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祈安等了许久,怀里的人始终都没在出声,他心中一凛,低头一看。
姝朵双眼紧闭,嘴角溢满了殷红鲜血,整张小脸惨白如死灰,仿佛一碰便会破碎。
季祈安瞪大眼睛,喉咙发干,“姝、姝儿……”
他颤抖地伸出手指去触碰姝朵,眼眶里的泪珠一滴滴砸落,颤栗:“姝儿,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黑暗中,姝朵感觉到自己脸上不断滴落着水珠,她挣扎着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
眼前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此时却哭得像个孩子一般。
姝朵感觉到了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她费力扬起唇角,伸手握住季祈安颤抖的手,“祈安……你低下头……”
季祈安连忙俯下身子,耳畔传来姝朵虚弱的嗓音:“不要伤心……我们会再见面的……你相信我……这二十年……我过得很开心……”
话音一落,姝朵的手滑落了下去,她的双眸紧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季祈安浑身僵硬,一双眸子空洞茫然,呆滞地盯着眼前已经失去呼吸的姝朵,眼泪顺着眼角滚烫地滑落,砸在地板上。
“姝儿……”他颤巍巍地伸出另一只手去探姝朵的鼻息。
季祈安悲恸地叫喊着。
“姝儿……”
“姝儿!!!”
声嘶力竭,字字泣血。
听着屋里传来的呐喊,裴玄在屋外无力地跌坐在地上,眼底闪烁着绝望与悔恨的情绪。
屋内,季祈安将姝朵抱起放置在床上,他半抱着她冰冷刺骨的身子,喃喃自语。
“你说我们还能再见,我相信你……可这二十年……对我来说实在太短了……”季祈安温柔地抚摸姝朵冰冷的脸颊,泪水不停地滚落,“姝儿,你能不能不要再骗我了……”
他不愿再等下去了,这一年来他已活成了行尸走肉。
姝朵走了,他还活着做什么呢?
季祈安用力抱住姝朵冰冷的躯体,眼神恍惚地看着她,喃喃自语道:“姝儿……下面太冷了,你最怕冷了……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怀里的人没任何动静,也不可能再睁开眼说话了。
季祈安不甚在意,他笑了笑,“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可别等到下面见了我又生气不理我了。”
……
“噗呲……”
屋内传来一声动静。
裴玄抬起发红的眼眶,他踉跄地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跑进屋内,脚步虚浮得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刚踏入屋门,脚下便踩到了一个硬物,他低头一看。
一把染血的短刀。
“将军!”裴玄大惊,慌乱地冲到床边。
似乎是印证了他的猜测,床上季祈安怀抱着姝朵,嘴角扬起满足的笑意,双目紧阖,已然断了气。
他扶着床沿跪了下来,看着床榻上已经毫无生机的人,哽咽道:“将军!!!”
铁二刚陪流烟从院外摘了几株梅花,想在让姝朵屋内增添些生气,没曾想刚走入云深阁,便听到了裴玄悲痛欲绝的呐喊。
铁二瞬间变了脸色,他拉起还在愣神的流烟疾步冲向屋内。
“裴大夫,发生什么事了?”
人还未到,话音先落。
屋里安静得蹊跷,铁二和流烟踏入屋门。
看清屋内的景象时。
流烟瞳孔微缩,她惊吓地捂住了嘴,脸色煞白盯着床上相拥而睡的男女。
“铁二,夫人和将军她们……她们……”她咬着嘴唇,声音带着些颤抖地开口。
铁二则背过身去,不忍再看一眼。
屋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季祈安抱着姝朵躺在血泊里,他胸膛上满是血迹……
对自己下了这么狠的手,显然早已心存死志。
裴玄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他别开眼不再去看躺在床上的那两人,沉痛开口道:“为他们准备后事吧。”
闻言,流烟眼前发黑,险些晕倒在地。
“啊!”她凄厉地尖叫一声,扑倒在床边,嚎啕大哭起来。
“将军,夫人!!!”
