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金色的月光浸透梧桐枝桠时，湛风正将呼吸压成一线游丝。
他后背紧贴着冰凉的汉白玉照壁，看着三十步开外的宋掌门在曲廊拐角处突然驻足——那人腰间饕餮纹玉佩正在吞噬月光，在青石板上投下扭曲的投影。
"；三清祖师在上，这老狐狸连护体结界都要用噬灵阵。"；湛风舌尖抵住上颚，齿间残留着郝悦今晨塞给他的薄荷糖凉意。
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无意识摩挲着袖中密钥，那枚刻着"；观测者x-07"；的金属片正与远处玉佩产生诡异的共鸣。
当宋掌门袖中抖落三枚青铜算筹的瞬间，湛风瞳孔骤然收缩。
那些算筹落地即成三才阵，青灰色灵力如同蛛网般沿着地砖缝隙蔓延，将整条曲廊化作灵力真空的囚笼。
他几乎能听见自己颈动脉突突的跳动声，左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昨夜破译的实验室波段图谱突然在识海里炸开，与眼前阵法产生七成重叠的频段。
"；东南巽位..."；湛风舌尖尝到血腥味时才惊觉咬破了口腔内壁，灵力感知网正疯狂震颤。
他盯着阵眼处那片颜色稍浅的月光，忽然想起郝悦调试反制程序时说过的话："；所有加密系统都会在量子潮汐的卯时三刻出现相位差。"；
当子规鸟发出第一声啼叫，湛风整个人化作淡青色流光。
他在灵力真空的缝隙里蜷缩成胎息状态，右手食指在虚空快速勾勒出郝悦教他的斐波那契螺旋线——那些被宋掌门吞噬的月光突然在阵眼处凝结成液态，像打翻的水银般漫过他的鞋尖。
跨过禁制的刹那，后颈传来灼烧般的刺痛。
湛风不用看也知道，郝悦用朱砂画在他衣领内侧的加密符文正在发烫，这代表着至少有七个监控法器刚刚从他神识上扫过。
他借着假山阴影摸到水榭飞檐下时，瞥见宋掌门的道袍下摆竟渗出暗蓝色荧光，像是某种液态电路的纹路。
"；果然是你。"；湛风死死扣住檐角兽首，看着宋掌门对着荷塘掐出古怪的剑诀。
那不是任何门派的正统术法，倒像是郝悦实验室里那些机械臂的动作——十二朵睡莲应声绽放，每片花瓣都浮现金色代码，在夜色里拼凑成三维投影的星图。
当戴着青铜傩面的黑影从星图中浮现时，湛风感觉袖中的密钥突然开始共振。
那个神秘人袖口绣着的衔尾蛇纹章，与三日前在郝悦后颈擦过的暗器图案完美重合。
他强忍着识海翻涌的刺痛，将灵力凝聚在耳蜗处，却只捕捉到几个断续的词汇："；...培养皿...认知滤网...第49次观测..."；
荷塘里的锦鲤突然集体跃出水面，每尾鱼眼中都闪烁着机械红光。
湛风在傩面人抬手的瞬间翻身滚进紫藤花架，后脑勺重重磕在石墩上也不敢泄出半点气息。
他看见宋掌门恭敬地捧出个琉璃盏，盏中悬浮的暗红色晶体，分明与自己三日前从郝悦发簪里取出的"；异常数据核心"；一模一样。
"；他们要重置认知滤网了。"；湛风用虎口卡住自己咽喉防止灵力外溢，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腰带。
当傩面人指尖触碰到晶体的刹那，整个水榭突然笼罩在琥珀色光膜中，他藏在怀里的密钥发出蜂鸣般的预警——这是郝悦设定的空间封锁警报。
紫藤花突然开始逆向生长，褪色的花瓣重新变得艳紫。
湛风在时间法则的涟漪中艰难转身，借着时空扭曲的掩护，将一缕灵力附着在宋掌门的玉带扣上。
当子时更鼓穿透结界传来时，傩面人化作数据流消散的瞬间，他清晰看到对方后颈浮现的条形码：tS-0。
湛风将染着夜露的外袍甩在竹椅上时，郝悦正在用全息投影调试某种反灵力装置。
悬浮的电子符文撞上她鬓角的珍珠发夹，碎成一片星沙落在肩头。
“你的心率比平时快23%。”她头也不回地敲击虚拟键盘，青柠味的信息素却悄悄漫过来，“窗边矮几上有新炼的冰魄丹，第七代改良配方。”
白玉瓷瓶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
