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吵得厉害,突然教室里呼啦啦跑进来一群人,打头的是殷振军,他一路冲进来,翻过前面的课桌课椅,上来就扑住了男孩。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殷振军就把男孩双手一背,“咔嚓”一声,男孩发出了杀猪似的叫声,他的胳膊被扭脱臼了。
正在这时,上课铃声响了,学生们四处分散开来,只有殷振军和被按住的男孩,以及桌椅被霸占的殷秋晚和周围同学还在原地。
几个人站在那里,和进门的小赵老师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男孩的叫声打破了僵局。
小赵老师黑着脸,一边安排学生帮忙送男孩去医务室,一边把闹事的人都叫去了办公室。
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小赵老师没法说殷秋晚什么,毕竟她也没做什么,是那个男孩抢东西。主要问题出在殷振军身上,他上来就打人,还弄得这么严重,就算男孩做错了,也该由学校来处理,这下事情闹大了。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男孩家里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殷振军还一脸不服气:“有本事来找我,谁让他欺负晚晚,俺妹身体可不好,他家要是不愿意,我们还不愿意呢!”
后头赶来的殷振军班主任,一听他还这样说话,气得从后面踢了殷振军一脚。
“你还有理了,我说咋上课了还不见你人,时间这么紧张,你还敢打架,你是皮痒了!”
殷振军看到班主任,也不敢吭声了,一脸讨好地说:“魏老师,你不知道,他都要打俺妹了,我能不去吗?俺妹从小可没被谁欺负过,挨打了还了得。”
魏老师不理他,对小赵老师说:“事情我也听说了,不管怎么说,你班那个同学确实不像话,一个男同学,还去欺负女同学,该好好教育了。”
小赵老师无奈道:“他就是个刺头,平时就爱惹事,但再怎么样也不能把人家胳膊弄断,待会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魏老师一皱眉:“这么严重?”
殷振军往后缩了缩,他力气大,那个小子在他面前就跟个瘦猴似的,他也没想到只是轻轻一扭,胳膊就成这样了。
魏老师瞪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先通知家长吧,我们先回去上课了,都这时候了,什么事也不能浪费时间。”
说完就揪着殷振军的衣领走了,殷振军很高,这个魏老师更高,殷秋晚刚看到他,就感觉像看到一座塔。
小赵老师头疼地看着面前的几人,除了殷秋晚,还有几个叫来了解情况的同学,他站起来带着几人回教室了。
这堂课上得很压抑,殷秋晚心里忐忑不安,其他同学则是又担心又好奇,却又怕小赵老师发火。
事情的后续殷秋晚没参与,殷长安过来了,把殷振军训了一顿,学校也给殷振军和那个男孩都通报了处分。
后来殷秋晚才听说,那个男同学家里就一个奶奶,他爸爸没了,妈妈也跑了,跟着奶奶长大,就像个野孩子。
他奶奶也管不住他,听到学校的事,虽然也着急,但在知道孙子胳膊只是脱臼了,让医生接上就好了之后,她也没说什么。她知道自己孙子的德行,以前就不少惹事,肯定是他先挑起的事端,不过这回吃了亏,她还挺高兴,觉得能让孙子得到个教训,性子别那么倔强。
人家能这样不计较,殷长安虽然也不高兴闺女被欺负,但毕竟是殷振军做得太过分了,他还是给了对方一百块钱,说给男孩补补身体。男孩奶奶不好意思地接受了,估计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这事就这么翻篇了,殷振军却出了名。就像在小学时一样,未来几年,直到殷振军毕业离开,殷秋晚再也没被人欺负过。
殷秋晚一直好奇殷振军怎么来得那么快,她自己都不一定能找到他。
不久后她就知道了,班里有几个小学同学,大家都认识殷秋晚,只是他们都是男孩子,殷秋晚以前跟他们不太一起玩。过了一个暑假,又到了新班级,她也没怎么上课,都没注意到这些。
等到她和那个男孩闹起来,那几个小学同学就想起了殷振军,小学时的事他们可都知道。几个人连忙跑去初三年级,初三年级就四个班,殷振军还算有点名气,很快就找到了他。
殷振军一听到殷秋晚在和人打架,话都没说就冲上了一楼,进来正好看到男孩想推殷秋晚,一下子没控制住就动了手!
