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林如海的独女林黛玉,年方六岁,因母亲贾敏病逝,外祖母念及外孙女无人依傍教育,便遣人来接黛玉去金陵贾府生活。
黛玉登舟起程,一路江水悠悠,心中满是对未知的惶恐。她自小身体孱弱,却聪慧过人,眉眼间透着一股灵秀之气。到了贾府,只见那宁荣二府,巍峨壮丽,雕梁画栋,往来的奴仆皆是衣着不凡。
进了府中,先是拜见了外祖母史太君,贾母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地叫着,声泪俱下。黛玉也不禁落下泪来。随后,邢夫人、王夫人、李纨等一一相见。
正说着话,只听后院中有人笑声,说:“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黛玉心中正疑惑着:“这些人个个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如此,这来者系谁,这样放诞无礼?” 只见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进来。这个人打扮与众姑娘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这便是琏二嫂子王熙凤,人称凤辣子。
见过众人后,贾母命两个老嬷嬷带黛玉去见两个舅舅。到了贾赦处,贾赦因说不忍相见勾起伤心,传话让黛玉好生休养。又去贾政处,王夫人告知贾政今日斋戒去了,叮嘱黛玉不要亲近那衔玉而生的宝玉,说他是个“混世魔王”。
正说着,外面一阵脚步响,丫鬟进来笑道:“宝玉来了!”黛玉心中正疑惑着:“这个宝玉,不知是怎生个惫懒人物,懵懂顽童?” 及至进来,却是位年轻公子: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瞋视而有情。
宝玉见了黛玉,便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贾母笑道:“可又是胡说,你又何曾见过他?”宝玉笑道:“虽然未曾见过他,然我看着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贾母笑道:“更好,更好,若如此,更相和睦了。”
宝玉走近黛玉身边坐下,又细细打量一番,因问:“妹妹可曾读书?”黛玉道:“不曾读,只上了一年学,些须认得几个字。”宝玉又道:“妹妹尊名是那两个字?”黛玉便说了名。宝玉又问表字。黛玉道:“无字。”宝玉笑道:“我送妹妹一妙字,莫若‘颦颦’二字极妙。”探春便问何出。宝玉道:“《古今人物通考》上说:‘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画眉之墨。’况这林妹妹眉尖若蹙,用取这两个字,岂不两妙!”探春笑道:“只恐又是你的杜撰。”宝玉笑道:“除《四书》外,杜撰的太多,偏只我是杜撰不成?”又问黛玉:“可有玉没有?”众人不解其语,黛玉便忖度着因他有玉,故问我有也无,因答道:“我没有那个。想来那玉是一件罕物,岂能人人有的。”
宝玉听了,登时发作起痴狂病来,摘下那玉,就狠命摔去,骂道:“什么罕物,连人之高低不择,还说‘通灵’不‘通灵’呢!我也不要这劳什子了!”吓得众人一拥争去拾玉。贾母急的搂了宝玉道:“孽障!你生气,要打骂人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宝玉满面泪痕泣道:“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单我有,我说没趣;如今来了这们一个神仙似的妹妹也没有,可知这不是个好东西。”贾母忙哄他道:“你这妹妹原有这个来的,因你姑妈去世时,舍不得你妹妹,无法处,遂将他的玉带了去了:一则全殉葬之礼,尽你妹妹之孝心;二则你姑妈之灵,亦可权作见了女儿之意。因此他只说没有这个,不便自己夸张之意。你如今怎比得他?还不好生慎重带上,仔细你娘知道了。”说着,便向丫鬟手中接来,亲与他带上。宝玉听如此说,想一想大有情理,也就不生别论了。
