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柏梁诗社时,里面的人已尽散,唯留崔氏平安房里的崔四娘子崔颖以及大房娘子崔映,卢家娘子卢湘玲三位小娘子在此了。
在这里,他们还遇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武陵越。
自武承嗣在白马寺中闹了一出逼宫的戏码后,武陵越也算是彻底明白了那一桩密告案的真相以及父亲的野心。
身为武承嗣之女,她本应与父亲同罪,但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当圣人向萧慕宸问及她当如何处置时,萧慕宸竟没有半句的落井下石,反而持公平的态度为她证明,道武承嗣的所作所为,她并未参与,也不知情,且自她担任内卫府副都督以来一直为圣人禀公办事,其忠心可鉴,不应受其父亲的牵连。
女帝对他的回答似乎也较满意,所以武陵越虽被罢免了官职,但也算保住了性命。
此时的武陵越在看到萧慕宸与慕容桓二人携手走进来时,眼中不自禁的一酸,心中腾起了无尽的孤寂与凄楚。
“萧中丞,嘉和县主,恭喜二位……喜结连理!”
她抬手涩然的向他们二人施礼道。
“你为何会来此?”
萧慕宸问,虽然圣人并未降罪于武陵越,但如今她也算是罪臣之女,怎可在外随意走动?
“听闻这里有一件怪事发生,我便想来看一看。”
“你说的怪事,便是这里所发现的流血的傀儡娃娃?”慕容桓接道。
武陵越点头:“我问了这里所有人,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只傀儡娃娃从何而来?最先发现它的是郑家的娘子郑舒晓,郑舒晓已经被吓得有些神志不清了,现在被送回郑家府邸去了。”
“而这两位崔家的娘子与卢家的娘子也不知情。”
她说着,指向了正坐在厢房之中还有些心有余悸的崔家娘子与卢湘玲。
慕容桓便走向了那两位姓崔的娘子,并将眸光投到了崔四娘崔颖身上。
不得不说这位崔四娘不愧为名门贵族嫡女,气度雍容,遇事处变不惊,从容不迫。
哪怕是昨日被她亲自带到她兄长崔湜的房间,险些让她失了清白,此刻她也像是没事一般,脸上并无半分惊慌和愧疚。
她先是看了萧慕宸一眼,又转向慕容桓,十分礼貌的抬手道:
“嘉和县主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今日午时一刻,来到你这柏梁诗社的有多少人?可有你不认识的人?”
崔颖答道:“这我可记不住,我这个诗社开了很久了,十分得神都贵女们的喜爱,有时连郎君们也会来此对弈联诗,人来人往的,我哪有这么好的记忆,能记住所有人?”
“但我记住了午时一刻来此的所有人!给我纸笔!”
崔颖笑了笑,应了声好,便让自己身边的婢女取了笔墨纸砚来。
慕容桓便回忆着当时来此诗社的情形,画出了一张长长的画卷,将当时来往的所有人描绘于其中,摆到崔颖、崔映以及卢湘玲三位小娘子面前。
“告诉我们,这些人都是什么人?”
武陵越惊讶的看了过来,她早听说这个慕容桓是个聪慧有才的小娘子,但也没想到她竟聪慧到如此地步,竟然仅凭一眼,便画出了这个诗社里所有人的画像。
崔颖、崔映以及卢湘玲也瞪大了眼,不可思议的望向慕容桓。
“你竟然能……”
“别的话都别说了,看看这些人都是谁?”萧慕宸接道。
听到萧慕宸说话,崔颖与崔映都不自禁的眼前一亮,点了点头,便在画卷上认真的看了起来,卢湘玲的眸光也仔细的扫向了画卷。
“这些都是王家、卢家、郑家、杨家、李家、韦家等名门贵族家的小娘子,当时也只有萧中丞与崔九郎君两位郎君在诗社,并无什么奇怪的人来此。”
“崔九郎君是什么时候来的诗社?”慕容桓转而问。
崔颖一听就不高兴了,反问:“你什么意思,怀疑我兄长?”
“我并无此意,不知崔娘子可有听过《莺莺传》的故事?”
