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范紫芙垂眸行礼,掩下眸中亮光。
“芙姐姐,你先前答应我的事,难不成忘了?”高星瑜近来不好过。
失了父皇的宠爱,又被禁闭在福安殿,她只觉自己比那冷宫的妃子还苦。
“臣妇自然记得。”范紫芙抬眸笑道:“臣妇记得西夏曾进贡一种布料,名曰火浣布,投于火不仅不会被烧毁,甚至洁净如新。”
“西夏王原有心求娶公主,那等宝贝应当会送至福安殿。”
高星瑜侧头细想,却记不起这事,宁赤光未进京前,父皇确实将一堆西夏物件赏给她。
可她正是气急之时,哪有闲心去翻看,将那些破烂玩意儿一股脑扔进库房。
甚至有些被她生气时砸了、撕了。
“这玩意儿有用?”她心虚道。
范紫芙点头说:“今夜宴会结束,官家应当会如往年,携宫妃去往宣德门城楼观赏花灯,以示亲近百姓之意。”
“臣妇这里有一道观炼丹所有的磷粉,不多,只一小袋。臣妇出宫会差人送至朱雀门,公主派人来取。只不可被宫人发现。”
这宫外之物入宫,必会被搜查,被发现将会被扣下。
高星瑜点头道:“这事简单,只这如何用?”
范紫芙朝她勾勾手指,高星瑜听话地凑了过来。
身后石竹站远了些,四下张望,为她家主子望风。
无独有偶,高星瑜身后的婢女春露亦朝着宫殿处张望。
两人目光相撞,默契点点头,又移开目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彼此默契地可怕。
待范紫芙细细交代后,高星瑜目光一亮,只觉更加崇拜她。
“芙姐姐,你怎地懂这么多的旁门左道?”高星瑜满目星光。
范紫芙清清嗓子:“三公主这话听着不像是夸我,但我就当你在夸我吧。”
“一定要记得,一定要让人去宣德门对着的朱雀门城楼上,将城楼铜镜转向宣德门。”
高星瑜点头兴奋道:“我便说,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总不会让我一直忍气吞声,实在憋屈!”
较之李瑾让她蛰伏,她更喜范紫芙这般主动出击。
遂看这妇人愈加顺眼,亲昵拉着她说:“芙姐姐,今日你这般帮助我,往后若你落难,我亦会帮助你。”
范紫芙眸光浮动,笑道:“那公主要记得今夜之言了。”
大顺与西夏必有一战,她依稀记得这位受宠的公主被顺神帝作为安抚武将的筹码,嫁入了韩家。
她看向此时一脸信任且欢愉的高星瑜,暗叹,即便金枝玉叶,受尽宠爱又如何?
若无权,与美丽的器皿又有何区别?
从古至今,女子立于世,本就比郎君更艰难。
即便她曾坐上上市公司高层之位,可又如何?
她不敢明目张胆谈恋爱,不敢结婚,结婚便意味着怀孕。
旁人只见着她冷酷无情,踩着别人攀上高位,却不知在此过程中,她亦放弃许多。
而最可笑的是,她踩踏真心,却被渣男虚情所骗。
范紫芙自嘲笑笑,因而她谨记死亡带来的教训,在这异世,凡事过脑不过心。
与高星瑜告别,范紫芙出宫,坐上马车。
“二爷知晓吴清洛与司马岭之事后,可有闹过?”范紫芙问。
“听莫辞说,扭着司马郎君,却被打了一顿。”石竹答:“奴婢亦不知具体情况如何,莫辞来去匆匆,大爷又吩咐了其他事。”
范紫芙点头,掀开窗帘,此时整条御街,灯笼高照,人影攒动,马车行得慢。
街道上戏班子呀呜唱戏,更有戏班沿街表演生吞铁剑、口喷火焰,围观百姓高呼叫好。
行人们手提各式彩灯,有镂金玳瑁花灯、五色珠网流苏灯、妆染羊皮灯……
一路花灯交相辉映,美不胜收,直看得范紫芙眼花缭乱,却无法游览其中。
待到了东面宋府,范紫芙下马车,便见一人提着花灯,坐在门口台阶上。
她走近一看,竟是许久不见的宋晏川。
不同往日的张狂模样,此时的宋晏川发髻凌乱,脸上沾染黑灰,那嘴角破了皮,尚有血迹。
“二爷坐在这里做甚?”范紫芙蹙眉问。
宋晏川闻声抬头,那眸子黯淡无光,半晌才回过神。
他举起花灯问:“好看吗?”
范紫芙点头说:“好看,这一颗颗的好似玻璃珠子。”
宋晏川怔怔望着手中花灯,说:“这是无骨灯,表妹最是喜爱西市赵家铺子做的这灯。”
“先要用娟囊包着粟,烧制好以后再去掉粟,稍不留神便没这般晶莹剔透。”
范紫芙看了一眼石竹,石竹上前柔声说:“二爷,夜间风大,这如何烧灯咱们明日再说,先回去吧。”
宋晏川却好似听不见,继续说:“表妹说,虽离了京,但上元夜,亦要与我赏花灯,她让我早些去早些回。”
“他们叫我吃酒,我都未去,千挑万选方才选了这盏剔透无骨花灯,你瞧,一点瑕疵都没有。”
石竹低声道:“大娘子,二爷怕是被司马郎君打了脑袋,这会不清醒。”
说话间,莫辞从府里匆匆跑出来,行礼道:“大娘子回来了。郎中眼下正在松鹤院为老夫人诊治。”
“他脑袋坏了?”范紫芙指了指宋晏川。
莫辞瞥了一眼,答:“自打二爷发现那事,被司马郎君揍了一顿,又看着二夫人送去刑部后,回来便是这般模样。”
“奴劝了许久,他就要在这里等大爷,说是让大爷将二夫人放回来。”
范紫芙一听,无语至极。
“二爷,你亲母尚在危险,你搁这儿演什么此情不渝?”她扬声呵斥:“要说情,这世上还有谁能比得上婆母待你情深?”
难不成这世上,除了男女之情,其他情便不值一提吗?
可那宋晏川却无动于衷,只怔怔望着前方,好似听不进话一般。
范紫芙摇摇头说:“莫管他,这脑袋就没好过!”
遂,带着石竹与莫辞进了府。
宋晏川眺望宣德门方向,那方万盏华灯,火树银花,热闹非凡,他脑中却只记着,他兴冲冲跑回老宅,却见火光映天。
【表妹!表妹还在屋里,快去救她!】
他拉着莫辞狂喊,说罢便想冲过去,却见着他心心念念之人被一郎君环着从院内跑出来。
她那般娇弱无力却又媚态横生,从未在他面前显露过。
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是冷色相待。
【二爷,奴催着你回来,便是这原因。】
【二爷,老夫人还在院里,赶紧救人啊。】
他听不到莫辞的高呼,气血冲头,将花灯放下,举起拳头便朝那奸夫而去……
宣德门,城楼上。
顺神帝携宫妃于城墙上,与大顺百姓赏“鳌山灯”。
即便,因着司马家刚闹出的丑事,让他不畅快,但此时,他却端着圣贤君主模样,与民同乐,赏酒百姓。
“快看,那是什么?”一民高呼,指着城楼上。
众人望去,一华服女子端着酒,缓步走上城楼。
月光好似只照洒她一人,通体荧光,似天女下凡。
“是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