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大师看着他，眼底闪现出了一丝不忍。
可最终，还是硬起心肠，“为师自是信守承诺，若你抗过了三百杖责，为师自然不追究那名女妖之事。”
“谢……谢师父……”玄玉勉力挤出这几个字来，随后晕厥了过去。
“玄玉！”
素心大师惊呼一声，赶忙吩咐小沙弥们将他扶入了厢房中。
“方丈……确定真的不惩治那名女妖吗？”一名僧人迟疑地询问。
素心大师沉吟片刻后，开口：“那名女妖身上并无半分血腥气息，并非什么邪物，佛门慈悲为怀，应一视同仁，又岂能枉顾性命？”
“那玄玉师兄岂不是白受这杖责了？方丈，您究竟是怎么想的？”
“放心吧，他虽然昏迷，但体质极佳，休养一段时间便好了。”素心大师轻摇着头。
他担忧的是别的事情。
恐怕玄玉的情劫已然出现，若是不加以阻止，日后必定酿成大祸。
素心大师微眯起眸子，陷入了沉思。
……
这么多年，永宁寺的僧人一直以来都不近女色，一下子来了个女施主，令他们也不自在了起来。
可佛家慈悲为怀，也不可能看着一个弱女子饿肚子，推脱来推脱去，送膳食这件事就落到了静心头上。
静心端着饭菜来到姝朵所在的房间，他站在门外犹豫了会儿，才敲了敲房门。
房间里头，姝朵靠在榻上，听到敲门声后，有气无力地问道：“谁啊？”
“女施主，小僧静心。”
静心？
姝朵睁开了惺忪睡眼，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期待来。
难道说……
那个大木头也来了？
正欲掀开被子跳下床，却忽觉手中传来一阵剧痛，她吃痛地缩回了手，捂着手腕呻、吟起来。
“唔！好痛。”
“女施主，你怎么了？”静心闻声问道。
“没事儿，进来吧。”
听到屋里传来那道娇软的声音，静心才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女施主，饭菜来了。”他将托盘放在桌上，目光不经意间瞥向姝朵。
她靠着软枕，手腕处缠绕着绷带，穿着玄玉师兄的僧袍，脸蛋苍白而憔悴，整个人显得纤瘦而羸弱。
即使这样，还是美得惊人，让人移不开视线。
静心从小到大都没见过长成这般的女施主，一时之间竟有些看呆了。
“小和尚，怎么这么瞧着我？”姝朵笑吟吟地说道。
静心微微一怔，随即移开视线，默念了句阿弥陀佛。
姝朵往后看了看，没瞧见那抹熟悉的身影，随即问道：“玄玉呢？”
“师兄操劳了一天已经歇下了。”静心恭敬地回答道。
“哦……”她失落地应了声，随后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块馒头往嘴巴里塞。
她吃得慢，细嚼慢咽。
等咽下去之后，她才抬头望向静心，“他在哪个厢房？”
“施主，你是想去找师兄？”
“嗯，我有些事想跟他谈谈。”
静心皱眉，“施主还是早些歇息吧。师兄受了杖刑，并不方便见客。”
“杖刑？”姝朵瞪圆了杏眼。
“嗯。”静心点点头，“师兄为了留施主在永宁寺养伤，甘愿为此受三百杖刑，希望施主在伤养好后，赶紧离开此地，切勿再给师兄造成困扰。”
“我知道了。”姝朵低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继续吃东西。
静心站立在原地看着她，心里总感觉有些怪异。
不过，对于静心而言，只要姝朵不给玄玉师兄带来麻烦，其余事情他都管不着。
……
夜色深浓，月如银盘。
厢房屋内光线昏暗，姝朵闪身而过，悄无声息地潜进了屋内。
屋中，玄玉背身躺在床榻上，双眼紧闭，薄唇微抿，看上去似乎很疲惫。
他额角沁满了汗珠，俊美的容颜惨白至极，仿若透明一般。
“佛子！”姝朵快步走向了玄玉，将他身上的僧袍褪了下来。
当露出他背部的皮肤后，姝朵倒吸了口冷气。
只见他背脊处青筋凸起，布满了密集的伤痕，鲜红的血液正顺着肌肉缓缓流淌下来，看着格外触目惊心。
玄玉身上的伤势极重，五脏六腑皆受损严重。
这样的伤势换做旁人，只怕早已断气，偏生玄玉自小习武，身行力健比常人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真是个傻子……”她心疼地抚摸着他背上的伤势，泪水夺眶而出，滴落到他的背上。
玄玉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眼睫猛地颤抖了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姝朵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泪珠儿一颗颗滑落，打湿了他的颈背。
看到这一幕，玄玉倏地坐起了身子，海里蓦地浮现那双烧焦的双手。
“姝施主……你怎么会在这儿？”
“呜呜……”她抱住了他，哭得愈发厉害了。
他蹙眉，将她拉开了些许距离，随即将僧袍重新披在身上。
“你慢着点，你手上的伤还未痊愈。”
“佛子，你是在关心我吗？”姝朵擦掉眼泪，眼神亮晶晶的。
玄玉没有回话，只是转移了话题：“你为何会在这儿？”
“因为我想见你呀，他们都不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只能偷偷溜进来了！”她撇撇嘴。
“你在厢房好好养伤，师弟们会好好照顾你的，你不必来这里。”他淡声说完，就要下榻。
可这一次，他刚动作，就牵扯到了伤处。
“呃——”
他眉宇紧拧，脸色更加煞白了。
“佛子……”她伸出缠着绷带的指尖碰了碰他冰凉的脸颊，“你是为了我，才伤成这样的吗？”
玄玉避开她的触碰，语气略显疏远地说道：“贫僧犯了戒，自该受罚，绝不是为了施主。”
“那我问你。”她眨眨眼，“倘若有另一位女子，也从火场中救下佛经，你也会待我像她那般吗？”
玄玉愣了一瞬，垂下眼眸，旋即毫不迟疑地说道：“自然会。”
“你撒谎。”姝朵勾唇笑了笑，“你或许会感激她，但你绝不会为了她甘愿受罚三百杖责。”
“佛子，你明明喜欢上我了，为何不承认呢？”
她的声音轻柔婉约，带着几分诱哄。
玄玉却是沉默了。
他无法否认内心的悸动，可是他与她之间横亘了太多的东西，注定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结局。
只要她把伤养好，他就去闭关，彻底断了这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