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慈手软的你,又真的适合战场吗?
傅恒,听我的,任由自己心头的野兽被释放,去做你该做的事,去你该去的地方。
如果现在死了,你觉得谁会得到安慰?你的亲人会痛苦。
而那些被你杀害之人的亲属,也并不会因为你的死亡就感到安慰。”
阿箬很得意,没想到她还有“安慰”人的潜力,或许以后去现代能开个心理诊所。
傅恒感觉自己正在崩塌的心灵,随着阿箬的一字一句,开始止住崩势。
又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在心中组成另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呢喃着:“是这样的吗?放出心底的猛兽,保护你与孩子,去战场,我该去的地方……”
傅恒原本死寂的面容,渐渐升出了光彩。
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深渊之中被照进了一丝阳光,重新有了光彩。
阿箬握住他的手,声音愈发古惑,“对呀,傅恒,用你这双沾满鲜血的手,为我,为我的孩子,扫清前方的障碍。
为我的大清,开疆扩土,将你手中收割人命的屠刀,挥向敌人。
到那时,你不再是刽子手,而是我与孩子的英雄,是大清的巴图鲁。”
*
阿箬走进永寿宫时,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
这次她出宫,跟随她的是澜翠。
澜翠有勇有谋,一直被阿箬外派与宫外的人联系。
她在宫外培养人手也是交给她去做。
而此时本该留守在永寿宫的魏嬿婉和春蝉,却不见了踪影。
至于宫里其他奴才,也不见了。
看来弘历是知道她出宫了。
她冲澜翠道:“就在外面守着,等会儿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进来。”
澜翠有些担忧,可还是低头应是。
阿箬进入殿内,就见里面暖榻上,弘历正盘膝坐着,手往面前摆着的烛火上来回穿过。
摇曳的烛火,衬得殿内光影明灭不定。
“回来了。”
弘历声音很平静,无波无动,没有泄露一丝情绪。
可这就像是平静的海面,只需要蝴蝶扇动一下翅膀,就能卷起滔天骇浪。
阿箬将披风解下,放到一边,自己走到火盆前烤手:“我宫里的人呢?”
弘历直接冷笑一声,爆炸地将桌上矮桌上的东西,一扫而落。
那一盏蜡烛也被掀倒,点燃了正好被风吹起的室内纱幔,火焰开始蔓延。
弘历却像没察觉一般,利落下榻,抓住阿箬的手腕,双眼血红:
“箬箬!你现在不该关心那些贱奴,而是应该关心朕。
你知不知道,朕发现你没在的时候,心里多害怕!”
阿箬看着他:“我是想等你冷静后再说。”
“冷静?索绰伦阿箬!!!你让我怎么冷静!!”
阿箬蹙眉,抽回手,“你抓疼我了。”
她冷静的语气,却像是点燃弘历内心的所有负面情绪。
弘历眼眶整个都是红的,俊逸的面容上满是哀色,过于细腻的肌肤此时在火焰下愈发惨白。
“是!我不冷静!我是疯子,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可……”弘历后退两步,火焰就在他头顶。
“疯子爱你啊!疯子什么都可以失去,为你可以献出一切!”
他举起手臂,上面全是还在渗血的划痕,控诉道,
“在等你的每时每刻,我都想要杀人泄愤,可我不想惹你生气。
就让进忠将他们全部带走。一个人呆在这漆黑的、空荡的、没有你的殿内等你。
可你只关心他们,完全不在意我。你早就发现了这些伤口,可你不在乎我。”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浓重得像是坏掉的风箱,带着陈旧的腐坏之感。
他的目光似疯似痛,注视着阿箬始终平静的面容。
身后的火已经开始蔓延,将房间里的帷幔都点燃,如同他被打落进深渊中的心脏。
“箬箬,你对我太狠心了。是因为我的心,比父皇的心来得更容易吗?
因为我不可自拔,无可救药的,全身心的爱着你。所以,你连哄哄我都不愿意了。
你现在感兴趣的人是傅恒吗?你的任务是要男人的心对吗?
我这颗廉价的心脏,令你乏味,所以你现在不想要了。”
他的眼泪,在火光中,像是血珠,颗颗分明。
弘历是聪慧的,才能隐约猜到她的目的。
清醒的,每时每刻的恐惧着,她会爱上别人,连一世都不愿意许给他。
他握住阿箬的手,放在心口位置:“爱我好不好,即使把我的心挖出来给你,只要你爱我,求你。”
阿箬见他开始捂着额头,喉头泄出痛苦的呻吟,知道这人又头痛了。
她拉着弘历往外跑,“来人,救火!”
澜翠似乎早就等着,拎着一桶水就进去。
紧接着是进忠、魏嬿婉、春蝉等人,都拎着桶出现。
阿箬拉着弘历,通过永寿宫与养心殿修的廊道。
等来到养心殿,将这人甩到床上,拿来绳子,将他们的手绑在一起。
她捏住他的下巴,望进他含泪的双眼中,“这样行吗?弘历。”
“什么?”
他不知道是不是还没反应过来阿箬做的一切,此时的他看起来懵懵的。
阿箬:“总在担心我离开,现在这样呢。绑在一起,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
“你,嗝~”
大概是之前哭得狠了,弘历开口打了个嗝,才继续道。
“真的可以这样吗?”
阿箬:“……”
好家伙。
这人还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阿箬在他下巴处,狠狠咬了一口,留下一个牙印。
随即又拿起他被划伤的手,叹了一口气。
“今日是我的错,不该不告诉你就出宫见别的男人。
这种事,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我反思自己的过错。
只是,爱新觉罗弘历,无论以后我还要去多少地方,遇到多少人,我都不会忘了你。
所以,不要自我伤害,不要这么卑微,我想记住的你,是君临天下的你。”
弘历愣了许久,突然将脸扭向一边,埋进枕头,呜咽哭了出来。
他的肩膀很宽,身体更是健壮。
可如今却因为阿箬的一句话,哭得身躯轻颤,像是委屈的孩子终于得到了一颗糖果。
阿箬躺在他身边,命令道:“弘历,看着我。”
他抬眸看她,一张脸不知道是因为憋的,还是哭得太伤心,粉粉的,一时之间倒是娇得很。
阿箬温柔地亲在他的额头,“已经是父亲了,以后可不能动不动就哭鼻子,要是被永昭和永瑞看到,你还要不要面子了。”
弘历却并不觉得丢脸,只是哽咽道:“可以说爱我吗?即使是哄哄我。”
阿箬唇角的弧度没有改变,“阿箬爱你。”
弘历也笑了。
他知道她不叫阿箬。
她说的是阿箬爱他,而不是“我爱你”。
可弘历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