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似乎在一天天变好,美好得让人沉溺。回来的天赋、健康的母亲、友善的同门……多美好。
楚修铭笑了一下,看着面前温柔的母亲,轻声道:“很抱歉,你不是我真正的母亲。”
你是‘楚修铭’的母亲,我们真正的相处时间只有可怜的三年。
“我很感激你。”
但你不属于我,希望你能在轮回中遇到你真正的孩子,祝你们母子团聚。
“我该离开了,他还在等我。”
洛欣雨的表情从惊愕到了然的平静,楚修铭知道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但这误会对于一个无法解释的人,未尝不好。
“你该醒来了,回去你的世界吧。”带着些微遗憾与深深祝福的温柔面庞慢慢变淡,现实的景象开始显露面目。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同样从幻境中脱离:
孔白骥对着面前的成堆的医书和患者挥斥方遒,丢下一句‘我会想你们的,虽然你们的身体反应不那么真实有趣’,走人;
君逸临的尸体躺在他身后,亓钰彦凝视着面前的宣施云的墓碑,留下一句‘你不是她’,转身离去;
宣施云不屑对面前的亓钰彦撇撇嘴,把人头颅斩下来,一抛一抛的在手上颠着,‘扯平了,虽然你这假货弱得可怜,他可不是真的小娇妻’;
原智雅含笑挥手告别哄嘡大笑的人们,‘我会努力让你们发自内心的笑,而不是这样假笑的’;
夏尚名红着眼眶向君逸临告别,‘我会等你回来的,大师兄’,你回来后,玄天宗一定好好的;
费尧建望着万众瞩目的兄长,平静离开,他早已接受了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的事实;
烟倚书看着节节上涨的小报销量,又看看被众人围着的君逸临,叹气,‘我可不是沉溺于幻想的可怜虫’,撕碎面前的纸张,离去;
白书全摇着扇子幽幽笑着,‘情报互相出现矛盾了……要早做准备才是’,他早就知道会开启炼心阶,又怎么会不做准备?估计着其他人离开的时间,白书全也离去。
蔚婧情对面前的蔚亦言和君逸临笑容明媚,话却理智如坚冰,‘父亲,大师兄,我一直很清醒,很冷静,人总要长大的,我只是明白了我想要的是什么,并打算为之努力罢了’……
从幻境中出来的众人看着彼此,相视一笑。
幻境或许没彻底消除他们的心结,但无疑,很好发泄了他们心底积压的情绪,而这对于长老们来说,是个勉强令人满意的结果。
他们本来也没指望靠幻境就让弟子们心神畅达,人是复杂的生命,心魔也是捉摸不定的。
有些人也许与人为善、未杀一人,但心魔丛生,某一个夜晚就突然堕了魔。
有些人也许杀孽滔天,恶行昭昭,但从未生出零星半点心魔。
楚修铭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上句话,就被桑霖东用力钳住了手,楚修铭头上缓缓打出一排问号。
桑霖东眼中情绪复杂,翻涌不止,有些语无伦次道:“修铭……你跟我去测试血脉……我不太确定,但我必须要知道……”
楚修铭突然想起来他和桑霖东之间的血缘关系,不由汗了一下,他觉得这不能怪他,毕竟一过几年了,忘了不是很正常吗?不过,他也想明白了桑霖东现在表现的原因。
但心里清楚归清楚,面上,楚修铭还是一副茫然尴尬的表情,抽了几次手没抽动,无助的目光投向自己师尊。
“现在倒是知道求助了。”濮煦灼嘀咕了几句,跟在火急火燎的桑霖东旁,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给楚修铭说了,“你配合你桑师叔就是了。”
楚修铭表情恍惚,怀疑道:“我和桑师叔是亲人?”
“可能。”濮煦灼回答,“测一测就知道了。”
桑霖东对于这次测试很郑重,取了专门的法宝来,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希望楚修铭是不是,如果不是,空欢喜一场的滋味并不好受,如果是,楚修铭在玄天宗几年了,他对于他的家庭状态自然是了解的,那么也就意味着他的妹妹……
桑霖东没有再想下去,他专注盯着空中的铜碟。
两滴血液浮于铜碟两端,伸出缕细长的红线,笔直的向对方蔓延去,在众人紧张的视线下,最终于铜碟中央的鸟眼处重缝。
悬空的巨石骤然落地。
桑霖东怔怔看着相连在一起的红线,他该笑的吧,两百多年了,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亲人,他牵起嘴角,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又不受控制地从他的眼眶中淌出,又哭又笑,喜悲难辨。
“舅舅……”楚修铭在濮煦灼手指的疯狂戳戳下,犹犹豫豫的别扭开口。
喊了一句后,顺口多了,楚修铭又喊了声。
“舅舅。”
桑霖东像是骤然惊醒过来,踉跄几步抱住楚修铭,仓皇而无力的哭笑道:“抱歉,修铭……真的很抱歉……舅舅很高兴见到你……但明天好吗,就明天,明天我们再好好聊聊,好吗……”
其他人看到桑霖东的表现,也从喜悦的情绪退了出来,猜到了原因。
众所周知,楚修铭的母亲已经过世,桑霖东的妹妹又是楚修铭的母亲,所以桑妹妹不在人世了。
楚修铭自然对桑霖东的话没有意见,他也需要时间来整理一下情绪和未来的思路:“我理解,舅舅,事实上你可以多休息几天,我也需要些时间。”
桑霖东的表情很复杂,他嘴唇翕动,低声道:“对不起……”
……
……
“嗷嗷!我要死了!”闾丘竹乐在地上翻来滚去,扯得铁链叮咚作响。
“哥,你说说话啊,再不说话,我真的要疼死了嗷嗷嗷——”
君逸临低垂着头,没有反应。
“哥。”
“哥!”
“君逸临!”
闾丘竹乐慌了,甚至盖过了他身上蚀骨的疼痛,他手忙脚乱地爬到君逸临旁边,冰冷的皮肤令他打了个寒颤,手颤巍巍地胆怯伸到君逸临鼻翼下
——没有呼吸。
闾丘竹乐手摔到地上,只觉得天崩地裂,举目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