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宇,去给本宫盛碗粥来。”
“是,殿下。”杨宇匆匆去后队片刻,便拿着朱慈烺的御用官窑瓷碗,去粥桶之中,拿起勺子搅了搅,盛了一碗粥,端到了朱慈烺的眼前。
朱慈烺接过碗,拿起勺子也在碗里搅了搅,浑浊不堪,米粒不算多,也不算太清汤寡水,但是,这在桶底搅了搅才乘的,朱慈烺也没说什么,这东西虽然不是太顶饱,但也饿不死人,想起前世,自己家喝的粥也是清粥,没多少米,小时候米多了还不喝,被老妈一顿胖揍。
但是两种却是截然不同,前世只是调剂品,除了粥,每天还会吃许多别的零食或主食,但现在,这是唯一的食物,吊命的。
朱慈烺端起碗,搅了搅后喝了一大口,“殿下不可...”朱慈烺的动作太快,周边的官员和锦衣卫想拦也拦不住了,一口的土腥气,咽下汤水,嚼了几下粟米,粗糙不堪,“嘎嘣”一声,一个小沙子硌的朱慈烺牙疼,脸色一抽,旁边的杨宇和詹士府的王铎、吴伟业等人脸色阴沉,陈文清的脸上却是已经留下冷汗,满脸蛋疼不已的表情,魂淡啊,你是太子啊,你吃它干嘛啊。
朱慈烺不动声色的将碗交给了杨宇,手一招,旁边伺候的李安急忙把打湿拧干的面巾递上,朱慈烺假意擦嘴,将口中的掺杂沙粒的粟米吐到面巾之中,递给李安后,向施粥的小吏和灾民喊道:“大家继续领粥吧。”然后便带着一众人打道回府,向城门处去了。
留下腾骧卫和锦衣卫的五百人,朱慈烺只带着五百锦衣卫和随行的宫女太监及一众官员到了府衙,后堂上,朱慈烺坐在主位,其余官员坐在下手两侧,朱慈烺刚喝口茶,准备说话,陈文清便提袍跪倒在地:“臣有罪,请殿下责罚。”
“哦?此话从何说起,陈大人先起来吧。”朱慈烺倒是被他说的一懵。
“臣命人在粥中放入沙土,险些伤了殿下,臣有罪,请殿下责罚。”陈文清跪在地上没有起来,惶恐的说道。
“哦?陈大人说的是这个啊,无妨,本宫也只是被沙子硌了一下牙,无伤大雅,现在已经没事了,至于在粥中掺沙土,本宫倒也猜到其中意思了,陈大人不必自责,你做的很好,起来吧。”感谢时代,让朱慈烺看了这么多的电视剧,里面和珅就是这样做的,理由也很简单,尽量做到免费的粥不好喝。
除了实在活不下去需要吊命的灾民,别人不会去喝,不然家家户户都不用干活了,到点去那里混一碗粥一解决就行了,不用多久,就能把赈灾的粮食吃个干净,其实,这在明朝,甚至各个朝代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到一线为官 的都知道,基层就是这么务实。
“谢殿下恩典。”陈文清不明其意,还以为朱慈烺在当笑面虎,接下来严查自己,抓住把柄,在拿自己开刀立威,没办法,他是第一站,想来是最适合开刀立威的了。
“殿下,陈大人竟然亲自下令往赈灾的粥中掺杂沙土,先不说灾民吃了有没有事,单是他以沙土掺入粮食,必定是中饱私囊,以沙代粮,如此鱼肉百姓,臣请殿下彻查陈知府。”吴伟业却是不解,义愤填膺的参劾道。其余詹士府官员也大都面露怒色,只差也跳下来参劾一本了。
朱慈烺轻笑一声,中饱私囊,贪墨灾粮肯定是有的,但这个理由是站不住的,而且前面也说了,朱慈烺并不想深究,只要做的不是太过分,激起民愤,朱慈烺都不打算严查,况且,陈文清做的还算可以,至少没大面积饿死灾民。
看着脸色漆黑的陈文清,好笑的朱慈烺说道:“既然如此,陈大人,劳烦你给这几位翰林大才讲一下吧。”
听着朱慈烺有些讽刺意味的语气,几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难道喷错了?
陈文清略显诧异,现在,他基本能确定,太子是真的不追究他的事了,而且,对于为什么放沙土,太子殿下好像也是门清,听着语气,显然是不满吴伟业的质疑。
当即,陈文清把其中利弊分析一番,说的几人是脸色通红,恨不能找块布蒙在脸上,那么刚才太子殿下的讽刺也不言而喻,是在讽刺他们高居庙堂,不问民间事,不务实,只知道参劾他人。
“好了,王大人,稍后走的时候,留一批詹士府官员,协助督察保定府赈灾事宜,其余人等,今天休整一晚,明天继续出发。”
“是,殿下。”王铎起身称是。
“诸位还有事嘛,没事就早些安顿吧。”朱慈烺出声问道。
“臣等无事。”
“殿下,下官让人备了些酒菜,诸位大人也一路辛苦,今晚请殿下赴宴,犒劳一下诸位大人。”陈文清见众人无事,急忙开口道。
“嗯...好,陈大人自行安排吧,等会送些物资给城外大营,犒劳一番将士即可,至于宴请,本宫就不去了,其他人都去吧,这几天也辛苦了,但是不得饮酒误事,明日还要赶路,国朝艰难,北方大旱,还是不要太过铺张,陈大人可明白?”朱慈烺安排道。
他自己实在不适合参加宴请,不然必然铺张浪费,被有心人借题发挥也不好,说他去地方上骄奢淫逸就不好了,毕竟是来赈灾的,虽然没人敢参劾他...
