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彩月醒来。
当然,脸是已经换了,人却没换。
太后还是太后,彩月还是彩月。
奴婢就是奴婢,就算换成主人的脸,也终究成不了主人。
奴婢的人格是被控制的,但主人不是。
所以换脸后的彩月,她并没有真正适应太后这个身份。
她觉得浑身无力,就像经历了一场大战。
她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在太后的寝宫。
太后站在窗边,背对着她,月光穿透云层照到窗户上的时候,她的影子印在了墙上,分明有一条鲛人的尾巴。
“娘娘……”彩月虚弱地唤了一声,鲛人也是分等级的,太后原本就是三公主,这公主的脸蛋换到奴婢脸上,还好彩月的功力也不低,否则可能就会变成丑八怪,甚者可能会灰飞烟灭。
太后转过身,嘴角微微翘起,眼神充满关切问道:“感觉如何?”
彩月愣住了,眼前的太后,眉眼之间,竟然和自己有七八分相似!
“娘娘……您……”彩月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小心翼翼做奴婢,本本分分做奴婢,却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做“主人”,尽管这个“主人是伪装的。
太后走到她面前,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哀家。”
彩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镜中的女子,雍容华贵,气质高雅,哪里还有半分彩月的影子?
这分明就是太后!
“娘娘,这……这......”彩月语无伦次,只觉像是在做梦。
太后笑了笑:“鲛人族的移容术,自然不是凡品,我没看错你,还能承受住我的容颜,放心,不会太久,本宫就能降服这法宝,到时候为本宫所用!”
“可是……”彩月有些担忧地问道。
太后摆摆手:“没有可是!你跟了哀家这么多年,从现在开始,你要学习哀家的仪态、言谈举止,甚至连哀家的小习惯,你都要模仿得惟妙惟肖,这些指甲重新装上。”
彩月接过指甲,心想:“这么长的指甲,做起事情多不方便!”她完全没有意识到太后是不用干活的,真是贫穷限制想象力。
太后凝视着彩月说道:“别相信任何人,等本宫回来!”
说完,转身离去,消失在夜色中......
彩月看着太后远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道:“我的公主呀,小时候,我梦想过成为你。可今天,当我成了你,却不知道怎么做自己了!”
突然,门门外传来宫女的声音:“薛大人求见。”
此刻,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脑子里如同走马灯一般,开始快速回忆平常太后都会做些什么。
她努力地搜刮着每一个记忆的角落,想起太后必定要先涂指甲油,“太后”定了定神,努力模仿着记忆中太后的语气。
“宣!”
薛白走了进来,躬身行礼:“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脑子断片,接着又急忙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
“薛爱卿平......平身吧。”
“太后”端坐在椅子上,心里却七上八下,她对朝堂之事一窍不通,生怕露馅。
薛白站起身,神色凝重:“太后娘娘,微臣已经查到与叛军私通之人。”
彩月的心猛地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哦?是谁?”
“是……是滇南王李大人。”薛白压低声音说道。
“......”
“太后”只能用涂指甲来掩饰内心的紧张不安,没有太后看薛白一眼。
“微臣已经掌握了他与叛军书信往来的证据,以及他私自调动兵马的记录。”薛白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份奏折,双手呈上。
彩月接过奏折,却不敢打开。她根本看不懂这些东西!
心想:“怎么办?要是被薛白发现自己是冒牌货,那可就糟糕了!”
“太后娘娘,此事事关重大,微臣恳请殿下立刻禀告陛下,将李大人缉拿归案!”薛白见彩月迟迟不语,再次说道。
彩月的大脑飞速运转。她必须想个办法拖延时间。
“此事……此事非同小可,容本宫再仔细斟酌斟酌。”
“太后”故作深沉地说道:“薛爱卿先退下吧,本宫明日再给你答复。”
薛白有些疑惑地看了太后一眼,心想:“这太后怎么没有暗示我留宿?”但还是恭敬地退了出去:“微臣告退。”
薛白走后,彩月立刻瘫坐在椅子上,平时被吩咐惯了,这到了要做主的事,她还真不会!
“太后”还没回过神来,见几个婢女进来,就要伺候他沐浴更衣。
这让“太后”如何受用得起,连忙说:“哎哎哎,自己来,本......宫自己来!”
“太后”挣扎着,终于从那几个莺莺燕燕手中夺回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太后娘娘,使不得,使不得,奴婢们伺候您是应该的。”领头的宫女巧笑倩兮,手上的动作却一点没慢,麻溜地解着“太后”的腰带。
“太后”欲哭无泪,心想:“这太后平常都是这么沐浴的吗?这么多人看着不尴尬吗?”
果然是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停停停!”
“太后”猛地抓住宫女的手,差点没把她拽个趔趄,历声道:“本…宫…我自己来,你们先退下!”
宫女们面面相觑,有点摸不着头脑。
按理说,这位“太后”平日里最是讲究排场,恨不得吃饭都让人喂,今天怎么突然转了性?
“愣着干嘛?还不退下!”
“太后”瞪着眼睛,一副生气的模样。
宫女们被她这气势唬住,不敢再多言,纷纷退了出去。
“太后”长舒一口气,赶紧把门栓插上,这才敢放心地打量起自己这身行头。
金丝绣凤的华丽宫装,头上顶着沉甸甸的凤冠,还有长长的指甲。
她嘟囔着,心想:“这才第一天,怎么感觉像是过了一年!”
“太后”安坐在暖阁之中,周遭静谧无声,唯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似在提醒她现在还是夜晚,自己就在太后的寝宫。
“太后”心想:“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个这样的夜晚,还要在这里度过,不行!必须慢慢适应这样的生活否则迟早会露出破绽。哦,对了,是谁说的“从简入奢易,从奢入简难’,怎么我感觉是反的?”
她的目光悠悠落在眼前那盆热气腾腾的热水上,用手试了一下温度,心想:“正好!”
于是,她自己脱掉衣服,自言自语道:“沐浴的衣服还是自己来的好,哇,真舒服!”
水汽袅袅升腾,如轻纱般缓缓散开,将她周身笼上了一层朦胧的暖雾。她感觉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心想:“主人的世界,做奴婢的,真的不懂!”
铜盆边缘凝起一层细密的水珠,顺着盆壁悄然滑落,没入下方铺就的柔软绒毯里,未溅起一丝声响。
“太后”伸出手,右手抄了些水在左肩上,水温恰好,暖意在肩膀晕开,一路蔓延至心底。
她微微闭上眼,像是在做梦.....
而在不远处的香炉中,鹅梨帐中香正悠悠散发着迷人的气息。
那香气,宛如江南春日里盛开的繁花,馥郁中带着丝丝清甜,裹挟着梨树林间的微风,清新淡雅。
她睡着了,睡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