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去做的哪个更好，除了神之外谁也不知道。
“青尺素”和“灯花酒”是小石坞堡最出名的两个货物，往来不绝的商人大多都是奔着这两样东西来的。同时他们为了换到其他有价值的商品，也带了周边各个坞堡的特色产品。
“青尺素”是一种绸缎，薄如蝉翼却有很多亮丽的色彩，在太阳下面，不同的角度和温度会折射出不同的颜色。当时就有人评价，想要把一件“青尺素”穿出同样的效果，简直比找到两片相同的叶子还难。最主要的还不在这里，经过洗涤重铸的“青尺素”会记录下第一次穿它人的体态。意思是只要你愿意，你甚至不用裁剪它，就跟认主一样，很有意思。另外一点它还可以自主控温，它会根据你的体温维持在一个适当的温度，透气效果也不错。吸汗能力也不差，重点是吸汗之后没有那种黏唧唧的感觉，种种特性让它深受人们的喜爱。
说起“灯花酒”，特别是“天泽节”之后，陆续成熟的梅子配着苍鹰山脉的清泉，那味道可是又上了一个台阶。第一次喝的人可能会不太适应，第一口酸中带着一点苦涩，苦涩的尽头却是一种回味无穷的甘甜。很多商人都尝试着将青梅移植到他们所在的坞堡，然后把两者重新匹配酿酒，可到最后都是只剩下酸涩和苦味。多次尝试无果后，只能归咎于南甘北枳，索性也就放弃了，老老实实的来这里进货。
这就是为什么什么小石坞堡能发展到这种地步的原因。优越的地理环境和特定的自然资源。
“嗨，新鲜出炉的灯花酒！一口回忆青涩时光，一口追忆甜蜜时光。老板，要尝一口么？我们这里是免费品尝的！如果您们不满意，可以提出建议，我们还有礼品相送，谢谢大家！欢迎品尝！”吆喝的青年人露出质朴的微笑，并没有因为离凛裹得严严实实的表现出异样的眼光。毕竟是做生意的，南来北往的人见的多了，包容性自然就强一些。
离凛接过青年人递过来的酒一饮而下，不管是酸也好，苦也罢，他像个木桩一样站在原地。
青年人心里一怔，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古怪的客人。“灯花酒”他们家已经卖了很多年了，不说是最好的，但是口味也数一数二的，每年的订单并不少。这位客人是什么情况，即便不满意，也不该一点反应都没有吧？
“客人，如果口味不喜欢的话，我们这边还有玫瑰味的，桂花味的，以及……”离凛伸手打断了他的介绍。
“很好喝，帮我装一壶吧。”其实是那种回甘让他想起来一些事情，他现在很容易陷入那些回忆中。
“好嘞，一瓶灯花酒！贵客新登门，免费再送您一壶玫瑰味的尝尝鲜。”青年人并没有因为离凛要的少而感到失望，来者是客，能成一单是一单。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关系网，送个小样，给对方留个好印象，他可能带来更多的客户。
离凛接过两壶“灯花酒”，回想着刚才购买“青尺素”的经历。原来他们都很善良啊，是他看到的阴暗面太多了，这让他形成了一种惯性。不管遇到什么事，先做最坏的打算。他主动选择用阴暗的眼光来看待世界。
这个世界还是有很多值得肯定的东西，街道上嬉戏奔闹的孩童，炽热真诚的笑脸，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仿佛将离凛拉回了那个幸福的时代。亲情，友情，爱情？仔细想想，他还真没有这个体验。
“您好，一个灵币。”年轻人善意的提醒。
离凛点了点头，他身后的格蕾琴腾出一只手，替他付了款。
格蕾琴相当于是离凛的提款机，只要是离凛消费的东西，都由她来支付。当然，这个钱也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小石坞堡几大家族协议出来的一个成果。为什么偏偏是格蕾琴而不是其他人，因为这是卡隆指定的。
此刻的格蕾琴一身休闲服穿在身上，身上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这些都是离凛一路走来挑挑拣拣感兴趣的东西。她也没想到，一个大男人，居然比她还有购物体验感。
离凛时不时地在这个店铺逛一圈，在那个店铺逛一圈。随着一家店铺一家店铺的走动，他感觉脚下的力量更坚实了一些。
“诶，小朋友，这个东西送给你。”离凛心有感触，将手里的风车和面具展开，叫住一群孩童道。
“嗯？谢谢，叔叔。我们不要，妈妈说不能拿陌生人的东西。再见！”孩童们追逐着离开了离凛，离凛在原地痴痴的笑了。这是多么朴素的传承啊！小的时候，妈妈也是这么教他的，不要跟陌生人搭话，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
