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逸独立于田埂之上,身姿在暖阳下显得有些落寞。手中紧握着皇帝御赐的农具,那农具上精美的雕纹此刻却似荆棘般刺手,沉甸甸的分量仿佛承载着整个乡村的兴衰,让他的心情格外沉重。
圣旨的光辉曾让他满心期许,本以为凭借圣上的权威推行新农法会顺遂无虞,就像劲风扫过落叶,势不可挡。可眼前的景象却如一盆冷水,将他的热情浇灭了大半。
农民们稀稀落落地聚在一旁,眼中既有对新事物的憧憬,犹如黑暗中闪烁的微弱星火,又有深深的惶恐与犹疑,似厚重的乌云遮蔽了那一丝希望之光。
“郑先生,这新法子真能让粮食增产吗?”吴老农满脸皱纹如同岁月的沟壑,一双粗糙干裂的手反复搓动着,那小心翼翼的模样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问道。
“那是自然!”郑逸微微仰头,目光坚定地看向远方,话语中满是笃定,伸手用力拍了拍吴老农的肩膀,试图传递一些信息,“这可是皇上亲自认可的,岂会有假?”
周围的农民们先是一阵轻微的骚动,如同平静湖面泛起的涟漪,但很快又归于沉默,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压抑着。
吴老农长叹一声,那叹息声像是从心底最深处挤出:“可是……刘地主那边……”
郑逸心猛地一沉,仿佛坠入了冰窖。“刘地主”这三个字,宛如一块沉重的巨石,死死地压在每个农民的心间,也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他深知,圣旨虽能让官员们有所忌惮,可对于在这乡里扎根多年、势力盘根错节的地头蛇而言,却如同无根之萍,难以形成有效的威慑。
正思忖间,一阵嚣张刺耳的笑声打破了平静。刘地主大腹便便地走来,那肚子挺得好似怀胎数月,身后跟着一群凶神恶煞的打手,他们走路摇摇晃晃,仿佛这田地是自家的后花园,肆无忌惮地践踏着泥土。
“哟呵,瞧瞧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郑大才子吗?怎么着,还在这忽悠这些老实巴交的泥腿子呢?”刘地主咧着嘴,脸上的肥肉随着笑声抖动,眼中满是嘲讽与不屑。
郑逸紧紧握住拳头,指节泛白,极力压抑着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双眼死死地盯着刘地主,仿佛要将他看穿:“刘地主,我此番是为皇上效力,旨在为百姓谋求福祉,你最好不要从中作梗!”
“作梗?我可没那个胆子。”刘地主阴阳怪气地拖长了音调,眼神中却闪过一丝阴狠,“不过呢,从今日起,凡是租我地的佃户,租金翻倍!想用新法子种地?可以啊,先把钱交齐了再说!”
此言一出,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人群中炸开。农民们顿时炸开了锅,议论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原本那一点点跃跃欲试的心思,瞬间被这盆冷水浇灭,只留下满心的无奈与绝望。
“你这分明是趁火打劫!”郑逸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双目圆睁,怒吼道。
“哼,愿打愿挨的事儿,你管得着吗?”刘地主不屑地撇了撇嘴,双手抱胸,满脸的傲慢,“我不妨告诉你,在这片地儿,老子说了算!”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似乎一点火星就能将其引爆。
郑逸牙关紧咬,心中暗自思忖:这般下去可不行,必须另寻他法……
“宋书生……”郑逸微微低头,压低声音说道,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略一沉吟,郑逸心中便有了主意。他匆匆找到宋书生,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兄弟,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宋书生一听,眼中顿时燃起兴奋的火焰,血液仿佛都沸腾起来,“郑兄,我明白你的意思!这次咱们就跟这老狐狸好好斗上一斗!”
二人商议已定,便召集了几个愿意信任郑逸的农民。众人围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情绪逐渐高涨。最终,大家决定凑钱租地。
消息不胫而走,如同春风吹过田野,原本犹豫不决的农民们也纷纷响应。
“郑先生,俺信你!”吴老农第一个挺身而出,双手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布包,一层一层小心翼翼地打开,将自己多年积攒的积蓄全部倒了出来。
“对!郑先生,我们也相信你!”其他农民也纷纷响应,你一两我二两,不一会儿,便凑出了一笔数目可观的钱款。
郑逸望着眼前这些质朴憨厚的面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眼眶也不禁微微湿润。他暗暗发誓,定不能辜负大家的这份信任。
随后,郑逸租下了一块比刘地主家更大的田地。他亲自带领着众人,挥舞着锄头,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在劳作过程中,郑逸手持御赐农具,神情专注而认真。他弯下腰,亲自示范农具的使用方法,一边操作一边详细地讲解着其中的诀窍,眼神中满是耐心与专注,不时停下解答农民们提出的一个个疑惑。此时的他,既像是一位严谨的师长,又似一位贴心的兄长,关怀备至。
消息很快传到了刘地主的耳中。他气得暴跳如雷,脸色涨红得如同猪肝,额头上青筋暴起,差点背过气去。
“这小子,竟敢跟我对着干!哼,看我怎么收拾他!”刘地主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满是狠毒与不甘。
郑逸则带着众人起早贪黑,不辞辛劳,严格按照新农法的步骤精心耕种。日子一天天过去,田间地头逐渐充满了欢声笑语,一片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景象。那茁壮成长的庄稼,像是一个个绿色的希望,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这团结一心的力量,让刘地主感到大为意外。他心中越发不安,坐不住了。
于是,刘地主匆匆跑到县衙,添油加醋地向马县令告状。他在县衙大堂上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口中滔滔不绝:“大人啊,那郑逸简直无法无天,他在乡下蛊惑人心,搞得地方上人心惶惶,秩序大乱啊!”
