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康的心思一直停留在曲曼瑜身上,以至于连应付李晴都显得心不在焉,不过李晴倒是热情不减,兴致勃勃的和他说着话。
“李小姐,你在办公室有没有见过一个饭盒?”陈康突然问道。
陈康的问题让李晴始料不及,但还是如实回答道,“见过,等你的时候我太饿了,就吃了一点,应该是你的午餐吧,不过我想你应该也不会介意的,就是我觉得味道不太好,不如这样吧,下次我带一份家里阿姨做的给你尝尝,保证合你心意。”
李晴自顾自的说着,丝毫没注意到陈康那越来越沉的脸色。但是莫舒看出来了,他在心里祈祷着她能赶紧闭嘴,但李晴依旧喋喋不休。
眼见陈康情绪不对,莫舒抢在陈康开口之前说道,“李小姐有心了,您也不是故意的,我们老板不会介意的。”
莫舒话音刚落,陈康就冷声道,“我介意。”
李晴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陈总,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介意,李小姐,你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私自触碰我的所有物,这不是一个名门之家该有的行为,如果放在我桌上的是一份商业机密呢,你也要不问自取吗?”陈康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用最平稳的情绪说着最伤人的话,李晴从小被家人捧在手心长大,陈康所说对她而言无疑是莫大的羞辱,就连莫舒也觉得这话委实是有些重了。
此时李晴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一份便当会和商业机密划等号,更不知道陈康为什么会因为一份便当就出言指责。
“可那,只是一份便当而已。”李晴难以置信的说道。
“没有而已,性质无差。”
“陈康,你太过分了!”李晴红着眼跑出了餐厅。
陈康倒是十分淡定,面对李晴的眼泪,他没有丝毫动容。
一旁的莫舒看完这场闹剧,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到时候的项目飞了。
“陈总,李小姐走了,那后天的签约……”莫舒拿不准陈康现下的心情,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你怎么想?”陈康反问道。
莫舒思索片刻回道,“李晴是李总最宠的小女儿,通过她来搭上李总这条线是最快能拿下项目的捷径,这也是我们最初接触她的目的,现如今您得罪了她,难保李总不会因此记恨我们,临签约前反悔也不是没有可能,除非我们有比李总对女儿的感情更高的价码,不然孙总那边我们不好交代。”
听完莫舒的话,陈康却是笑出了声。
莫舒挠挠头,“陈总,我是不是哪儿说错了。”
“你的经验相比林钺,差太远了。李晴的父亲,李永刚,一向有着珍视家庭,宠爱女儿的好名声,可谁又能知道,其实他在外还有一个比李晴小不了几岁的私生子,商人重利,所谓亲情,不过是压在天平上的砝码而已,李永刚越宠李晴,之后才能向李晴未来的丈夫索要的更多,李晴的姐姐结婚时,李永刚索要了女婿几近三分之一的产业,可怜那家人现在还在做着从李永刚身上要回财产的春秋大梦,殊不知李永刚早就做好了将股份都留给私生子的打算了。”
“原来是这样吗…可不对啊,既然您已经看出来李晴在李永刚那里其实并没有多少分量,那您还?”
“那我还愿意在李晴身上浪费时间?”
莫舒点点头,陈康所言正是他心中所疑惑的。
“我如果不给李永刚制造一个一门心思放在李晴身上的假象,又怎么能让他放松警惕,趁机将孙氏的竞争对手都剔除呢,现在,时机已至,李永刚他就算不想和孙氏合作都不行了,除非他想让这个项目烂在手里。”
莫舒差点没忍住鼓掌,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一手玩的,简直了,亏他刚刚还真的以为陈康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商人重利这句话果真是没说错。
“陈总,看来我要学的还有很多。”莫舒惭愧的说道,他作为助理,有些事情本应该比陈康考虑的更复杂才是。
陈康起身拍了拍莫舒的肩膀,“你还年轻,不必操之过急,慢慢来,先把眼前事做好。”
“明白,我会和孙氏的负责人对接好,后天的签约仪式必定万无一失。”莫舒道。
陈康欣慰的点了点头,有长进,没白教。
