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着咸腥气掠过毛璃的指尖,菌丝编织的指南针正在她掌心渗出细密的冷汗。
那些青铜鼎里打捞出的羊皮残片在防水布上铺开,被七道彩虹映得泛起诡谲的靛蓝色。
她蹲下身时,耳坠上的珊瑚花突然发出蜂鸣,花瓣间渗出的露珠正顺着瓦当裂缝的纹路,在残片表面晕染出细小的西夏文字。
";潮信三更...";毛璃用尾指蘸取露水抹过文字,那些蝌蚪状的笔画突然在晨光中悬浮起来,化作立体投影的星图。
二十三个光点正在模拟出某种海洋生物的迁徙路线,最终汇聚在标注着";鲸落城";的坐标点。
菌丝指南针突然挣脱她的手心,针尖直直刺入星图中央,将某个形似祭司头冠的图腾放大成手掌大小。
渔汛记录在羊皮卷背面的生成突然停滞,何律师的鳄鱼皮公文包发出烧焦的气味。
毛璃抓起青铜钥匙贴在耳畔,老刘头临终的呜咽声里分明夹杂着现代声呐特有的滴答声。
当她将钥匙插入星图中心的锁孔时,整片沙滩突然泛起磷光,数百枚珍珠母液凝成的契约符文从浪花里浮出,拼合成半张布满孔洞的航海图。
";这不是普通的蚀刻。";陈研究员推了推滑到鼻尖的银丝眼镜,实验室的紫外线灯下,羊皮残片正在渗出墨绿色的荧光。
他的镊子尖端悬停在某个双重螺旋状的符号上方,";你看这些同心圆里的锯齿纹——十五世纪远洋商船会用这种标记记录海底暗流,但里面嵌套的西夏祭司纹章...";
解剖台另一端的毛璃忽然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当陈研究员用激光笔划过符号时,她看见菌丝指南针的投影在墙壁上扭曲成哭泣少女的轮廓。
实验室的恒温系统发出异响,通风口飘落的尘埃突然凝结成微型漩涡,在玻璃器皿表面撞出类似海螺号的呜咽。
";三天前打捞的青铜鼎内壁,出现了同样的复合纹路。";陈研究员激动地调出全息投影,考古锤不小心碰翻了装着墨鱼的培养皿。
黏稠的液体在操作台蔓延成海藻形状时,那些西夏文字突然在投影里重组成了现代经纬度,";等等!
这个坐标...是石油公司去年申请钻探的禁区的中心点!";
毛璃的耳坠珊瑚突然剧烈震颤,花瓣间渗出的不再是露水而是血珠。
她抬手接住坠落的血滴,菌丝指南针在掌心灼烧出焦痕,指针疯狂摆动间将血珠扯成丝状,在空中编织出半幅哭泣少女的面容。
实验室的应急灯骤然亮起,某个装着深海沉积物的密封罐突然炸裂,飞溅的碎片在防弹玻璃上划出帆船形状的裂痕。
";这些符号可能是某种生态密码。";陈研究员的声音发颤,他抓起磁力笔在全息地图上画圈,石油公司的钻探平台标记正在吞噬古老的航线,";如果我的推测没错,你们打捞的青铜鼎根本不是礼器,而是...喂?
