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怀衣这几日正是苦恼这个。
他若是有法子,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德行。
他的脑子都快要想炸了,什么法子都想不出来。
“你说那小女娘如今在王氏府中当家奴?”杜大成稳了稳心绪,开口问道。
“没错,那日我见着她时,她穿的确实是女奴的衣裳,在宴席间传酒。
虽说相比普通女奴来说,她的衣裙较为华贵,可并不是主子的规制。
且苏衾亲口与我说,她是王家的仆人。”杜怀衣老实答道。
“就好办了,”杜大成凶相毕露:“直接去王家将那小女娘买来不就成了,等她的卖身契到你手里,还不是任你搓扁捏圆。”
“这……王家会愿意吗?”杜怀衣语气迟疑。
外头人对王氏族人的评价,他也略有耳闻。
“哼,”杜大成哼笑一声。
他语气十分自信:“这有何不愿的,只要我杜家愿意出高价,如今别说是奴仆,就算是姬妾买卖也是正常。
更何况杜家如今是上京新贵,与君上有从龙之功,王家这点面子还是要卖的。”
杜怀衣拧眉想了想,父亲说的也是,王家就算再家大业大,也不可能这般不懂人情世故。
不过一个女奴罢了。
王家怎会为了一个贱民,驳了杜府的脸面。
“是儿多虑,儿只是想到王府似乎从未转卖过奴仆,这才有些担心。”
杜大山捋了捋下巴的胡须,自信地抬起头:“你明日便以本将的名义去王府,必要把那小女娘的卖身契拿到手。”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杜夫人突然开口:“若那苏衾被逼急了,当众喊出她与怀衣的亲事,那可如何是好?”
杜大成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粗黑的浓眉一挑:“这何需担心?买卖奴仆一事,不需要经过她本人的同意。
只要不事先让她知道,等人到我们手中,这时一切都已成定局,她如何都翻不出我等手心。”
杜怀衣一拍手中折扇,眼中露出精光:“阿父说的是,儿明日就去王府讨人。”
他紧张了这些时日,今日心中总算松快了许多。
几日未出门,他也憋得慌。
杜怀衣赶忙回到书房,从书桌下取出一个纸包。
他仔细将纸包中的粉末匀出一些,倒进茶杯中,和着茶水一起饮入口中。
这几日他每日都离不得五石散,往常他对这物明明避之不及。
即便有人邀请他共食,杜怀衣也皆都摆手拒绝,心中亦感觉此物碰不得。
可自从那日从王家宴席回来后,晚上辗转不得眠。
杜怀衣只觉全身筋骨中似有虫蚁在爬,啃蚀着他的骨血,不疼,却很难耐。
最终实在睡不着,找来大夫诊治。
大夫查看他的情况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随即从药箱的底部取出一包粉末,递到杜怀衣面前。
“杜郎君的症状唯有此物可解,干服混水皆可。”
等大夫离开后,杜怀衣迫不及待将那包粉末倒入茶水中,咕嘟咕嘟全部饮下。
茶水入腹,先是一阵头晕目眩,紧接着便是欲仙欲死的飘飘然。
无论是身躯还是神志,似乎都得到了无上的升华。
杜怀衣不禁懊恼。
这等好东西,他先前为何要拒绝?
至此,他每日再离不得五石散,也不觉这宝贝对人体有害。
明明就是那绝顶舒爽的享受。
只是这五石散杜怀衣也只在人后偷偷服用。
父亲坚决不允许杜府中人服用五石散,甚至对此物深恶痛绝,觉得爱乃毒物。
如今杜怀衣嗤之以鼻,明明是好东西,怎会是毒。
翌日,杜怀衣特意打扮一番。
以粉敷面,眼尾擦红,头顶簪花,穿着一席降红长袍,摇着折扇来到王府。
只是他这般身份,还不值当王府的主家接待,接待他的是府中前院管家。
王管家听到他自报的家门,嘴角抽动,垂下眼帘,藏住那一抹讥讽。
又一户乍富的新贵,跟他们这种百年传承的世家如何相比。
就算是管家,也不将杜家放在眼里。
“杜郎君此来所为何事?”王管家也不跟他寒暄,直接开口问道。
杜怀衣将父亲与他说的那番说辞复述了一遍。
“那日在大郎君的生辰宴上,本郎君对那位小女娘一见倾心,便想将她买回杜府,让她过人上人的好日子。”
他本以为这般说,再搬出父亲,这管家必定会给他面子。
苏衾不过小小的家奴,连府中姬妾都算不上,管家就能做得了她的主,甚至不用通知主家。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掌控那恶女的生死,杜怀衣心中便涌起一阵畅快。
直到今日,他小解时还淅淅沥沥,不是很顺畅。
这一切都是拜苏衾所赐!
王管家只斜斜睨了杜怀衣一眼,嘴角一撇:“杜郎君这是在说笑呢,王氏的家仆从不转卖,您还是上别家看看去吧。”
杜怀衣已到嘴边的客套话,就这么被王管家噎在嗓子眼里,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眼下情形怎跟他来之前预想的完全不同。
这管家就这么直接拒绝了他,听着竟是连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这怎么行?
他今日一定要将苏衾带回杜府!
那个女人只要不在他眼皮子底下一日,他的心就安定不下去。
更何况,今日自己是带着父亲的命令来讨人的。
若是独自一人回去,必会遭到责骂。
面前的管家虽只是一个下人,但他是王氏的下人,自己不能将他同普通家仆一般对待。
杜怀衣强压下心头不满的情绪,温言道:“王管家,那名女婢在下实在是心悦地紧,甚至去求了父亲。
王管家看在我父杜将军的面上,能否通融一回。”
王管家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看都不愿意再看他一眼。
“杜郎君,话已同您说得十分清楚,王氏从未有过转卖家仆的先例,今日也不会为您破例。
即便是杜将军亲自来王府讨要家仆,奴依旧是这句话。”
王管家说得不卑不亢。
这是王氏的规矩,是主家定下的。
这便是他的底气,也是他作为王氏家仆的骄傲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