李晴的话验证了陈康的猜测,曲曼瑜果真是因为李晴在生气。既然知道原因,那就好办了。将莫舒打发到了孙氏后,陈康驱车来到了曲曼瑜的学校,接她下班。
陈康没有告诉曲曼瑜他要来,但曲曼瑜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车。
不过曲曼瑜没打算上去,而是走到路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
陈康没有叫她,只是将车速压低到与曲曼瑜的单车齐平,曲曼瑜快他便快,曲曼瑜慢他便慢,中途陈康甚至将车窗降了下来,饶有兴味的看着曲曼瑜卖力的骑车,价值不菲的豪车追着一辆共享单车,一路上好不乍眼,不乏有人拍照录像,曲曼瑜边挡脸边骑车,但就是不愿意看陈康一眼,陈康也不着急,慢悠悠的驾着车追在她后面,丝毫不在意他人议论。
但很快陈康就笑不出来了,经过一个路口时,一旁的交警摆了摆手示意陈康路边停车,曲曼瑜看准了时机拐进了岔路不见踪迹,转眼就消失在了陈康的视线内。
身穿制服的交警走到陈康面前查看了驾驶证之后,给他开了两张压线和低于最低限速行驶的罚单。
陈康看着手里的罚单简直哭笑不得,违章处理结束之后,曲曼瑜也已经消失不见,陈康无奈只能驱车离开,刚启动车辆,副驾的车门便被拉开了,曲曼瑜坐了进来。
“快走吧,好歹是一个公司老板,被拦在路边开罚单多丢人,被人拍到的话,你就是明天的头条。”
曲曼瑜虽然愿意上车,但也仅仅是因为怕陈康再被拦下来,至少目前她仍然在为上午的事情生气,陈康也看得出来,因为自她上车后,一眼都没有看过陈康,哪怕四目相对,也是冷着一张脸。
“今天上午你见到的人,叫李晴,她的父亲有一个项目,对舅舅很重要,要想拿下它,李晴是最重要的一环,我跟她的关系仅止于此,没有告知你是因为没必要,这个项目结束以后我们也不会有交集。至于便当的事我很抱歉,是我浪费了你的心意。”
曲曼瑜知道陈康是在跟她解释。
“其实你不用跟我解释,我都明白。”因为解释了也没有用,陈康根本不知道她心里真正的芥蒂。
“明白不代表不在意。”陈康低声道,“你心里藏了很多事,我看的出来,却猜不出来。我不问,只是因为你不想说,但是曼瑜,我不希望我们之间的误会越积越深,那样的结果,我承受不起。”
陈康的话看似随意,但却是他藏了许久的真心话。
气氛突然变得沉闷,曲曼瑜却突然出声笑了一下,她的笑声打破了这份静默。
曲曼瑜笑的越来越开怀,仿佛陈康真的说了什么让她忍俊不禁的话,“原来你也会有患得患失的这一面啊,好吧,我承认,我确实心里有事,因为我很在意你和李晴的关系,漂亮又有学识的地产千金对我未婚夫有好感,我当然会有压力了,至于便当的事,我也很生气,可我生气是因为她说我做的难吃,那可是我辛苦做了一上午的,换谁能高兴呢。”
“真的就这么简单吗?”陈康显然不信,继续追问道。
“当然了。这就是我心里所想,你说的误会无从谈起。”曲曼瑜点了点头。
“不过……”曲曼瑜接着说道,“李晴说错了,那个便当我做了很多遍,所以味道还是不错的,她觉得不好吃,是她的问题,不是我的。”
陈康倒是没想到她真的这么在意这个,轻笑一声安慰道,“的确,味道挺好的。”
曲曼瑜闻言挑眉看向陈康,“你怎么知道?不是都给别人吃了吗。”
陈康:……
“算了,谅你也没那个胆子给她吃,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计较了,但是!”曲曼瑜突然换上了一副恶狠狠的表情,“如果再有下次的话,我真的会生气的。”
陈康立刻举起一只手做发誓状,“小的谨遵圣命。”
曲曼瑜知道他有意打趣自己,也很给面子的笑了一下。
陈康见时间还早,说道,“我先送你回家休息一会,我有点事需要处理,下午我让莫舒送你去。”
“不用这么麻烦,我坐地铁好了,说到底,莫舒是你的助理,不是我的,一直麻烦人家我多不好意思。”
见曲曼瑜这么坚持,陈康也不好再说什么,将她送回家后,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曲曼瑜在家中简单休息之后,便去了学校,刚到学校,她就被教研室的林组长叫走了。
“曼瑜,Z大来学校做招生宣传了,我记得你好像就是这个学校毕业的吧,接待他们的事就交给你来负责吧。”
Z大……她毕业也一年多了,平日里不曾刻意的去想起,但一旦有人提起,往日美好的青春回忆就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放心吧,林组长,我会接待好他们的。”曲曼瑜道。
林组长拍了拍曲曼瑜的肩膀,“那我就放心了。”
曲曼瑜按照林组长发来的时间提前等在了学校门口。
没过多久,一辆商务车就停在了她面前,曲曼瑜正准备等里面的人出来后打招呼,没想到,车门刚拉开,一个身影便扑到了她身上。
