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柜台里的《寒潭集》突然震颤起来,第七页《鹤唳》篇腾起的寒雾裹住快递单号。
毛璃将冻着冰碴的指尖按在手机屏幕上,通讯录里三个标注“雪崩预警”的名字正在渗出靛蓝色黏液。
“劳烦您看看陈老的诗集。”她对着全息投影里的中年诗人举起《寒潭集》,青砖墙上的菌丝黏液突然开始疯狂增殖,在对方身后的书架上织出三年前某次剽窃事件的新闻标题。
视频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诗人脖颈处突然浮现冰裂纹路。
毛璃耳后的冰晶发卡迸出细碎光芒,她看见对方藏在真皮座椅下的手正颤抖着撕碎某份保密协议——那些碎纸屑在落地前就化作荧光,拼成陈诗人二十年前提携新人的旧照。
“我……需要和经纪人商量。”诗人仓促挂断的瞬间,毛璃听见他书房传来瓷器碎裂声。
黏液从手机听孔涌出,在地面凝成半颗破碎的良心形状。
推车底层突然传来冰层开裂的脆响,毛璃掀开绒布时,发现原本冻在登山绳末端的“已读不回”标签正在消融。
五封新邮件悬浮在霜花密布的手机屏上,发件人栏的冰晶里冻着不同派系诗人的徽章。
“当代俳句协会同意提供推荐语。”她抚过其中一封邮件,黏液立即在推车玻璃罩上蚀刻出日式枯山水图案。
当指尖触到第二封时,整条巷子的霓虹灯突然扭曲成西式十四行诗的格式,某位女性主义诗人的全息影像从广告牌里迈出来,发梢坠着的银铃在寒雾中叮当作响。
菌丝黏液突然从推车轮轴里喷涌而出,在地面铺成通往《诗林》杂志社的荧光小径。
毛璃攥紧突然升温的冰晶发卡,听见《寒潭集》在柜中翻到《松涛》篇——那是陈诗人写给创刊三十周年《诗林》的献礼。
杂志社大厅的暖气管道结着蛛网状冰霜。
叶主编办公室的胡桃木书架上,历年典藏版杂志正在渗出黑色黏液,将2023年度诗歌奖的烫金封面腐蚀成焦褐色。
“传统山水诗的意象放在元宇宙时代,就像用算盘计算星际跃迁。”叶主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腿突然生出冰凌。
他手中诗集突然自动翻到《雪瀑》篇,寒雾凝成的雪豹图腾撞上落地窗,将窗外的虚拟广告屏震出裂纹。
毛璃的指甲缝里钻出菌丝,在对方看不到的桌底编织反驳的论据:“陈老在冰川科考站写的这些诗,每处留白都藏着气候变化的摩尔斯电码。”
“读者要的是赛博朋克式的痛感!”叶主编猛地起身,身后那幅动态水墨画突然卡帧,墨色山水在0.3秒内异化成堆叠的电子元件。
书架某处传来瓷器碎裂声,典藏版杂志的黏液突然凝成三根箭矢,直指《寒潭集》封面的手写体标题。
推车底层传来冰川移动般的闷响,毛璃按住躁动的玻璃柜:“您听过冻土层里传出的上古歌谣吗?那些冰晶里冻结的平仄,比任何人工智能生成的韵律都接近诗歌本质。”
办公室温度骤降,暖气片爆出大团冰雾。
叶主编的智能钢笔突然不受控地在便签纸上狂草,写出的每个字都带着冰川蓝的荧光:“但市场要的是爆点!上周我们推的仿生人诗集,三天点击量破亿……”
他的话被推车突然的震动打断。
《寒潭集》的《鹤唳》篇挣脱玻璃柜悬浮空中,寒雾凝成鹤群撞向虚拟广告屏,被数据流击碎的冰羽落地成诗。
某片鹤羽飘到门缝处,在走廊地面蚀刻出半阙《忆江南》。
争论持续到暮色四合。
当毛璃推车离开时,整栋大楼的电子屏突然闪烁起来。
她转身回望,《诗林》杂志的霓虹招牌正在被菌丝黏液缓慢侵蚀,字母“o”逐渐异化成雪崩预警的三角标志。
推车经过拐角处的诗歌角时,某片被寒风卷起的鹤羽突然悬停。
暗处传来纸张摩挲的轻响,月光将某个颀长的影子投在《寒潭集》的玻璃柜上——那影子正以舞台剧的姿势举起右手,指尖悬着半片冰晶构成的扩音器。
毛璃耳后的发卡突然炸开冰花,在空气中凝成微型雪暴。
她抬头望向二楼落地窗,隐约看见某个人影正贴着玻璃俯瞰推车,手中书册的烫金标题在路灯下闪过“朗诵艺术”的字样。
黏液从推车轮轴滴落,在路面绘出指向城北艺术区的虚线。
手机突然震动,三条来自不同流派的确认邮件同时抵达,发件人时间戳在霜花屏上拼出北斗七星的形状。
《寒潭集》在柜中翻到末章《归墟》,寒雾里浮动的已故诗人合影正在缓慢褪色,陈诗人的影像却愈发清晰。