马县令是个胆小怕事、唯唯诺诺的家伙。听完刘地主的告状,他在县衙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滚落,心中暗自思忖:这刘地主在乡里势力庞大,轻易得罪不得;可这郑逸又是奉旨行事,万一有个闪失,自己这顶乌纱帽可就保不住了。
被刘地主一番吓唬后,马县令立刻派人去警告郑逸。
“郑先生,县太爷让你……”衙役匆匆赶来,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劳作景象,不禁有些犹豫,说话也吞吞吐吐起来。
郑逸冷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一丝嘲讽与不屑:“马县令?让他自己来!” 说着,他大步走到一旁的农田旁,指着那长势喜人的庄稼,眼神坚定而锐利,“马县令,您身为百姓的父母官,理当以民生为本。如今我等为了增产增收,百姓们能过上好日子而努力劳作,您却听信这小人的谗言。倘若陛下知晓您这般不作为,恐怕难以心安吧。我郑逸行得正坐得端,这新农法是陛下御赐推广的,您若是加以阻拦,那便是与陛下的旨意背道而驰。民以食为天,推行新农法,增产增收,何错之有?难道马县令希望看到百姓们颗粒无收,饿殍遍野吗?”
衙役被怼得哑口无言,满脸涨红,只好灰溜溜地回去复命。
马县令听完衙役的汇报,顿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却又无计可施。
郑逸望着远去的衙役,目光中透着坚定与决绝:“宋书生,备笔墨!”他决定写一封信,而这封信的收件人,正是当今圣上!
郑逸铺好纸张,提起笔,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刘地主的种种恶行,以及自己推行新农法的艰难历程,事无巨细地写了下来。信的末尾,他还工工整整地加上了一句:“臣一片赤诚,皆为国家为百姓,望陛下明察秋毫!”
写完后,郑逸将信仔细折叠好,郑重地交给宋书生,嘱咐他务必立刻送往京城,亲手呈递给圣上。
安排好送信之事,郑逸决定主动出击。他本就不是那种坐以待毙、任人宰割的性格。
他带着宋书生和吴老农,来到了当地几位德高望重、一言九鼎的乡绅家中。
“各位老先生,小子郑逸今日前来,有一事相求,还望各位老先生能听我一言。”郑逸恭敬地向各位乡绅行礼,态度诚恳而谦逊。
乡绅们坐在太师椅上,手捋着胡须,目光审视地打量着郑逸,眼中带着一丝疑惑与好奇。
郑逸也不啰嗦,直接带着他们来到了试验田边。
望着那一片绿油油、长势喜人的庄稼,乡绅们不禁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是惊讶与赞叹之色。
“这……这简直是奇迹啊!这产量看起来比以往高出了可不止一倍啊!”一位乡绅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饱满的麦穗,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郑小友,你这方法,当真是神了!”另一位乡绅也连连点头,眼中满是钦佩与赞赏。
此时,周围的农民们看到乡绅们的反应,顿时欢呼雀跃起来,那欢呼声仿佛要冲破云霄,大家都为这即将到来的胜利感到兴奋不已。
郑逸趁热打铁,将新农法的诸多优点以及推广的重大意义,深入浅出地娓娓道来。乡绅们听得频频点头,不时互相交流几句,眼中的疑虑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认可与支持。
“郑小友,你放心,老夫一定全力支持你!”几位乡绅纷纷表态,言辞恳切。他们表示会出面去劝说马县令,让他改变态度,支持郑逸推行新农法。
马县令本就摇摆不定,在乡绅们的施压下,顿时慌了神。他开始认真思考起支持郑逸的利弊,心中的天平逐渐向郑逸倾斜。
郑逸看到事情出现了转机,心中满是期待,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不远处。
就在这时,一封信悄然送到了郑逸手中。信封上没有署名,但郑逸轻轻一嗅,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淡雅香气。他心中一动,连忙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数额不菲的银票,还有一张写着娟秀小字的信纸:“见字如晤,望君珍重。”
郑逸瞬间明白,这是朱婉清送来的!一股暖流涌上心头,让他在这艰难的时刻感受到了一丝温暖与慰藉。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就在郑逸以为事情即将顺利解决的时候,县城里突然出现了一篇署名周举人的文章。文章中言辞犀利,字字如刀,将郑逸的新农法批驳得一无是处,甚至恶意污蔑他蛊惑人心,意图谋反!
这篇文章如同一场凶猛的风暴,迅速传遍了大街小巷。一时间,郑逸再次陷入了舆论的旋涡,危机四伏……
宋书生神色慌张地跑来,脸色煞白如纸,额头上满是汗珠,声音颤抖地喊道:“郑兄,不好了!周举人……”
郑逸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他决定不再坐视不管。他要当众与周举人展开一场辩论,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在县城的广场上,人头攒动,周围围满了闻讯而来的百姓和乡绅。郑逸手持新农法的详细资料,昂首挺胸地站在广场中央。他的声音洪亮而坚定,如同洪钟般响彻四周,将周举人的污蔑一一反驳。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有理有据,逻辑严密。
周围的百姓们不时发出惊叹声和叫好声,他们的眼神中逐渐流露出对郑逸的信任与支持。而周举人则被驳得面红耳赤,节节败退,脸上的得意之色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窘迫与慌乱。
但郑逸知道,这场斗争还远未结束。他望着台下的众人,心中暗暗发誓,无论前方还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一定要将新农法推广下去,让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过上富足的生活,哪怕为此付出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