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光绪年间,黄河奔腾不息,宛如一条蜿蜒的巨龙,贯穿华夏大地。在其畔,有个安宁村,仿若世外桃源,静静依偎着这条母亲河。村里的渡口,是村民与外界相连的咽喉,每日人来人往,喧嚣热闹。
渡口边,立着一间简陋的茅草屋,住着陈老爹。他五十出头,身材魁梧,皮肤被岁月与烈日染成古铜色,脸上刻满深深浅浅的皱纹,仿佛是黄河水冲刷出的沟壑。那一头黑白相间的头发,杂乱地散在肩头,像冬日里的枯草。
陈老爹孤身一人,以摆渡为生。他的渡船,是一条陈旧的木舟,船身被河水侵蚀,刻满岁月痕迹。船桨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日有节奏地划动,将一拨又一拨的行人送往对岸。
这日清晨,阳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陈老爹像往常一样,早早来到渡口,将渡船仔细检查一番,便坐在船头,等待乘客。不一会儿,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一群商旅模样的人朝渡口走来。为首的是个大腹便便的商人,头戴瓜皮帽,身着锦袍,腰间挂着一块玉佩,走起路来一摇一摆。
“老爹,渡我们过河!”商人高声喊道。陈老爹应了一声,熟练地将船靠岸,招呼众人上船。众人依次登船,船身微微下沉。陈老爹拿起船桨,用力一撑,船缓缓驶向河中。
行至河中央,商人好奇地问:“老爹,在这渡口摆渡多年,可曾遇到过什么稀奇事儿?”陈老爹微微一笑,说道:“这黄河,历史悠久,稀奇事儿自然不少。但咱只管摆渡,那些事儿,听过就罢了。”商人们听了,纷纷露出失望的神情。
将商人们送到对岸,陈老爹又回到渡口。晌午时分,烈日高悬,渡口没了人影。陈老爹回到茅草屋,简单吃了些干粮,便躺在摇椅上打盹。
午后,天空渐渐暗沉下来,乌云如墨般翻滚,将整个天空遮蔽得严严实实。紧接着,狂风大作,呼啸着席卷而来,吹得渡口的茅草屋摇摇欲坠。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黄河水瞬间变得汹涌澎湃,浊浪滔天。
陈老爹在屋内,听着外面狂风暴雨的肆虐声,心中满是忧虑。这样的天气,渡河太过危险,他只能盼着这场暴雨能早些停歇。就在他准备早早歇息时,一阵急切的敲门声打破了雨夜的寂静。
陈老爹心中一惊,这么大的雨,是谁在敲门?他起身,披上蓑衣,手持油灯,缓缓走向门口。打开门,狂风裹挟着雨水扑面而来,吹得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借着昏黄的灯光,他看到一个身着素衣、身形单薄的女子站在门口。
女子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雨水顺着她的发丝不断滴落,打湿了她的衣衫,使她显得更加楚楚可怜。她的眼神中透着无尽的哀伤与焦急,嘴唇冻得发紫,颤抖着说道:“老爹,求您渡我过河,我有急事。”
陈老爹眉头紧皱,望着外面波涛汹涌的黄河,心中满是犹豫。这种恶劣的天气渡河,无疑是拿生命在冒险。他刚想拒绝,却看到女子眼中滚落的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那哀伤的神情让人心如刀绞。女子扑通一声跪下,哭着哀求道:“老爹,求求您,我家人性命攸关,再晚就来不及了。”
陈老爹长叹一声,心中涌起一股恻隐之心。他伸手扶起女子,说道:“罢了,姑娘上船吧,希望老天爷保佑咱们平安过河。”女子千恩万谢,跟着陈老爹上了船。
小船缓缓驶入河中,立刻被汹涌的波涛淹没,在浪尖上挣扎起伏。雨水如注,打在陈老爹脸上,模糊了他的双眼。他紧紧握住船桨,拼尽全力与河水搏斗,每划动一下,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那女子坐在船尾,低头不语,身体随着船身的摇晃而颤抖,衣袂在风中瑟瑟作响。
一个浪头猛地打来,小船剧烈摇晃,陈老爹险些被甩入河中。他死死抓住船舷,稳住身形,大声喊道:“姑娘,抓好船边,别慌!”女子没有回应,只是低着头,双手紧紧抓住船沿。陈老爹顾不上多想,全神贯注地应对着眼前的危机。
不知过了多久,在陈老爹的不懈努力下,小船终于靠近了对岸。陈老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船靠岸,长舒一口气,说道:“姑娘,到岸了。”女子缓缓起身,对陈老爹盈盈下拜,轻声道:“恩公,大恩大德,小女子来世再报。”说罢,转身没入了黑暗之中。
陈老爹望着女子离去的方向,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但此时的他疲惫不堪,只想尽快回家休息。他撑着船回到对岸,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到茅草屋,倒在床上便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陈老爹醒来,只觉浑身酸痛,脑袋昏昏沉沉。他挣扎着起身,却发现自己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一下子摔倒在地。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染上了风寒。
陈老爹试图爬到床边拿药,却无能为力。他躺在地上,望着屋顶,心中满是绝望。迷糊间,他仿佛看到那个渡河的女子站在床边,眼神中透着担忧。但他以为这只是自己的幻觉,并未在意。
接下来的几天,陈老爹的病情愈发严重。他整日高烧不退,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村里的郎中来看了多次,开了不少药,却毫无效果。村民们纷纷摇头叹息,都觉得陈老爹这次怕是熬不过去了。
这日深夜,万籁俱寂。陈老爹在半梦半醒间,听到一阵轻柔的呼唤。他费力地睁开双眼,竟看到那渡河的女子又出现在屋内。不过此刻的她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晕,面容不再是之前的惨白,而是多了几分宁静与祥和,再无之前的哀伤柔弱模样。
女子手捧一盏明灯,缓缓走到陈老爹床边,轻声道:“恩公,您莫要害怕。”陈老爹瞪大了眼睛,想要说话,却感觉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女子接着说道:“我本是这黄河中的一缕冤魂,多年前,我在这渡口附近遭遇不测,含冤而死。因执念未消,被困于此,无法往生。那日,幸得您大发慈悲,在如此恶劣的天气助我渡河,让我得以了却心愿。如今我即将往生,特来报答您的恩情。”
言罢,女子将手中明灯置于陈老爹床头,明灯光芒大放,瞬间笼罩住陈老爹全身。陈老爹只感觉一股暖流涌入身体,病痛似乎在这一刻都消失了。他的意识逐渐清晰,身体也有了力气。
待光芒散去,陈老爹只觉周身舒畅,病痛全无。他激动地望着女子,想要说些感谢的话。女子微微一笑,说道:“恩公,不必言谢。您的善念,不仅救了我,也救了您自己。希望您今后依旧心怀善意,平安顺遂。”
说罢,女子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终消失在空气中。陈老爹知道,女子已经魂归往生。
第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陈老爹脸上。他起身走出屋子,阳光洒在身上,暖烘烘的。他望向黄河渡口,河水依旧奔腾不息。
自那以后,陈老爹依旧每日守着渡口,摆渡过往行人。他的故事在安宁村流传开来,成了村民们口中的传奇。每当夜晚,老人们总会在村口的大树下,给孩子们讲述陈老爹与那女子的故事,告诫他们要心怀善念,说不定在不经意间,就会收获意想不到的回报。而陈老爹,也时常会对着黄河喃喃自语,似在与过往的灵魂对话,他的心中,对这黄河,又多了几分敬畏与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