这在格蕾琴看来就非常奇怪了，她是从离凛醒来一直跟到现在的。她知道离凛是一个实力很强的人，这样的人不需要掩人耳目，因为实力就是通行证。但是他却在出医院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选择挑了一个面罩，将面貌隐藏。也许是因为肤色的问题吧，夏人总是高人一等的。
另外作为一个强者，离凛应该有很丰富的经历，为什么还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在这里逛街市。难道不应该是在各个秘境里面搏杀，获得各种神奇的资源，拥有各种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宝物，全身上下都应是挂满布灵布灵闪闪发光宝石的那种人么？
这种杀伐果断的人，连摩尔先生和卡隆先生都畏惧三分，童趣应该早就泯灭殆尽了，怎么还会跟孩童互动？
问题归问题，她可不会上去提问。
“嘿，各位爷！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是最新的一批奴隶。正儿八经的青川奴隶，想必大家都听说过，青川出产，必属精品！”
前面特别热闹，属于街道的中心区域。售卖的商品也从基础的小物件变成了高价值的天然产物或是活物。格蕾琴已经雇佣了三个随从跟在身边，因为离凛买的东西太多了，她一个人根本带不完。不过也有好处，跟着离凛她也能进到不同的场所，看到很多有意思的东西。
以前格蕾琴跟同事聊八卦的时候，经常会听到他们讨论有关于其他坞堡特产的事情。青川坞堡算是其中比较出名的，不过这个出名倒不怎么好。
青川坞堡男的高大俊美，女的国色天香，正因为这个特性，青川就成了其他强势坞堡的征伐对象。毕竟没有什么比做奴隶贸易利润来得更高了，各家大族家里都会看到青川奴隶的身影，青川坞堡也一度面临消亡的危险。为了保护这种资源，青川坞堡隶属的现代都市发布了限制令，其他坞堡只能通过贸易手段获取青川奴隶，而且每年不能超过三十个。这就让被号称是“奴隶工厂”的青川坞堡避免了消亡的危险。
格蕾琴曾问她的同事，既然如此遭受别人的践踏，为什么不直接选择离开呢？她的同事先是愣了几秒，然后就笑了出来。问了她几个问题。如果你是一个备受欺凌的人，你可以选择死亡，离开这个让你憎恶的世界。但是你的族群可以么？有的时候面对死亡并不是勇敢的，而是怯懦的。只有那些为了族群未来的希望而忍辱负重的人，那样的人才是勇敢的。另外更现实的一点，一个坞堡的建立，要几代人的努力。坞堡可以算是个体的家乡，个体要背井离乡没问题，群体怎么才能确定下一个定居点是安全可靠的。如果现在让你离开小石坞堡，你会同意么？大概率是不会的，如果摩尔先生带着她离开，她肯定不会拒绝，格蕾琴是这么想的。
能让人类占据的土地都已经有主了！那些需要开发的土地，可不是以前那样圈起来就行了，是要驱逐变异生物才能得到的，成本实在太高了！
离凛循着吆喝声就过去了，这是一种非常古老的行当，至今都没有消失。一共有五个奴隶，三男两女，赤身裸体的站在那里，围观的众人可以窥伺到他们的每一寸肌肤。他们的脖子上套着项圈，腿上绑着麻绳，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奴隶主神采飞扬的介绍着他的这批货品。
“各位请看！多么坚实有力的臂膀，多么雄壮魁梧的身材。”奴隶主的双手在空中飞舞，恨不得编出一朵花来。然后他来到另一侧介绍道:“各位请看！多么完美的形态，多么可人的相貌！我们保证他们都是处子之身！”
听说过青川奴隶的人不少，展台旁边挤得水泄不通，谁都想再靠近一些，毕竟买得起的只会是那几个大家族的人，能过过眼瘾也不错。各种污言秽语在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笑，格蕾琴虽然对这些见怪不怪，不过真要让她去穿过这样的人群，她肯定是不愿意的。
格蕾琴的想法不重要，离凛自顾自的往前走，拥挤的人群在他身前自动让出了一道空间，像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他们推来。