自此,黛玉便在贾府住下,与宝玉一处随着贾母起居,两人同起同坐,同止同息,亲密友爱日甚一日。
共读西厢
春光明媚,桃花灼灼,落英缤纷。一日,宝玉在沁芳闸桥边的桃花树下,正偷读那禁书《西厢记》,读得如痴如醉,全然沉浸在那才子佳人的浪漫情致之中。
正看到妙处,一阵风起,吹落了满树的桃花,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宝玉的肩头、书页之上。宝玉正心疼着这花儿被践踏,想要将花瓣抖落河中,却不想黛玉担着花锄,挂着花囊,拿着扫帚,款步走来。
黛玉见宝玉手中拿着一本书,便笑着问:“你又在看什么书?”宝玉先是一惊,忙将书藏在身后,支支吾吾地说:“不过是些《中庸》《大学》之类的。”黛玉才不信他,走上前去,非要瞧个究竟。宝玉拗不过,只好将书递给黛玉,嘱咐道:“好妹妹,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这可是禁书。”
黛玉接过书,只见封面上写着《会真记》三个字,翻开一看,里面的词句典雅优美,写的正是张生和崔莺莺的爱情故事。黛玉越看越入迷,脸颊渐渐泛起红晕,眼中满是陶醉之色。
待她看完,宝玉笑着问:“妹妹,你觉得这书如何?”黛玉轻轻地点了点头,赞道:“果然有趣,词句精妙,只是……”她微微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羞涩,“只是有些言语太过露骨。”
宝玉听了,笑道:“我就是见这书里的情啊,真挚动人,和我心里想的一样。我就好比那书中的张生,妹妹你就是崔莺莺。”黛玉听了,顿时羞红了脸,瞪了宝玉一眼,嗔怪道:“你这是拿我打趣呢!我告诉舅舅舅妈去,看他们不收拾你。”说着,便作势要走。
宝玉急忙拉住黛玉的衣袖,连连求饶:“好妹妹,我错了,你可千万别去。我要是说错了话,你打我骂我都行。”黛玉看着宝玉那着急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用手帕轻轻打了一下宝玉,说:“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我不过是逗你呢。”
两人正说着,远处传来了丫鬟的呼喊声,说是老太太找他们。于是,两人急忙将书藏好,携手往贾母处走去。一路上,桃花依旧烂漫,而他们心中那份懵懂的爱意,也如同这春日的繁花,悄然绽放。
葬花之殇
暮春时节,风卷残红,落英遍地。黛玉晨起,见那园中落花无数,心中满是怜惜与哀愁。她深知这花儿的命运,恰似自己漂泊无依的人生,美好却又短暂,终将消逝。
于是,她肩扛花锄,手提花囊,独自一人来到那沁芳闸畔,开始了她的葬花之举。她小心翼翼地将落花拾起,放入花囊,再将它们埋葬在泥土之中,动作轻柔而缓慢,仿佛在送别一位至交好友。
正葬着花,宝玉寻她而来。见黛玉如此哀伤,宝玉心中也满是不忍,轻声问道:“妹妹,你又为何如此伤心?不过是些落花罢了,何苦这般劳神。”
黛玉抬起头,眼中泪光闪烁,说道:“你哪里懂得我的心思。这花儿今日开得这般娇艳,明日就被风吹雨打去,零落成泥。就像我们这些人,在这世间,又能有多少安稳日子呢?我今日葬花,又何尝不是在葬自己的命运。”
宝玉听了,心中一阵刺痛,他握住黛玉的手,说道:“妹妹,你别这么想。你我虽身处这贾府之中,诸多规矩束缚,但只要我们心意相通,又有什么可惧怕的。我定会护你周全。”
黛玉却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这话,不过是哄我罢了。我们终究是寄人篱下,身不由己。这贾府看似繁华,实则暗藏诸多危机。将来会怎样,我们又能知晓多少呢?”