崔颖摇了摇头:“并无。”
崔映与卢湘玲也思索了一会儿,十分不耐烦道:“这是什么啊?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你问这么多,难不成是怀疑这个木偶是我们带来的,我们做这种事情干什么,就是为了吓唬人吗?”
慕容桓没有再说话,而是向萧慕宸点了一下头,两人便向诗社外走去。
崔颖十分好奇的看了一眼。
就在两人即将要走出诗社时,武陵越突地唤了一声:“萧慕宸——”
慕容桓与萧慕宸骤停了脚步。
就听她哑着声音道:“对不起,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是我错了,是我错得太离谱……”
我竟然险些杀了你……你的选择也是对的,是我配不上你!
武陵越竟然一时间被泪水模糊了眼睛。
萧慕宸没有说话,而是带着慕容桓一起走了出去,又登上马车驶向萧府。
一上马车,萧慕宸便问道:“你是不是怀疑这个崔颖?”
慕容桓点头:“是,其实就在昨日,便是这个崔颖带我去见的崔湜,我大伯父的女儿苏三娘性子虽也沉稳,但若是没有人指使,她绝不敢行此险招,将我引到这柏梁诗社里来。”
“而且我刚才在问她话时,她的回答很是干脆直接,不瑕思索,与崔映和卢湘玲的回答截然不同。”
“所以,你怀疑她便是名卷中的崔莺莺?”
慕容桓点头:“但我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她杀了人,也许我们还要再等等,等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言至此,慕容桓又道,“而且除了这个崔颖,崔湜也十分可疑。崔家是否也与你萧家的灭门有关?”
萧慕宸微怔,提到这崔湜,便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情,这让他心中陡地也腾起一股怒火,但为了不让慕容桓担心,他含笑道:“我会派人去暗中调查崔湜。你别想太多了,自从你来到我萧家,就没有好好休息过。”
“来,我抱着你,你好好休息一下。”
他说着,将慕容桓抱进了怀中,却发现慕容桓的身体好似也被寒气包围了一般,越来越冷,他心生愧责禁不住又拥紧了一些。
“是寒毒发作了吗?”他吻向她的脸颊,极为痛心的问。
“萧慕宸,你别担心,我会治好你的,我一定会解了这个毒。”
……
酉时时分,金乌西沉,崔湜刚从太平公主府中走出来后,沿着一条巷道还未走多久,就被七八名黑衣蒙面人袭击,将他的随从打晕在地后,直接在他头上罩个了黑袋子,便将他扛进了马车。
待崔湜醒来之时,眼前是极为陌生的昏暗环境,似乎是一个地牢一般,四周静得可怕,时不时的传来嘀嗒的水声。
烛火跳动中,他终于看清了一张熟悉的脸。
“玄羽!你是萧慕宸身边的那个随从?大胆,你抓我来这里干什么?”
“你最近去太平公主府上去的很勤嘛,是想靠女人进入朝廷中枢吗?”玄羽揶揄的问。
此时的崔湜心里慌极了,哪里听得进玄羽的话,只嚷道:“是萧慕宸命你抓我来此的?他人呢?他在哪里?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可是博陵崔氏平安房的嫡子,是今年的新科进士,你们怎么敢抓我?”
在他的谩骂声中,身着一袭玄衣戴着半张面具的萧慕宸便走到了他的面前:“崔澄澜,你我两家的恩怨,我从前没有跟你们算,不代表我就怕了你们崔氏,只要你不犯我,我本也不会与你计较,但你竟然将主意打到了阿桓身上,那便别怪我给你一些深刻的教训和惩罚!”
萧慕宸说完,看了玄羽一眼,玄羽便拿起了一旁炭炉中正烧红的烙铁,笑眯眯道:“你这么喜欢招蜂引蝶,自恃一张俊美的脸,到处勾引小娘子,不如废了你这小弟如何?”
说罢,就要将烙铁朝崔湜的胯下伸过去。
崔湜吓得嗷嗷大叫:“萧慕宸,你干什么?让他住手,住手,我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碰她一丝一毫。
还有,你们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那个中书舍人的位置我也不要了。”
玄羽握着的烙铁一顿,萧慕宸便问:“柏梁诗社里的那只傀儡娃娃,是你放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