被推开的人哪会乐意，抄起手边顺手的家伙就照离凛头上砸去。也不是真砸，就是震慑一下，没想到那人一瞬间就被抛飞了出去，远远砸在街道的一角。谁都没看清楚那人是怎么飞的，离凛也没有任何动作。心有不满的人们乖乖的让出一条道来，毕竟在城内这么肆无忌惮动手的没有几个，这些都是他们这些看客惹不起的。
奴隶主一看就知道来了大客户，虽然不知道是哪家的，不过敢出手，就说明有底气。他赶忙跳下平台，来到离凛身前躬身道:“爷，您这边请！”穿过人群，才能看到平台前面放了八把椅子，有六个椅子都坐着人，显然他们是拥有竞争资格的。那六人先是用不满的眼光审视离凛，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有些意兴阑珊，又得重新估价了，毕竟六个人抢和七个人抢还是不同的。
离凛选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格蕾琴也跟着站到他的身后。离凛裹成这个样子他们认不出来，格蕾琴的样貌他们可是都知道的。一看到格蕾琴，原本放松的心情立马紧张了起来，舒适的凳子也变得如坐针毡。
是那个夏人！
“好了，各位爷！咱们也介绍的差不多了，一个奴隶三百灵币，一次加价五十灵币，价高者得！请各位出价！”一个奴隶的成本是一百灵币，市场价在三百灵币上下浮动，所以这是一个很中肯的价格，就看能竞价到多少了。按照往年的行情，一个男性奴隶能拍到五百左右，一个女性奴隶能拍到一千左右。希望今年能拍个好价格吧！
离凛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如水，一一打量着台上的奴隶。青川奴隶名不虚传，光是看着就让人有了无穷的占有欲。当然，这并不包括离凛，他只是在思考。
奴隶主预想中的火热竞价场面并没有出现。甚至连三百的基础价格也没有人接手，什么情况？
那可不是，知道了离凛的身份，谁还敢跟他抢啊。离凛不出价，谁敢出价！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懵了，他们就是来看豪门一掷千金的，怎么回事？心思活络之人立马就想明白了关键，这个新来的神秘人身份必定不一般，不然也不会震慑的其余六家不敢动弹。
“各位爷，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么？您看，这个肌肉轮廓，这个线条，还有这个……这个，都是上上之选啊。请您看！这，这都是完璧之身啊，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您们直接说就行。”奴隶主绷不住了，负责采购的那六位他都认识，给出高价最后吃点回扣这单生意就成了。问题出在新出现这位爷身上，只有打动他才行了。
离凛起身越过了奴隶主，走到台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隶没有说话，因为在没有确认归属权前，他们是没有说话资格的。
“爷！，他们现在没有名字，只有主人能命名。”奴隶主急忙解释道，虽然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常识，不过……他看到下面坐着的人急忙朝他使眼色，赶忙撤到台下。
“这是尊大神，他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别惹他。”那人低声耳语道，更多的也不用他说。做生意的走南闯北精明得很，点一下就行。
奴隶主眉头紧蹙，他不是信不过这个人。而是能做奴隶贸易的人，哪个不是手眼通天，没必要惧怕吧。
“什么情况，这人谁啊？”
“别问，科渠大主教因为这尊大神已经很久没露面了。”听到这里奴隶主猛然一惊，教会跟他们是有合作关系的，科渠大主教他也知道一二。地位超然的教会组织都不敢惹他，那么他这么一个小奴隶主是真没必要。这一单，少赚点就少赚点吧。
“你的名字！”离凛看着第一个奴隶道。
奴隶表情很痛苦，张了张嘴，又闭住了。之前有过先例，在没有确认买家的情况下某位奴隶开口了，这个奴隶被处以极刑，然后送回了青川警示他人。
“你呢？”
“你呢？”
“你呢？”
“你呢？”
离凛一个一个的问，一个回答他的都没有。离凛自嘲的笑了笑，转身离开。
“青鸾，先生！我叫青鸾！”一个女奴张开口，清脆悦耳的声音让众人陶醉。这可是价值一千灵币的嗓音呀，实在是太赚了！过眼瘾的吃瓜群众过了耳瘾，不由羡慕起了那些消费的起的大佬们。