她最后望了眼杂志社二楼。
那扇落地窗的雾气正凝成问号形状,隐约有双手捧起鹤羽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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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角处的诗歌角突然亮起幽蓝顶灯,张朗诵者从青铜雕塑的阴影里转出身形。
他苍白的指尖划过《寒潭集》玻璃柜时,菌丝黏液突然在封面凝结成声波纹路。
霓虹灯管在他肩头投下冷暖交替的光晕,将翻开的《鹤唳》篇文字折射在斑驳砖墙上。
“请允许我。”他抽走诗集的动作带着舞台谢幕的仪式感,发梢银饰撞碎凝结在书页间的冰雾。
当读到“冰川在月光下裂开第七道皱纹”时,整条巷子的广告屏突然静音,排水管凝结的冰棱开始随诗句节奏共振。
毛璃耳后的冰晶发卡突然迸出星芒,她看见对方瞳孔深处浮起冰原极光般的幻影。
黏液从推车轮轴涌出,在两人脚下绘出环形声场示意图,某片鹤羽正悬在他翻动的书页间,将“雪线退守处,遗落的铜哨仍在歌唱”这句诗染成琥珀色。
“明日城北的午夜朗诵会。”张朗诵者突然合上诗集,指尖残留的冰晶在他掌心凝成微型扩音器,“如果配上冻土层采集的真实音效……”他转身时风衣下摆扫过推车,玻璃柜里的《松涛》篇突然自动翻页,松针状的冰凌在柜面拼出“21:00”的荧光时间码。
叶主编的冷哼从二楼飘落。
毛璃抬头时,正看见他扯松领带站在破碎的落地窗前,手中典藏版杂志的黏液正从墨黑褪成暗青。
悬在窗框的冰凌突然炸裂,碎屑在坠落途中凝成三年前他力捧的赛博诗人面具——此刻那些金属面具正在菌丝侵蚀下生出锈斑。
“您听过冰川咽下融水的呜咽吗?”毛璃突然抬高声音,推车底层传来冰层挤压的轰鸣。
手机屏幕的霜花突然增殖,将上周仿生人诗集的点击量数据冻成冰裂纹状,“那些声音在陈老的诗里活了六十年,比任何流量都值得蚀刻进铅字。”
叶主编的金丝眼镜突然蒙上雾气。
他身后动态水墨画里的电子元件开始逆向异变,某个齿轮卡着《松涛》的节奏退化成竹简。
当黏液箭矢从书架滴落时,其中一支突然拐弯,在《寒潭集》封面蚀刻出“年度致敬诗人”的提名名单首字母。
城北艺术区的全息霓虹将黏液小径染成迷幻紫色。
周诗人从数据瀑布幕墙后转出时,防风镜边缘正在渗出与菌丝同频的靛蓝流光。
他伸手触碰推车玻璃柜的瞬间,《寒潭集》突然自动翻到空白页,冰雾凝成增强现实(AR)投影界面。
“为什么不把气候数据做成可交互诗笺?”他指尖划过悬浮的冰川模型,某串隐藏的摩尔斯电码突然在冰层裂缝中闪烁,“读者可以亲手点亮不同年份的雪线——就像拨动命运的转轮。”
毛璃袖口的冰晶纽扣突然开始发热。
她看见对方卫衣兜里露出的金属诗集扉页上,某位已故诗人的签名正在菌丝作用下缓慢重组。
当周诗人说到“把每首诗变成埋葬污染的冰墓”时,推车底层传来冰层封冻的脆响,五封确认邮件突然在手机屏上拼成dNA螺旋结构。
“陈老的手稿……”她抚过突然显现的透明夹层,1937年的泛黄稿纸在增强现实(AR)投影里化作数据雪崩,“或许能转换成声光矩阵。”黏液突然从两人鞋底升起,在空中交织成冰川融化的实时数据流,某个破碎的良心符号正在流量漩涡中沉浮。
返程时推车经过《诗林》杂志社。
毛璃驻足凝望,发现霓虹招牌的“诗”字偏旁正在菌丝作用下异变成冰棱。
手机突然震动,来自主编的未读消息在霜花屏上若隐若现,发件人栏的黏液正从铁锈红向冰川蓝过渡。
她最后检查玻璃柜时,《归墟》篇的已故诗人合影已完全褪色,唯独陈诗人的影像手持着半片冰晶扩音器。
当夜风卷起某页粘着鹤羽的便签纸,远处艺术区的全息广告突然切换成诗歌朗诵会的倒计时——张朗诵者的侧脸剪影后,隐约晃动着叶主编常戴的那条灰蓝条纹领带。
手机在掌心突然发烫,锁屏界面的黏液正凝成未接来电的红色标记。
毛璃转身没入浓雾时,推车底层传来冰层解冻的潺潺水声,五封邮件的时间戳在虚空拼出北斗指向的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