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落在女人惨白的脸庞上,脑海中莫名浮现出刚刚的旖旎画面,如今凑近了,似乎还能闻到一股馨香。
阮景盛的喉咙滚了滚,很想找根烟抽,却忍住了。
过了一会儿,陈海平探了个头进来。
“阮团长。”
阮景盛抬眸看向他:“什么事?”
陈海平笑呵呵地从身后提溜出一个布包,递到阮景盛的手里,“这里面是我托人找来的衣物,您先换换吧。”
说着,示意他身上已经湿透的衬衫。
阮景盛伸手接过,“谢了。”
“不客气,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工作范畴嘛。”陈海平摸了摸鼻头,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女人。
“你在看什么?”阮景盛察觉到他的目光淡淡开口,虽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莫名地让一憷。
陈海平讪讪一笑,“啊?没什么,没什么。”顿了顿,又问道,“那个……这位同志怎么样了?”
“还好。”阮景盛拿出布包里的衣服,看着病床上昏睡的女人,沉声说道:“把医药费付了,我们走吧。”
“行。”陈海平立马掏钱,付完账之后,阮景盛的衣服也换好了。
他身材修长挺拔,即使穿着破烂的土褐色衣裳,依然难掩卓尔不群的风度。
陈海平又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人,略有些犹豫,“阮团长,要不,等这位同志醒了再走?”
话音未落,就听见阮景盛低沉地嗓音响起:“不用!”
陈海平撇了撇嘴,心说,也真是够无情的。
两人正想离开,突然听到女人喉咙间溢出一丝痛吟,紧接着就是她剧烈咳嗽的声音,像是被痰堵住了呼吸。
阮景盛脚步微顿,随即大踏步朝前走去,拉起女人冰凉的小手,俯首替她将肺部的浊气排出体外。
直到他松开手时,才发现掌心竟是一片濡湿。
“咳咳——”女人猛地咳嗽几声,随即她睁开了眼睛,望向他,目光里满是茫然。
两人的目光毫无预兆地撞在了一起,阮景盛怔了怔,旋即迅速别开视线。
女人眨了眨干涩的双眼,哑声问道“是你……救了我吗?”
阮景盛冷峻的眉宇间闪过一抹尴尬和窘迫,薄唇动了动,没有吭声。
陈海平心头一紧:“阮团长,那个……我去给这位同志倒杯水。”
说完,转身跑开了。
关门的瞬间,陈海平回头望了眼女人苍白的侧颜,乖乖,真不是他吹牛,这村里的妞,他还从没见过长这般的。
怪不得阮团长这么急吼吼地把人送到卫生院来呢,瞧这小模样,简直比城里那些女知青还好看。
啧啧,阮团长看来是看中人家了!
阮景盛站在床边,垂眸看着面前的女人,许久,他忽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姝朵。”她缓慢而机械地吐出两个字。
阮景盛点了点头,“天色不早了,同志,你输完液就回家吧。”
话毕,他转身欲走,可还未迈出腿,身后传来她沙哑的声音:“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阮景盛的脚步蓦地顿住,半晌,他缓缓转身,黑眸盯着她。
姝朵咬了咬唇瓣,艰难地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虚弱的笑容:“改天我好把医药费还给你。”
“……”阮景盛默然,他收回视线,转身往外走,“不必。”
“等……等一下。”
姝朵撑着胳膊翻身下床,摇摇晃晃地走上前,整张脸都肿胀红扑扑的,看起来十分狼狈,只不过那双漆黑澄澈的杏仁眸,仍旧清亮得惊人。
阮景盛看着她,眉心微蹙。
她抿了抿干涸的粉唇,缓慢说道:“再过不久我就去镇上了,我不想欠你人情,医药费我会尽快还你的。”
听见眼前人这么说,他猛然想起村里那些婶子们说的话。
这人应该是被家里人卖去给别人当媳妇儿了,如此想来,家庭情况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阮景盛拧眉,他并不需要她还医药费。
可是,对上那双充满期盼的双眼,他拒绝的话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轻叹一口气,语调平静地说:“我姓阮,阮景盛,你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去村长那找我。”
按理来说,他本不想与这人扯上干系,但又无法见如此花季少女遭受磨难而袖手旁观,罢了……就当做件善事好了。
撇下这句话,他便迈步离开。
走到门口时,阮景盛停下脚步,背对着她,“记住,以后别再做这种傻事,下一次……可没这么好的运气能活过来。”
姝朵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他高大的背影,神色复杂难辨。
原主是因为心情恍惚,一不小心掉进池塘淹死的……
惩罚世界里的原主都有一个特性:执念很深,且结局万分悲惨。
她唯一的诉求就是将本世界的男主阮景盛勾引到手,并利用他为自己报仇,惩罚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纤细柔嫩的手指,脑海中浮现阮景盛刚刚救她的场景,温热宽厚的手掌牢牢禁锢在自己的腰间。
阮景盛貌似没发现他面对自己时并没有想象中的冷静自持。
这么想着,姝朵的唇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陈海平端着温热的搪瓷缸子重新折返回来,就看到阮景盛在外头抽着烟。
他凑到跟前,问道:“阮团长,你怎么出来了?那位女同志没事儿了?”
阮景盛掐灭烟蒂,淡漠地瞥了他一眼,“你要是想知道,不如自己去看看。”
撂下这句话,他径直离开。
陈海平挠了挠头,嘀咕道:“这是咋啦?跟吃枪药似的。”
“自己看就自己看。”
他挑了挑眉,端着搪瓷缸子往里头走。
“同志,这是阮团长让我送过来的。”陈海平将搪瓷缸子放到桌上,冲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扬唇笑了笑。
“谢谢。”姝朵看了眼那冒着热气的搪瓷缸子,声音依旧嘶哑。
“哎呀,同志客气啥啊!”陈海平嘿嘿一笑,“那行,我就先回去了,有些事要处理。”
“等等,麻烦您帮我将这件衣服还给阮团长。”她将脱下的军衣递过去。
“行!”陈海平爽朗答应,伸手接过衣服,“赶明儿,我和阮团长再来看你!”
姝朵笑着点了下头。
卫生院外头,阮景盛等了好一会儿,陈海平才从屋里出来坐到驾驶位上。
“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他疑惑地问。
陈海平扬了扬手中的军装,“喏,你的军衣,那同志还给我的。”
闻言,阮景盛眉峰倏尔皱起,不由想到那人脸色发白,浑身湿漉漉的模样。
连一件衣服都不肯收下,就这么想跟他撇清关系吗?
陈海平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纳闷地问道:“阮团长,咋了?”
“没什么。”阮景盛淡声说罢,扭头朝车窗外看去,目光幽沉深邃,隐约透着丝丝寒凉。
陈海平摸摸鼻尖,觉得这新上任的领导脾气还真是难以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