂,你们联系的应该不多对吧?他不够体贴温柔……”
琼花:“我不会解除婚约的,是,他是元帅,但我也不差!我会报名去军区服役,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不是我配不上他!”
她越说到后面越带入,就差抬手指天了。
安斐夫人:“……不是,等等,不至于。”
怎么突然就说到这个了?
她是知道向导的辛苦的。
“我知道了,你不用去军区,这个事儿等他回来了再说……艾尔?艾尔?你等等,你别走啊!”
安斐夫人站起来追了两步一把把人抓住,心惊肉跳,“好孩子,你不会报名去军区的,对吧?”
琼花看她表情充满担忧,也不想让她不高兴,就哄哄她,“嗯,对。”
她回头反正得去完成任务,刚好可以远离顾恒蛊,给女主艾米丽·林雅腾出发挥空间。
一举两得。
她这么轻松的答应了,倒显得自己好像小题大做了。
安斐夫人收回手,顺了顺头发,现在的年轻人她是看不懂了。
她都分不清这女孩说的是真话假话了,算了,回头叮嘱军区那边儿注意点儿给否了她的申请。
军区安抚向导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为了一两句话让一个小向导气上头折磨自己,那是她不想也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已经决定好怎么做的安斐夫人摆摆手,“今天是阿姨打扰你了,你走吧,阿姨在这里再坐坐。”
琼花点点头,见她面色红润,就走了。
等她走了之后,优雅的女人弯下腰,狼狈的捂住心口位置,心脏跳动过快,整个人都在发烫发热耳鸣。
她又有些犯病了。
吃点药休息一下再走,免得外界把她生病跟这性子……冲,受不得一点儿刺激的小年轻联系在一块儿。
到时候万一小年轻听到了,受刺激做出什么……别想了别想了。
看来得继续去养一下身体才行…也不知道那小子现在在干什么。
他老娘真的为了他受够了!
·
安斐洛斯在聊天。
他看着‘艾尔’发过来的早餐跟今天让ai拍的全身照,嘴角不自觉勾起。
虽然她若即若离的,但谁让她那么可爱呢,就算若即若离也没事。
他愿意纵容。
点开照片看了又看,保存下来。
照片里的人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他依靠记忆就能够清楚的描绘出她被遮掩的下半张脸。
很美。
她眼神这么柔和,拍照的时候一定在笑。
是想到他了吗?想到会把照片发给他,所以害羞的笑了?
真是……
让人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