说着,她又吟起了那首《葬花吟》:“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那歌声婉转哀伤,如泣如诉,听得宝玉肝肠寸断,两人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在这暮春的落花之中,他们的爱情,也仿佛被这哀伤的氛围所笼罩,充满了未知的忧虑与恐惧。
误会生隙
夏日的午后,骄阳似火,蝉鸣阵阵。宝玉在王夫人房里午休,因金钏儿与他调笑,被王夫人发现,王夫人盛怒之下,将金钏儿撵了出去。金钏儿不堪受辱,投井自尽。
宝玉听闻此事,心中悲痛万分,他深知金钏儿的死与自己脱不了干系,整日里郁郁寡欢,神情恍惚。
这日,忠顺王府派人来贾府,索要王府中出逃的戏子蒋玉菡。原来,宝玉与蒋玉菡相识,还互赠了汗巾子。贾政得知此事后,怒不可遏,他觉得宝玉不仅行为放荡,还惹上了王府的麻烦,简直是辱没了祖宗的颜面。
正巧此时,贾环又在贾政面前添油加醋地说,金钏儿的死是宝玉逼奸不遂所致。贾政听后,更是火冒三丈,立刻命人将宝玉抓来,一顿毒打。直打得宝玉皮开肉绽,奄奄一息。
消息传到黛玉耳中,她心急如焚,不顾众人的阻拦,匆匆赶到宝玉房中。见宝玉躺在榻上,面色苍白,伤痕累累,黛玉心疼得泪水夺眶而出。她坐在宝玉床边,握住他的手,哽咽着说:“你可好些了?怎么就这么不小心,惹出这么大的祸事。”
宝玉见黛玉如此伤心,强撑着微笑道:“我不打紧,你别为我难过。只是让你担心了。”
正说着,宝钗也来了。她手里拿着一丸药,神色关切地对宝玉说:“早听人说你挨了打,我特地寻了这丸药来,你且服下,明日就会好些。”说着,便将药递给袭人,又叮嘱了一番。
黛玉见宝钗来了,心中本就有些不是滋味,又见她如此周到体贴,更觉自己与宝玉之间的感情,似乎在这贾府之中,显得有些孤苦无依。她悄悄地拭去眼泪,起身告辞。
宝玉见黛玉要走,心中着急,想要挽留,却又因宝钗在场,不便言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黛玉离去,心中满是无奈与惆怅。
此后,黛玉心中对宝玉与宝钗之间的关系,渐渐生出了许多误会与猜疑。她常常暗自垂泪,觉得宝玉对自己的心意似乎也不像从前那般坚定。而宝玉,虽极力想要向黛玉解释,却总是被各种琐事打断,两人之间的误会,也越来越深。
定情信物
秋意渐浓,园中枫叶似火,银杏金黄。一日,宝玉在园中闲逛,偶然间看到街边有个卖荷包的小摊,摊上的荷包绣工精美,花样繁多。他一眼便相中了一个绣着并蒂莲的荷包,那并蒂莲娇艳欲滴,栩栩如生,恰似他与黛玉之间的爱情。
宝玉心想,这荷包若是送给黛玉,她定会喜欢。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买下了荷包,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满心欢喜地往潇湘馆走去。
到了潇湘馆,黛玉正在窗前刺绣。见宝玉来了,她微微抬眸,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却又很快掩饰住,装作不在意地问:“你又来做什么?”