湛风仰头吞下丹药的瞬间，郝悦突然转身，指尖擦过他沾着血痂的腕骨。
两人同时僵住，全息屏幕上的灵力波动图突然变成乱码。
“受伤了？”她蹙眉拽过他的手腕，医用扫描光从指甲盖里透出来，“灵力回路有三处灼伤，表皮温度42.3c，你究竟……”
质问被堵在薄荷味的吻里。
湛风单手撑住操作台，看着那些乱码在她瞳孔里折射出七彩光晕。
郝悦的耳垂开始发烫，这个能把量子方程式当情书写的姑娘，此刻却慌乱得像只炸毛的猫。
“宋掌门的噬灵阵里掺了数据毒素。”他抵着她的额头轻笑，指腹抹掉她鼻尖渗出的汗珠，“但某个天才设计的相位差密钥，正好能破解七成加密算法。”
全息投影突然发出刺耳鸣叫。
郝悦触电般推开他，绯红从锁骨一路烧到眼尾：“监控系统显示……林仙子在栖霞亭等了你半个时辰。”
夜色在林仙子的雪纱披帛上流淌。
当湛风踏着露水走来时，她腰间玉佩突然泛起幽蓝微光，与怀中的密钥产生微妙共鸣。
“青云观的《太虚剑典》第三式。”林仙子并指为剑，灵力在空中绘出宋掌门在水榭的招式，“这招‘星垂平野’本该引动北斗七星之力，但昨夜……”
“但昨夜那些星光是量子投影。”湛风接话，密钥在掌心投射出三维影像，“每道星轨都对应着实验室的加密波段，宋掌门掐诀时的手势角度，恰好是操作机械臂的标准姿势。”
林仙子瞳孔微颤，发间步摇突然发出清越鸣响。
她快速结印布下隔音结界，从袖中取出一枚冰晶：“三日前，我在宋掌门闭关处发现了这个。”
冰晶里封存着半片机械蝴蝶翅膀，纳米级的电路板上刻着“tS - 049”字样。
湛风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这个编号与傩面人后颈的条形码完全吻合。
“万灵阁的《天工谱》记载，这种液态金属产自昆仑墟。”林仙子指尖抚过冰晶表面，“但三个月前，我在郝姑娘的实验室见过类似材质。”
夜风突然卷起满地竹叶。
湛风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密钥的预警系统在皮下组织里震动。
他想起昨夜郝悦调试设备时，后颈处一闪而逝的幽蓝纹路——和林仙子玉佩的光晕如出一辙。
“合作需要诚意。”他忽然翻转手腕，灵力在空中绘出傩面人的三维投影，“林仙子可认得这个？”
女子手中的冰晶“咔”地裂开细纹。
在她灵力出现波动的刹那，湛风清晰捕捉到那枚玉佩传出的特殊频段——竟与实验室监控法器的波动有82.6%的重合度。
“这是……”林仙子的声音像绷紧的琴弦，“三清在上，这傩面纹样与我派禁地壁画……”
示警符咒突然在夜空炸开，打断了她的话。
湛风看着西南方升起的紫色烟云，那是他留在宋掌门玉带扣上的追踪标记。
密钥投射的地图上，三个红点正呈品字形朝藏书阁逼近。
“子时三刻，藏书阁地脉最弱。”林仙子快速结印，雪纱披帛化作灵力罗盘，“若想破解认知滤网，现在就是……”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湛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郝悦站在月洞门下，手里端着还在冒热气的药盅。
全息屏幕的冷光映着她苍白的脸，那些飘在空中的电子符文正在组成某个古老的封印阵法。
“你的药。”郝悦把瓷碗塞进湛风手里，转身时马尾辫扫过他发烫的耳尖，“东南角第七层书架，《九域志异》的夹层里有你要的东西。”
当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湛风才发现碗底贴着一枚微型传感器。
林仙子若有所思地望着那碗漆黑的汤药，突然轻笑：“郝姑娘的梅花篆体，倒是与实验室的加密字体颇为相似。”
藏书阁的琉璃瓦正在渗出诡异蓝光。
湛风握紧碗底的传感器，在跨过门槛的瞬间，密钥突然发出尖锐蜂鸣——他三天前设置的灵力屏障，此刻正像融化的冰淇淋般层层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