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林深处阴风阵阵,小鱼攥紧金锁,锁芯机关硌得掌心生疼。鳞生用骨针挑开藤蔓,露出半截断裂的镇海司界碑:";这些裂痕是新的......有人比我们先到。";
";小心脚下!";小鱼扯住他后领。青石板上横着具穿夜行衣的尸首,腰间别着刻";温";字的青铜牌。翻过尸体时,她呼吸一滞——那人耳后嵌着玉蝉蛹,翅翼处染着苏锦娘惯用的胭脂红。
鳞生用鲛绡裹住尸体的手:";看指缝!";
半片鱼皮粘在指甲里,墨迹晕染仍能辨出「亥时三刻,阵枢归位」。远处突然传来铁链拖拽声,十二盏鲛灯从碑林缝隙飘出,灯影里晃过穿嫁衣的人影。
";阿樵?";小鱼追着人影冲进碑林深处,却撞见青铜柱上捆着的人。那人抬头时,她惊得后退半步——分明是温九娘的面容,脖颈处却布满缝合线。
";快走......";假温九娘喉间发出沙哑的男声,";苏锦娘在碑林养了三百药人......";
鳞生用骨针挑开她后领的皮肉,青蚨血渗出来:";是画皮术!这人被换了脸!";
碑林突然震颤,三百石碑齐齐转向。假温九娘瞳孔骤缩:";她要醒了......阵枢......";
地面裂开蛛网状缝隙,青铜罗盘从地底升起。盘面刻着改良困龙阵,每个阵眼都嵌着冰玉牌位。小鱼的金锁突然发烫,锁链自行解开缠上罗盘轴心。
";这是温如海的锁魂链!";鳞生割破手腕,鲛人血洒在罗盘上,";当年他用这个禁锢鲛人族长......";
血珠触及阵眼的刹那,碑林上空浮现幻象——苏锦娘立在镇海司遗址前,正将青蚨血注入昏迷的阿樵心口。幻象中的青铜脉游走全身时,碑林深处传来真实的呻吟。
";在那边!";小鱼冲向声源,却被银丝绊倒。嫁衣下摆扫过脸颊,苏锦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好孩子,这般心急可找不到情郎......";
嫁衣突然收紧,勒得小鱼喘不过气。鳞生掷出骨针,针尖刺破衣料时迸出银粉:";这嫁衣是药人皮缝的!";
";眼力不错。";苏锦娘的虚影抚过嫁衣刺绣,";林阿阮的皮太娇嫩,只好用三百药人养出张结实的。";她突然扯开衣襟,溃烂的胸口嵌着阿樵的青铜脉,";你的小情郎在这儿呢......";
小鱼的金锁突然炸开,碎片刺入青铜脉。苏锦娘尖啸着消散前,幻象映出惊人画面——阿樵被铁链锁在碑林密室,皮肤下凸起的青铜脉正与石碑共鸣。
碑林地面轰然塌陷,露出底层的青铜祭坛。鳞生拽着小鱼跳下深坑,鲛绡拂过坛面浮尘,露出嘉靖四十二年的铭文:
**镇海司奉敕炼长生药于此**
坛中央的铁笼里蜷着个人影,腕间镣铐刻着";温珏";。那人抬头时,小鱼手中的金锁突然落地——那张与阿樵八分相似的脸上,布满了青蚨血纹。
";小心!";鳞生推开她,铁笼里射出的银丝穿透他肩胛。血珠溅在祭坛铭文上,竟蚀出隐藏的密道图。假温珏突然暴起,心口的青铜脉炸开前嘶吼:";毁掉......阵眼在......";
";这水道不对!";鳞生拽住小鱼的手腕,鲛绡灯笼映出石壁上的抓痕,";有人比我们早进来......";
话音未落,三支青铜箭擦着耳际钉入岩壁。箭尾系着的红绸上,歪歪扭扭写着「苏」字。小鱼摸向箭簇,指尖沾到黏腻的银粉:";是骨里红混着鲛人血!";
暗河深处突然亮起青光,十二具冰玉棺顺流而下。阿樵的声音从某具棺中传出:";别过来......阵眼要......";
";装神弄鬼!";鳞生甩出骨针,针尖刺破棺盖的刹那,腐臭的银丝喷涌而出。小鱼挥伞劈开丝网,棺中坐起的尸体却让她僵在原地——那具尸体的面容,竟与温如海书房画像一模一样!
";温监军......";鳞生用骨针挑开尸体衣襟,心口船锚纹渗着黑血,";这纹路是用青蚨血烙的!";
暗河突然翻涌,第二具冰玉棺撞上礁石。棺盖掀开的瞬间,小鱼的金锁突然发烫——棺中少年穿着镇海司学徒服,腰间挂着半枚刻";珏";字的青铜牌。
";温珏......";鳞生扯开少年衣袖,小臂布满针孔,";苏锦娘用他试药!";
第三具棺椁突然炸裂,阿樵的虚影浮现在水雾中:";快走!阵枢连着......";
";连亲儿子都舍得炼成药人?";苏锦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踏着银丝落在棺椁上,嫁衣下摆扫过温珏的脸:";当年温如海把你藏在渔船里,还不是被我嗅到药味?";
小鱼突然掷出金锁碎片:";你早知阿樵是温珏?";
";温如海以为换个名字就能瞒天过海?";苏锦娘用银丝缠住碎片,";这金锁的机关,还是我教他打的。";她突然扯开阿樵的衣襟,心口青铜脉突突跳动,";没有青蚨血温养,这阵枢二十年前就该废了!";
鳞生突然割破手掌,鲛人血洒向冰玉棺:";所以你剜我护心鳞,是为补青蚨血的缺?";
";聪明。";苏锦娘指尖银丝刺入温珏尸体的太阳穴,";可惜你那蠢师父到死都以为,我是为她续命才取鳞......";
暗河水突然沸腾,三百石碑从河底升起。阿樵的青铜脉破体而出,在碑林间织成血色罗网。小鱼抓住他的手腕:";醒醒!她在操控你的血脉!";
";没用的......";苏锦娘抚过石碑上的困龙阵图,";这孩子的血早和阵枢融了......";
鳞生突然拽着小鱼潜入水下,鲛绡灯笼照亮河床——成堆的青铜药炉半埋在淤泥中,炉身刻着嘉靖四十二年的敕令。最大的药炉里蜷着具幼童尸骨,腕间金锁与小鱼手中的残片严丝合缝。
";这才是真正的温珏......";鳞生撬开炉底的暗格,";你救的那个阿樵,是苏锦娘养的傀!";
河面突然炸开血浪,阿樵的嘶吼震碎冰玉棺。苏锦娘踏着银丝浮空,嫁衣上的玉蝉纷纷振翅:";时辰到了......";
小鱼突然将金锁残片刺入青铜脉:";你想要的阵眼,我给你!";
锁链崩断的刹那,三百石碑齐齐炸裂。苏锦娘尖啸着坠入血浪,嫁衣在漩涡中化作银丝。阿樵的皮肤寸寸皲裂,青铜脉游向深水处的碑林密室。
";抓住这个!";鳞生甩出鲛绡缠住小鱼的腰,";密室里有......";
血浪吞没最后的话语。小鱼浮出水面时,手中攥着半片青铜罗盘——盘面浮雕刻着未完工的困龙阵,阵眼处标着胭脂铺的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