离凛鬼魅般的消失在原地，瞬间出现在青鸾身前。离凛颤抖着扶着她的肩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青鸾，先生，我叫青鸾！”女奴并不畏惧离凛，脆生生的回答道。
“好！好！好……”离凛一连说了几个好字，像是得到了某种宣泄。
“跟我走吧？”离凛询问道。
“可以，但是青鸾有个请求。请主人一并赎回我的族人，让他们回到青川，告诉我的家人我有了一个很好的主人。”青鸾的精神状态明显比几个好很多。
“没有问题。”离凛转向奴隶主道:“他们多少钱？”
奴隶主听完别人的耳语，知道这是一个大佬，而且是顶尖大佬，陪笑道:“爷，一个三百，一共一千二。青鸾小姐好福气，得到您的青睐。”
“好。”
格蕾琴立马凑了过来，她身上可没有一千二，只得叫住另外那六人，让他们拼了一千二递于奴隶主。另外六人也算苦主了，不仅任务没完成，还要倒贴进去一部分钱。
“各位哥哥姐姐，一路保重！”青鸾对着他们鞠躬。
“青鸾妹妹，谢谢！”另外四人向青鸾道谢，他们现在是自由身了，不受奴隶戒律的限制。身上的镣铐都被取了下来，身上穿着朴素的衣服。
“请问这位大人，以后我们来小石坞堡，还能见到青鸾妹妹么？”他们很感激青鸾，这一别，怕是再没重逢的机会了。不过他们心底还是有着渴望，万一呢？
“我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离凛回答完问题，就带着青鸾转身离开了。四人对着离凛的背影鞠躬，青鸾也是一步三回头的看向四人。
格蕾琴走了过来，将二十个灵币递到他们手里，然后把奴隶主叫过来郑重其事道:“不要打他们的主意，那位你惹不起！”
奴隶主连忙道:“您说的是！”然后拿出十个灵币塞到格雷琴的手里。
离凛率先领着青鸾来到一家服饰店，刚进门，店员就热情地迎了上来，拿了一件披风给青鸾围上。
“先生是要给这位女士挑一身合适的装扮吧，您来的正是时候。我们店正在做活动，我带您一一看看。”说着，就领着离凛向二楼走去。格蕾琴打发小厮在楼下等着，跟着离凛他们进入了二楼。
一楼摆的是人型模具，二楼直接是真人模特，他们在一个个t 台一样的展示空间内走秀。每个模特身上，都有几双眼睛注视着她们。不多时，就有几个模特离开了t台，跟着消费者离开了。
“先生，我们店用的都是最好青尺素，您看上哪样只管试，试到满意为止！”这个规格可不低了，因为重铸也是要成本的。外面发生的事情服务员并不知道，但是她知道青川奴隶价值不菲，来人肯定有不俗的消费能力。
离凛看向青鸾道:“你去吧，看上哪个就拿哪个，不用在乎我的想法。”
离凛依靠在二楼，他在二楼看风景，看风景的人也在看他。
“先生！”青鸾脆生生道。
离凛转过头来，青鸾选的是一件淡绿色的坎肩，上面雕着翠竹，内衬是淡紫色薄纱宽汗衫，下面配着黑红相间的马面裙。配着精致的五官，即便是离凛也不禁恍然了一下。
“很好看。”离凛赞叹道。
“还不知道先生的名字。”青鸾走了过来，很自然的坐到离凛的腿上。
离凛立马抽身站起来，有些厌恶，又带着些怜悯的看向青鸾道:“叫我离凛就好，还有。你是自由的！”
青鸾没想到离凛会是这样的反应，青川坞堡每年要献祭的三十人。这三十人有的是抽签决定的，有的是卖儿卖女凑齐的。他们从小就要学习如何取悦他人的本领，所以青鸾很自然的接近离凛。看得出来，离凛是一个很好的主人。在青鸾的认知里，并没有自由这个概念，所以她现在是茫然的。当初的那个约定，一直在她心里盘桓，她相信自己的感觉。
看着茫然无措的青鸾，离凛道:“能跟我讲讲青川是什么样的吗？”
青鸾挺直身子，少谦一些身位坐在一旁道:“遵命，离凛先生。青川坞堡位于苍鹰山脉的另一侧，距离小石坞堡说起来不算近也不算远。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青川的降雨量基本没有，仅有一条河谷在洼地上形成的湖泊，所以青川的资源资源非常贫乏。没有丰富的资源就不会有充足的金钱来保证安全，所以很多强大的坞堡都会掠夺我们的人口。直到“直隶协议”的出现，让我们可以通过出售人口的方式维护青川坞堡的安全，青川坞堡才稳固了下来。”
“你们就没有想过通过联姻的方式来拉拢强大的盟友么？”生理需求，是基础的需求。历史上从来不缺和亲换取和平的例子，人性是不会变的。
“没有用的，强大的盟友只看重实力！他们只会通过暴力的手段来争取利益。”
这一点倒是没错，离凛没想到青鸾小小年纪把规则看得这么清楚。
“你渴望自由么？”离凛问道。
“自由？”青鸾的眼神中绽放出了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