曲曼瑜一愣,甚至还没有看清楚是谁,便被抱了个满怀。
“曼瑜!我老远就看到你了,还以为是我认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啊,居然在这碰到你了。”
声音一出,曲曼瑜也知道这是谁了。
“郑小如,一年多没见,性子还是这么跳脱。”
曲曼瑜也没想到来的人居然是她。郑小如虽然不是她的室友,可关系也十分亲近,曲曼瑜筹备元旦晚会时,郑小如是她的助理,帮了她许多,后来,郑小如下定决心要考研,戒掉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所以对于彼此近况,她们也十分模糊。
“我是见到你太激动了好不好,你以为谁都有这样的待遇吗?”郑小如不满道。与她相比,曲曼瑜的反应确实过于平淡了。
“是是是,我的荣幸。对了,你怎么会来?”曲曼瑜问道。
“你不知道吗?我考上了Z大的研究生,现在都研二了,本来招生这种事用不着我来,但谁让咱们的小学妹小学弟怯场呢,没办法,我这个老学姐就就只能被赶鸭子上架了,不过我要是知道你在这的话,我肯定是一万个愿意。”
郑小如说完后退了一步,露出了站在后面的两个小年轻,“差点忘了,给你介绍一下,这个小帅哥呢,是法学院的,至于这个小妹妹呢,是咱们音乐系的直系学妹。”
向曲曼瑜介绍完他们之后,郑小如站到曲曼瑜身边挽着她的胳膊,然后特意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位呢,是曲曼瑜,去年毕业的学姐,当年在Z大也算一号风云人物,那桃花运,啧啧,可是相当的旺。”
郑小如的调侃让曲曼瑜尴尬万分,她羞愤的喊道,“郑小如!打趣我是吧,你忘了你那时候……”
曲曼瑜话说到一半就被郑小如用手捂住了嘴,央求道,“求你,让我在学弟学妹们面前留点面子吧,我还得在Z大待两年呢。”
曲曼瑜无奈,只能点点头,郑小如见状放开了她。
“时间耽误不少了,曼瑜,我们也该忙正事了,等今晚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叙叙旧。”郑小如道。
“要不要我帮你一起?”曲曼瑜问道。
从前的郑小如也是的最爱跟在曲曼瑜后面,一遇到什么事,就会来向她求助,曲曼瑜也习惯了,所以这次她下意识的询问道,但没想到,郑小如却是笑着拒绝了她。
“还是别了,你作为学校的老师,如果只对我们Z大太照顾的话,对你影响不好。”
郑小如拒绝的很干脆,为她考虑的也很周到。
但曲曼瑜仍旧不放心,毕竟郑小如之前就是个冒冒失失的性子,所以在他们做宣传时,曲曼瑜一直跟着他们,但她没想到的是,往日上个台都会紧张的冒汗脸红的郑小如,现在站在一群陌生人面前都能侃侃而谈,还穿插着些网络流行梗,引得学生们哄堂大笑,甚至郑小如讲完离开的时候,有很多学生想添加她的微信。
“em……怎么办呢,原则上来讲是不可以的。”郑小如一副为难的神情。
学生们顿感失望,纷纷发出来不满的声音。
但下一秒,郑小如又说道,“可现在原则不在我身边,所以…”
学生们顿时心领神会,立刻掏出了手机。
“一个一个来,学姐在Z大等你们哦。”
曲曼瑜看着被学生们簇拥着的郑小如,见她应付自如,便离开了。
盛夏已过,十月份的末尾,微风已有寒意,曲曼瑜走在盛满梧桐叶的小路上,往日回忆不断涌上心头,有她和陈康的初见,有她和夏然、闻婷的出游,有她和郑小如因为晚会熬过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回忆像走马灯一样在曲曼瑜脑海中过了一遍,她才发现,原来每个人都在成长。陈康从温和沉稳的普通职员到作风凌厉的陈总,郑小如从冒失粗心的小女孩成长为一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学姐,闻婷和左亦也找到了各自努力的方向,听说夏然参加了歌唱类的比赛,拿到了不错的名次,签约一个唱片公司,这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尽管她们之间曾有过不愉快,但曲曼瑜依然为她感到高兴。
曲曼瑜啊曲曼瑜,谁的人生不是向前走的,你竟然还在用以前的眼光去看别人,真是太可笑了。
兜兜转转,好像只有她,依然在原地迷茫,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当老师不是她的心愿,她仅仅是做了一份工作,对她所教授的学生们负责,可这不是她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