殷秋晚知道后,专门去跟那几个同学道了谢,大家都是一个小学的,关系就更加亲近了。
那个男孩回家养了一段时间,回来上课的时候,自己把桌子搬到了最后面,离殷秋晚远远的。虽然还是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但却再不敢惹殷秋晚,碰见了她就躲,看来,殷振军真把他打怕了。
他们也没同班多久,这个男孩,一年级还没读完,突然就不来了。小赵老师说,他非要跟村里人去打工,说什么也不上学了。没有父母管教,他奶奶也劝不住他,把他锁在屋里,到了夜里,他把门砸开,偷偷跑了。
从此,殷秋晚再也没见过这个男孩,短短几个月的同学时光,只是她人生中不太起眼的一段经历。
1998年10月,一部《还珠格格》火遍大江南北。一时间,所有小女孩都渴望拥有那串珠的铁质蝴蝶发夹。谁要是戴着它,蝴蝶翅膀在头上轻轻摇曳,准会引来一群人围观。
殷秋晚心里也满是羡慕。和父母通电话时,她叽叽喳喳地跟刘红芳讲,哪种颜色最漂亮,谁又买了一对。刘红芳听着觉得好笑,自家闺女想要什么,不直接说,竟学会拐弯抹角了。她故意逗殷秋晚:“听着是挺好看,可惜你从小就不爱戴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不然我也给你买两对。”殷秋晚听出妈妈在打趣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了两声。
那时电话费贵,殷秋晚没再跟父母磨蹭,聊了一会儿便把电话给了奶奶。奶奶不知听了什么,回头瞧了她一眼,笑着应了一声。殷秋晚猜,大概是刘红芳在吐槽自己。
过了几天,殷秋晚星期六放假回家。奶奶神神秘秘地把她拉进里屋,随后拿出一对蝴蝶夹子。殷秋晚顿时欣喜若狂,学校里好多人都戴着这种夹子,她知道妈妈会买,却没想到这么快,本以为要等到过年呢。
殷老太笑着拉过殷秋晚,轻轻理顺她的头发,忍不住叹息:“头发都没了,这夹子夹哪儿呀?你可真舍得。”原来,开学没多久,学校住宿条件太差,没有热水,洗澡洗头都成问题。殷秋晚不敢用凉水,她知道生病可不是闹着玩的,已经落下不少课了。连续两个星期,她都只能放假回家才能洗一次澡和头发,于是殷秋晚毅然决定把头发卖掉。
殷老太阻拦不了,跟殷长安说,殷长安却支持闺女剪掉,毕竟洗头发和梳头发都太费时间。早上五点半就得集合跑操,头发太长,梳头都要花好长时间,实在不方便。
殷秋晚的头发留了许多年,除了一两岁剃胎毛时被刮过两次,之后就再没剪过。那时她的头发都长到屁股下面了,发质柔顺,乌黑发亮,发量还多,满满一大把。剪头发时,殷老太站在旁边,心疼得不行。收头发的人剪发时恨不得贴着头皮剪,殷老太提前叮嘱,钱少要点没关系,但不能剪太短,毕竟过两天还得回学校,要是被同学嘲笑可就不好了。有殷老太盯着,殷秋晚的头发剪得不算太短,斜着打薄了些刘海,后面齐着脖子,好歹还能看出是女生。
殷秋晚却挺满意。村里不少孩子卖头发时都是被逼的,哭得撕心裂肺,只有殷秋晚数着钱,笑得合不拢嘴。奶奶赶忙把她领回家,就怕她太得意,招人揍。如今蝴蝶夹子买回来了,殷老太又想起殷秋晚的长发,还是有些耿耿于怀。殷秋晚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她现在就喜欢短发,自从剪了短发,便再也不想留长,觉得又轻松又方便。她随意抓了抓头发,拿起发夹夹在头顶,对着墙上斑驳的镜子,左看右看。
泛着冷光的金黄色铁夹,是带齿的鸭嘴夹造型,上面蝴蝶的翅膀用铁丝串着红绿相间的小珠子。翅膀由弹簧丝固定,头稍微一动,蝴蝶就像展翅欲飞,好看极了。殷秋晚对这发夹爱不释手,对着镜子看了半天都不愿离开。殷老太难得见孙女对除了书以外的东西这么感兴趣,笑着问:“这不就是个假蝴蝶嘛,坡里到处都是真蝴蝶,也没见你去抓!”殷秋晚一边美滋滋地欣赏自己,一边说:“真蝴蝶又不能往头上戴呀,奶,你看我戴着好看不?”“好看,好看,俺孙女戴啥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