“下官明白,这就派人给城外大营送去物资,宴席也绝不铺张浪费。”陈文清再次高看太子一眼,老成持重啊。
众人在宴席上喝酒吃食,欣赏舞姬,好好放松了一下,倒也没有人敢喝多,倒是借着这个机会,陈文清和詹士府一众一释前嫌,很快就称兄道弟,打成了一片,这也难怪,官场是个大染缸,不说翰林院一伙,地方上的官员,那真是人精啊。
第二天如期出发,刚刚起行,不待询问,就发出指令,朝高阳县进发,目标很明确,朱慈烺这次来,是准备带走孙承宗的。
与其让他在这儿等死,还不如把他带走,虽然是文臣,但是打仗倒也是一把好手,教学更是一绝,带出来的徒弟各个打仗牛皮,如孙传庭、袁崇焕等,都是他的弟子,只是,毕竟已经上了岁数,致仕在家了,带兵打仗朱慈烺是不指望,他是想让孙承宗去天津卫,他准备成立一所军校,让其去当教授。
第二日正午时分,仪仗就到了高阳县,知县带人将朱慈烺迎入城后,用过午饭,朱慈烺稍作休息,沐浴更衣之后,着人去通禀一番,就带着仪仗直奔孙府而去,孙承宗也是带着家人,在府门外接驾。
“老臣参见殿下,殿下千岁。”致仕官员是保留官职官身的。
“孙阁老快快请起,阁老身子可好?”
“谢殿下挂念,老臣身子还好,尚能支撑一些时日。殿下里面请。”
“阁老请。”
寒暄一番后,孙承宗带着朱慈烺进入大堂,分主次落座后,下首的孙承宗率先开口:“臣闻殿下出京巡视赈灾,倒不想殿下竟会这么快来到保定府,有殿下代陛下巡视灾情,督促赈灾事宜,想来各州府必定全心赈灾,此乃百姓之福啊,皇恩浩荡,天下百姓必然心怀感恩,为殿下和陛下祈福。”
“阁老言重了,小王也仅是代父皇体恤一番百姓罢了,当不得什么,国朝天灾人祸不断,受苦的是百姓,朝廷做的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朱慈烺感慨一番,不待孙承宗继续说话,就转头对众人说道:“杨宇和丘致中李安留下,其余人等去偏院等候,本宫要和阁老谈些国事。”
“是,殿下。”
这倒是令孙承宗脑子一懵,他刚准备介绍一下儿孙给朱慈烺认识,这一下打乱了他的节奏,一时不知道该说啥了,直到管家孙福提醒,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说道:“你们也都下去吧,招待好殿下的仪仗,我和殿下谈些正事 。”
“倒也不必,阁老让令公子、孙子和心腹之人留下也无妨。”
“是殿下,孙福和鉁儿、之沆留下,其他人退下。”留下二儿子和大孙子和管家,其余人都屏退了。
“殿下,老臣的长子在山东任知县,不在府中,这是二子孙鉁和长孙孙之沆,都是自己人,定然不会走漏什么消息。”孙承宗也看出来了,朱慈烺这是要和他谈一下保密的话题,不宜让人听去。
“阁老的儿孙真是一表人才。”
“殿下谬赞了。”
“不瞒阁老,小王此次出宫,意不在赈灾,也不在监察,小王此行的目的是天津。”朱慈烺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
“哦?殿下此行目的是天津?可是天津在东,却是不知道殿下为何往西而来。”孙承宗其实也能猜出来,要么是太子年幼想出宫玩闹一番,但陛下能允许,想来玩闹的可能性不大。
孙承宗是知道的,崇祯这人极为固执,而且重规矩,也就是表面功夫,断然不会让太子毫无缘由的这么违制出宫的,但是,单单赈灾,又何须一朝太子出动?那么,必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赈灾巡视只是幌子,估计另有谋划。
“哈哈哈。。。小王向西而来,绕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孙阁老而来。”
“为了老臣?可是老臣已经致仕多年,不知殿下寻老臣何事?竟然如此兴师动众。”孙承宗几人听闻,面露诧异之色。
“不错,至于为什么,先不忙,小王想请阁老分析一下当今天下局势,不知阁老如何看待?”朱慈烺却是老神在在的说道,全然不顾孙承宗几人莫名其妙的眼神。
孙之沆在心中嘟囔:“你一个才十岁的小屁孩跟我爷爷谈论天下局势?就算你是太子,这也太搞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