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岳般的渡船于云海之中风驰电掣,速度迅疾如电,却平稳得仿若置身于宁静的幽谷,没有半分颠簸之感。
几人中,唯有陈礼对渡船的风光司空见惯,早早回房修炼,其余几人则皆在夹板之上沉醉于风光之中。
周通与李清儿不时喁喁私语,那甜言蜜语直逗得少女娇笑连连,如银铃般的笑声在空气中荡漾。张卷柏偶尔插上一两句,然而李清儿对他的话语仿若未闻,只是偶尔对他展颜一笑,那如水的眸光大多时候依旧紧紧黏在周通身上。
姜萧与他们三人截然不同,只是独自静静地欣赏着沿途的如画美景,仿佛这世间的喧嚣与他毫无干系。
渡船不时在一些大城的渡口稍作停留,一则为了休整养息,补充各类物资,二则是方便船上的乘客上下。
每次停泊之处,都会有或大或小的坊市。姜萧仅去过一次便不再涉足,坊市内的物品价格高昂得令人瞠目结舌,与宗门相比,简直是天文数字。
再者,他着实无法忍受三人之间那微妙复杂的关系。每次前往坊市,周通与张卷柏都会争前恐后地一掷千金,只为博得李清儿的欢心。
他们所购之物,大多是些制作精巧、样式迷人的小物件。李清儿在两人之间左右逢源,张卷柏的财力相较周通而言,简直是云泥之别,往往只能购置些价格低廉的物品。但佳人每一次的浅笑和宽慰之语,都能让他心潮澎湃,感动万分。
姜萧实在看不惯张卷柏这副痴迷沉醉、难以自拔的模样,索性躲在屋内潜心修行,连甲板都鲜少踏足。
有一回,张卷柏狠狠心买下一件佳人青睐的修行法器,鼓足勇气敲响房门送去。虽说连房门都未能迈入,但少女那万分感动的神情,以及那声轻柔婉转的“张大哥”,瞬间让张卷柏觉得一切的付出都宛如璀璨星辰,无比值得。
张卷柏归来之时,特意买来美酒和两道精致的下酒菜与姜萧共享,酒桌上的他兴奋得眉飞色舞。
酒过三巡,张卷柏已是醉眼朦胧,含糊不清地说道:“姜萧,你说说,以我的天赋资质,倘若有个显赫的身世,随便投身于哪个家族,不得成为家族的骄傲?我如今这般拼死拼活地努力,无非是为了日后我的后辈,不再遭受他人的轻视。我定要让那些大家族的子弟对我刮目相看!”
姜萧只是面带微笑,静静地倾听着,不时轻言细语地宽慰几句。
自从张卷柏得知姜萧仅有两境修为之后,虽说两人的关系未曾改变,只是那称呼却从“姜师兄”变成了“姜萧”。
张卷柏喝到最后,已然是烂醉如泥,先是怒声咒骂苍天不公,未曾赐予他优越的身世,随后更是涕泗横流,悲叹自己命运的多舛与艰辛。
将人事不省的张卷柏扛到床上安置好,姜萧坐在酒桌前,继续饮着剩下的半坛美酒。
他往昔不饮酒,并非不会,而是酒量惊人。
上一世,他身为孤儿,高考之际,为了提神,因囊中羞涩买不起咖啡,只能偷偷去买些散装白酒,困倦时抿上一口。最终考上大学。
随后步入社会参加工作后,更是应酬不断。
而这一世,似乎遗传了上一世的基因。昔日跟着老道士也曾喝过酒,只是老道士见他千杯不醉,既心疼那珍贵的酒水,又觉得无趣至极,斥责他浪费美酒,既然喝不醉,还不如喝水,自此之后,便不再让他饮酒。
对于如今的张卷柏,姜萧实在是厌恶不起来。张卷柏不过是个稚嫩的少年,而他自己呢?不算失忆的那几年,两世相加都四十多了!
反倒对张卷柏生出几分羡慕之情,有些人看似青春年少,心却早已历经沧桑。
少年人嘛!若不遭遇些烦恼,不经历些糟心之事,待到年长时,又怎能在酒桌上挥斥方遒、意气风发!