………
北秦五十一年,八月初六,季将军与其妻子相继病逝,葬于京郊。
次年,北秦帝君景珩暴病而亡,太子登基,大赦天下。
同年,北秦皇后怀诞下嫡出的龙凤双胞胎,给接连遭受重击的北秦国带来了新的生机。
……
此时,京郊墓陵处。
一辆马车停靠在山脚下。
“小姐姐,有人来看你了。”系统兴奋的说道。
自从那天强制抽离姝朵的灵魂后,它和她已经待在这个世界里整整一年了。
你问系统不想离开吗?它当然想离开!!
可是姝朵却迟迟没有提交这个小说世界的任务,导致一人一统滞留在此。
姝朵闻言朝远处看去。
一名待从小心翼翼地扶着马车上的人下车,他周身穿着一件黑色斗篷,看不清面容。
一主一仆走了许久,才走到坟地面前。
“咳咳……咳咳……”咳嗽了好一会儿,那人才冲着待从摆手,“你下去吧。”
待从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只剩那名斗篷人独自站在坟墓旁。
他低下头,望着面前的那座墓碑,久久不语。
“小姐姐,你想不想知道他是谁?我可以告诉你哦。”系统兴致勃勃地开口。
姝朵冷淡地收回视线,并未吭声。
系统急了:“哎,你别不理我啊,我告诉你还不行嘛,这个人就是裴玄,裴大夫。”
姝朵仍旧无动于衷。
半晌后,那斗篷人终于抬起手揭开了头顶上的黑帽。
映入眼帘的是那布满全头的银丝满头的白发。
系统满脸诧异,“哎呀,怎么才短短一年没见,他就老了这么多?”
裴玄原本英俊无比的面庞如今布满褶皱,让他整张脸都透着沧桑之感。
“将军,夫人……”他轻唤,沙哑难辨,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喉中,“微臣来看你们了……”
说完,他缓缓跪了下来,朝着墓碑磕了三个响头。
叩、叩、叩……
每磕一个,就会传出沉闷的敲击声。
许久,他直起了腰,看着眼前的墓碑,苍老的眸光渐渐湿润。
“微臣是来和你们告别的,如今天下太平,不再有百姓流离失所,微臣也该放下心中的执念,云游四海去了。”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墓碑,眸光中有着难以掩饰的哀伤。
“你们不必为微臣感到担心,微臣医术在身,云游四海可为当地的百姓们诊治疑难杂症,这也是微臣心中所愿。”
裴玄朝着墓碑拜了一拜,随即从胸膛处拿出一封信函,苦涩一笑。
当年姝朵将信函留给他时,里面只交代了一件事情。
便是将这最后一株玉髓花用在最该用的时刻。
一阵微风吹过……
裴玄恍惚之际,似乎耳畔还弥留着姝朵的那声低语。
“裴大夫,祈安对我用情至深,我怕他做傻事,只有忘了我,他才能平安度过这一生,玉髓花对至阳之人有一药性,便是可让他忘了前尘往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在抉择面前,他最终将这株玉髓花悄悄磨制成药丸用在了姝朵生命的最后一刻。
“夫人,微臣担待不起您的谢字。”裴玄躬身一拜,眸底闪烁着泪花。
世事难料,最终谁也没能阻止季祈安亲手选择的路。
“微臣这就走了。”
他又恭敬地行了三个礼,转过身,欲要离去。
忽然,一声熟悉的轻语在后方响起:“裴大夫,一路小心。”
裴玄浑身猛烈一震,僵硬地扭过脖子望去。
身后只有一处墓地,空荡荡的没有一人。
裴玄愣了片刻,旋即低头苦笑出声。
他果真是疯魔了,竟把幻听当作真实,以为夫人真的出现在了这里。
他抬腿跨步,离开了这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归来。
直到裴玄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姝朵的身影才显现出来。
她盯着墓碑前的刻字怔然良久,才徐徐开口道:“我们走吧……”
【叮,位面世界回收中,积分正在计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