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里光线昏暗,越往里走越暗,气味虽然湿闷,但到并不算难闻,应该是有常常清理的。
楚修铭和君逸临各自放出一团灵力来照路,期间看见了不止一具白骨,大概十几具左右,远超明面上失踪案的十三人,楚修铭和君逸临心止不往下沉。
过了几刻钟,三人总算穿过了隧道,来到宽广的洞穴内。
——里面的白骨更多了,看着让人不寒而栗。
而且最里面还绑着三个人,身上都十分干净,但眼神呆滞麻木,像是没有生命与灵魂的木偶,见到三人也没有反应。
“大师兄,我去看看。”压住心中的愤怒,楚修铭低声道。
君逸临轻轻点头,“好。小心点。”
楚修铭上前给三人松绑,并试图与他们交谈。
君逸临则不着痕迹的移动位置,确保沈言一直在视线内,若沈言有异动,他也能快速反应并行动。
——从进入洞穴内,就能感觉到浓郁的带着淡淡苦味的药香。
沐璟觉得自己也挺矛盾的,不确定时,能轻易怀疑人,然而临到头了,基本已经能确定对方的嫌疑了,但他反而又不希望他的怀疑是真的。
无声的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果然还是更希望好人多一点。
沈言自进入洞穴后,就一直面无表情微垂着头,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面对君逸临几乎放在明面上的怀疑,他也不辩解,对于楚修铭的动作,他也不阻止。
然而,就在三个失踪人眼中终于有了点神采后,他倏忽抬头,持剑向背对着他的楚修铭刺去,在他有异动的一瞬间,君逸临也动了。
当——
剑与剑交锋,两道不同的灵力碰撞荡开。
沈言被震退开了,唇角流出鲜红的血,此时,他的脸上带上了初见时的温和笑意。
“噗!”
君逸临吐出一口鲜血,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他刚才动用灵力感到一阵沮滞,运转艰难,尽管他强行动用了,但也被反蚀了。
察觉到灵力波动的那一瞬间,楚修铭就转身了,见到另一个自己受伤,脸当即黑了,本能的接住自己。
“怎么样了?”楚修铭低声问道,眼里闪过担忧和烦躁,动作轻柔地擦去对方唇边的血迹。
“无事。”君逸临压下体内翻滚的气血,缓了口气道。
虽然难受,但也不严重,好歹他已经金丹期了,沈言真实修为虽然是凝丹期,但还差得远呢。
不过……
“你什么时候动地手脚?”楚修铭眼神结了冰一样地看着沈言,他刚才试了一下,他的灵力运转也十分艰涩,显然他也中招了。
但他仔细回忆了一遍,实在想不通沈言究竟是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因为早早就心有怀疑,路上他们就先暗中暂时封了自己的呼吸,筑基期的修真者三天不呼吸都没事,更别说他们一个韵丹,一个金丹了。
君逸临更是仗着自己平常就会在身体表面附上一层灵力,直接暗中把自己与外界完全的隔开,按理来说,沈言怎么也没办法让他中招。
但君逸临就是中招了,这就很郁闷了。
“你们关系真好。”
沈言答非所问的笑道,此时他脸上的笑容仍然温和真诚。
“极乐教最初就是在贫民窟里发展起来的,那里是我的眼,我的耳。你们进入时,我就知道了,所以那时我就在自己身上下了药。”
“潜性温和的慢性药,不暴发时,不会出现任何问题,药性作用时,灵力动用越多,反噬越重,三天之后药性才会消失。”
“我多年研究所得,尽管量非常少,仅这一次就用完了,但理论上而言,元婴之下皆有效。”
也许是认为两人已经不可能造成威胁了,沈言不介意解答,如此厉害的药,他脸上的表情却称得上平淡,似乎不以为荣。
沐璟无言,他总不可能见到一个陌生人就全力防备,那他得把自己累死。
“你免费为那些贫苦百姓治病,只是为了创建极乐教?!”楚修铭眉毛紧拧,他是真的有些看不懂沈言了。
据他的观察,沈言的清贫绝不是装的,对于李婶一家的关心也很真切。
沈言表情扭曲起来,脸上憎恨与痛苦混杂在一起,形成十分恐怖的表情。
在看到沈言时就已经惊恐地抱做一团的三个被绑架人发抖得更加厉害了,完全不敢看沈言。
沈言情绪失控地吼道:“你们懂什么?!!”
……
沈言出身于一个世代为医修的小家族,家里从小就教导他医修的职责与使命,沈言也从小就立志要当一名悬壶济世、救死扶伤的医修。
每当他这么说的时候,父母长辈总会欣慰而欢喜地夸赞他。
就连本命灵剑他也取名为“扶伤”,象征着“救死扶伤”。
而沈言在医道上的天赋也是家族中最好的。
他性格温和谦虚,对待病人的耐心细心连家族中很多长辈都比不上,周围人也从不吝啬他们的赞美与夸奖。
他是一名优秀的医修。
不是傲慢,不是虚荣,沈言理所应当然的这么认为,也一直践行着普世意义“优秀医修”应该有的行为。
不因贫富贵贱、不分凡人与修士,尽力为每一个人医治。
为此,在外历练时,就算偶尔因为替无力买药的伤者病患花光身上的灵石与银两,不得已在荒野露宿也没有关系。
直到……
他第一次直面了生死危机。
那是一个小村庄,那时他仅仅只是个筑基期的小修士,借住在一户村民家中。
血影宗的魔修来得突然,安宁和谐的村庄一夜之间被血洗,而对方似乎仅仅是因为无聊随手找乐子。
对方同样是筑基修士,甚至刚好与沈言在同一阶,然而沈言是医修,如果出去几乎是必死无疑。
死亡的恐惧紧紧攥住沈言的心脏,在那个魔修离开后的几个时辰内都不敢动弹,过去道听途说的关于血影踪魔修假意离开,实则躲在暗处观察是否有幸存者的消息在他脑中回荡。
而当时,他所借住的那户人家的男主人尚且还有一口气,而且对方所处的位置,躲在暗处的沈言刚好能看见,于是他亲眼看着对方生命消逝。
魔修也并没有再出现。
事后,沈言总忍不住想——如果他当时出去了,那个人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理想的自己与现实的自己第一次产生了如此巨大的落差,自责与愧疚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心魔悄悄地发了芽。
随着历练的时间越来越长,经历的危险越来越多,相似的场景也越来越多,沈言一次也没有跨过那条线,越来越大的落差,带来的是浓重的自我厌弃感。
当那自我厌弃感重到几乎要将沈言的精神压得崩溃时,像是触底反弹又像是求生欲的爆发,那股情感转化为对伤者病患地无差别强烈憎恨。
“凭什么凭什么?!我一定要救你们!”
“……这样的我好恶心……都是你们的错!你们为什么要受伤为什么要生病?!为什么要死在我面前?!!”
“……”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
沈言,堕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