次日,张卷柏好似将昨日之事抛诸脑后,早早地前往夹板,满心期待着与佳人的“不期而遇”。
这一日,渡船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陈国的都城。众人马不停蹄地换乘陈礼的法宝,继续踏上征程。
与之前的两人同乘不同,此刻一行五人,法宝瞬间变大到一间房屋大小,五人在其中丝毫不觉拥挤。
张卷柏三人在后面,那两人依旧如孔雀开屏般,在李清儿面前争相展现自己的魅力,姜萧与陈礼则在前面。姜萧不时向陈礼请教一些修行途中的难题。
与渡船不同,陈礼御物每半日都需停下,恢复消耗的灵气。
每当夜幕降临,陈礼都会在大城或是某些宗门处停歇休整。
每每亮出问心宗弟子的身份,所到之处无不迎来热烈至极的欢迎,众人皆是恭敬有加。
面对那一双双充满仰慕与敬畏的目光,陈礼早已习以为常,婉言谢绝一切好意,表明只是借宿一晚,明日一早便会启程离开,坚决不接受任何馈赠。
问心宗虽允许弟子们下山时打着宗门的旗号行事,但严禁一切有损宗门声誉的行为,一旦发现,立即逐出山门。
按照宗内一位长老的话来说,宗门如今所拥有的崇高声望,皆是先辈们用鲜血与生命一点一点拼搏而来的,你们可以心安理得地享用,但绝不能肆意挥霍。若想作威作福,那就凭真本事打入妖族魔道的领域,随意折腾去。
这一日,御物飞行了将近七八天后,姜萧不禁咋舌,并非是其他缘由,而是众人此时仍身处问心宗的境内。
他满心疑惑,向陈礼请教道:“陈师兄,为何我们一路行来,明明身处宗门领域,却不见宗门的任何标识,那又该如何界定宗门的边界?宗门境内如此众多的势力,宗门又为何能够容忍?”
陈礼微微一笑,耐心解释道:“即便势力众多,但凡出门自报家门时,都会有一个共同的前缀,那便是‘问心宗辖下某某’。
咱们问心宗与其他宗门大不相同,咱们广纳人才,注重质量而非数量。其他宗门往往只看重资质,而忽略为人,我问心宗则既重视为人品行,也考量天赋资质。因此,门内弟子虽数量众多,但顶尖高手确实相对较少。地域辽阔,实在难以兼顾周全,而且有些地方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倒不如大家共同谋求发展。
这些势力在问心宗的管辖之下,按时缴纳资源,宗门为他们提供庇护,一旦遭遇事端,为他们主持公道,而他们则负责所在区域的管理,只要不是太过出格,宗门通常不会插手干涉。
而且,好些势力都是由宗门走出的弟子开枝散叶所形成,可谓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至于宗门的领域边界,以前的确是存在的,不过自咱们现任宗主大人上任之后,便下令全部清除了!”说到此处,陈礼神色庄重,满是自豪地说道:“宗主大人曾经说过,领域的大小并非取决于一块毫无生命的标识之物,而是在于人心向背,在于自身实力。人心所向之处,何处不是我问心宗的辖地,无需过分在意!倘若实力不济,连宗门的山头都难以保住,界定边界又有何用?”
姜萧听闻,顿时心生敬意,对这位未曾谋面的宗主瞬间涌起了由衷的敬佩之情。
其实,当初齐道衡接任宗主之位时,正值正魔两道大战之后,那一场激战,问心宗损失惨重,百废待兴。
而辖下众多边缘势力,受到他人蛊惑,要么投靠其他势力,要么割据一方,妄图自立。当时的齐道衡便说出了那一番豪言壮语,此话一出,山上山下一片哗然,众人皆认为齐道衡软弱无能,不堪大任。宗门内的许多长老也认为齐道衡难以守住祖宗留下的基业,纷纷逼迫他卸去宗主之位。
然而,谁都未曾料到,不过短短百年光阴,那个曾经风雨飘摇、摇摇欲坠的宗门,竟然奇迹般地重新崛起,甚至比往昔更为强大昌盛。
曾经那些背信弃义的势力,不是被手下背叛,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便是自封修为,徒步登山,长跪在山门之外,苦苦哀求自囚于问心宗,以赎其罪过!
自此,先前丢失的领地全部回归,甚至周边一些三不管的无主之地也主动归附。
仅仅百年时间,宗门的领地不减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