宝玉笑着走到黛玉身边,从怀中掏出荷包,递到她面前,说:“妹妹,你看这是什么?我特地给你买的。”
黛玉接过荷包,细细端详着,眼中露出喜爱之色。可一想到近日来与宝玉之间的种种误会与争吵,她心中又有些赌气,故意将荷包扔到一边,说:“你拿这个来哄我,我才不稀罕呢。你平日里和那些姑娘们往来,送的东西只怕比这还好,哪里还能记得我。”
宝玉听了,急忙解释道:“妹妹,你可别误会。我心里只有你,这荷包是我一眼就相中的,就想着送给你。那些和别人的往来,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你在我心中,可是最最重要的。”
黛玉听了,心中虽有些感动,可嘴上还是不饶人:“你说的好听,谁知道是真是假。你若真有心,就把我给你做的香囊拿出来看看。”
原来,此前黛玉曾亲手给宝玉做了一个香囊,宝玉一直带在身边。可前几日,小厮们见宝玉心情好,便向他讨赏,宝玉随手将香囊解下给了他们。
宝玉一听,心中暗叫不好,他知道若是说香囊被小厮拿走了,黛玉定会更加生气。于是,他支支吾吾地说:“香囊……我……我收好了。”
黛玉见他这般模样,以为香囊真的被他弄丢了,心中又是委屈又是生气,眼泪夺眶而出。她拿起剪刀,就要将手中未绣完的手帕剪碎。
宝玉见此情景,急忙拉住黛玉的手,说:“好妹妹,你别生气。香囊是被小厮拿走了,可我心里一直记挂着你。你看,我一直将你给的东西贴身带着。”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贴身的荷包,里面正是黛玉给他做的香囊。
黛玉见香囊还在,心中的气消了大半。她看着宝玉,眼中满是柔情,说:“你呀,总是这般粗心大意。以后若是再弄丢我给的东西,我可真的不理你了。”
宝玉笑着点头,说:“不会了,再也不会了。这香囊我定会好好保管,就像我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一样。”
自此,这个并蒂莲荷包和黛玉做的香囊,便成了他们定情的信物,承载着他们之间深厚而又真挚的爱情。
中秋联诗
中秋佳节,贾府阖家团圆,在大观园中摆下盛宴,众人赏月饮酒,好不热闹。
晚宴过后,众人又移至凸碧山庄,继续赏月。此时,明月高悬,清辉洒地,照得满园银白。贾母兴致颇高,提议大家联诗取乐。众人纷纷响应,于是,探春起了句:“阶露团朝菌,”众人依次联下去。
黛玉和湘云两人,悄悄地离了众人,来到凹晶馆边的水榭之上。这里静谧清幽,只有湖水波光粼粼,倒映着天上的明月。
两人坐在水榭边,一边赏月,一边联诗。湘云联道:“寒塘渡鹤影,”黛玉听了,沉思片刻,对出:“冷月葬花魂。”
这一句诗,意境清冷哀伤,仿佛是黛玉对自己命运的一种预言。湘云听了,拍手赞道:“好对!好个‘冷月葬花魂’,只是太过凄凉了些。”
黛玉苦笑着说:“我本就是个薄命之人,这世间的繁华,于我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能在这月色之下,与你联诗谈心,已是难得的美好。”
正说着,远处传来了妙玉的声音:“好诗,只是过于颓败凄楚。此亦关人之气数而有,所以我出来止住。”原来,妙玉听到了她们的联诗,特地赶来。
妙玉邀请两人到栊翠庵中,为她们续完了诗。三人又在庵中品茗谈诗,直到夜深才各自散去。
黛玉回到潇湘馆,躺在床上,却久久无法入眠。她望着窗外的明月,心中思绪万千。这中秋佳节,虽有众人相伴,可她心中的那份孤独与哀愁,却愈发浓烈。她深知自己与宝玉的爱情,在这封建礼教的束缚下,前途未卜。而自己的身体,也日益衰弱,不知还能支撑多久。
在这寂静的夜晚,黛玉的心中,满是对未来的迷茫与恐惧,唯有那清冷的月光,陪伴着她,度过这漫长的黑夜。
魂归离恨天
寒冬腊月,贾府上下一片肃杀之气。先是元妃病逝,接着贾府被抄家,往日的繁华瞬间化为乌有。宝玉也在这一系列的变故中,变得痴痴傻傻,迷失了心智。
黛玉本就体弱多病,再加上听闻宝玉要娶宝钗的消息,病情愈发严重。她万念俱灰,觉得自己的世界彻底崩塌。
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黛玉躺在病榻上,气息奄奄。她的身边,只有紫鹃一人守着。紫鹃看着黛玉日渐消瘦的面容,心中悲痛万分,不停地流泪。
黛玉强撑着最后的力气,对紫鹃说:“我是不中用了,你待我这几年,也算是尽心尽力。我去之后,你也不必太过伤心。”
紫鹃哭着说:“姑娘,你可不能丢下我。你要是去了,我可怎么办。”
黛玉微微摇头,说:“生死有命,我也强求不得。只是我这一世,与宝玉的缘分,终究还是尽了。”说着,她想起了与宝玉相识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