毛小姐?";
毛璃已经退到窗边,她的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钢化玻璃。
暮色中的海雾正在研究院外墙聚集成船帆形状,某个戴着青铜耳钉的男人身影在雾中一闪而过。
菌丝指南针突然发出尖锐蜂鸣,指针直指陈研究员电脑屏幕——某个名为";海底声呐测绘";的文件夹正在自动删除,而研究院的中央空调出风口,飘出了一缕带着柴油味的青烟。
";明天黎明前,带着所有样本到七号观测站。";陈研究员突然压低声音,他的白大褂下摆不知何时沾上了沥青状的黑渍。
当他说出";观测站";三个字时,实验室的监控摄像头齐刷刷转向了存放青铜鼎的保险柜,红外线光点在地面汇集成哭泣少女的嘴唇形状。
毛璃转身时,窗玻璃上的海雾突然凝聚成半张人脸。
那人脸的瞳孔位置闪烁着石油公司标志性的深红色,当她想凑近细看时,整面玻璃突然迸裂成蛛网状。
海风裹着咸腥气灌入实验室,菌丝指南针的蜂鸣声里,隐约混进了货轮汽笛的残响。
夜色浓稠如墨,毛璃的帆布鞋底碾过研究院后巷的碎玻璃,菌丝指南针在袖口里发出灼人的震颤。
她装作弯腰系鞋带,余光瞥见街角便利店冰柜的反光——三辆没有挂牌照的黑色皮卡正以三角阵型缓缓逼近,车灯熄灭时轮胎碾过路面的声响,像极了鲨鱼划开海面的水纹。
渔港方向传来十二下钟鸣,毛璃转身拐进堆满牡蛎筐的岔路。
当她指尖划过潮湿的砖墙时,菌丝突然在墙缝里疯长,细密的白色网络在月光下显露出跟踪者们的轮廓。
最前方那人耳垂上的青铜耳钉泛着幽光,正是三天前在沉船点附近徘徊的潜水员。
";马哥,七号锚地见。";毛璃对着贝壳项链低语,指腹在牡蛎壳上按出特定频率的摩斯密码。
菌丝突然在她腕间炸开成伞状孢子,随着海风飘向跟踪车辆的进气口。
当第一粒孢子粘附在挡风玻璃时,整辆车的内饰突然爬满荧光苔藓,仪表盘闪烁出鲸歌频率的声波图。
马船长正在船舱里擦拭祖传的罗盘,接到讯息时铜制指针突然九十度垂直下指。
这个四十岁的老水手猛地掀开舱板,露出暗格里布满藤壶的青铜水密箱。
当他布满老茧的手指抚过箱盖上的西夏海兽纹时,整艘渔船突然发出类似抹香鲸的次声波震动。
";他们敢碰阿璃的菌丝指南针?";马船长从牙缝里挤出冷笑,后槽牙上的金牙在油灯下泛着凶光。
他抓起对讲机用渔民暗语下达指令,港区十三艘渔船的探照灯突然同时熄灭。
黑暗中响起此起彼伏的缆绳抽打声,二十七个装着磷虾的玻璃瓶被抛入海中,在浪涛里拼出指向废弃钻井平台的荧光箭头。
凌晨三点的七号锚地,毛璃踩着湿滑的礁石跃上渔船甲板。
她的耳坠珊瑚突然渗出靛蓝色汁液,在木质船舷上腐蚀出西夏文字的凹痕。";声呐测绘资料被动了手脚,";她将菌丝缠绕在罗盘底座,";陈研究员给的坐标,和青铜鼎内壁的星图差了整整七个纬度。";
马船长突然掀开防水布,露出下面散发着柏油味的假青铜器。
这些用渔船废铁改造的赝品表面,正被菌丝分泌的黏液蚀刻出逼真的海藻纹。";老张的人最喜欢追着金属信号跑,";他往假鼎里倒入特制诱饵——混合着柴油和鲸鱼腺体提取物的黑市声呐干扰剂,";等他们吊起这些铁疙瘩...";
海雾突然在百米外聚集成人形,戴着青铜耳钉的跟踪者正用热成像仪扫描渔船。
毛璃的菌丝指南针突然自动分解,万千银丝渗入船体每个铆钉孔洞。
当跟踪者的快艇逼近到五十米时,整艘渔船突然发出十五世纪福船特有的檀木香气,甲板缝隙渗出伪造的明代海图墨水渍。
";收网!";马船长对着北斗星方向吹响海螺号。
十三艘渔船同时拉响雾笛,声波震碎了跟踪快艇的舷窗玻璃。
菌丝孢子借着爆破的气流粘附在跟踪者外套上,当他们狼狈逃窜时,每个孢子都在持续释放伪造的无线电信号——一组不断重复的钻井平台坐标,夹杂着类似青铜器出土特有的电磁脉冲频率。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毛璃站在船头凝视着菌丝编织的虚假星图。
她的瞳孔里倒映着二十三个向钻井平台移动的红外光点,每个光点都对应着石油公司的一支勘探队。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海雾时,耳坠珊瑚突然在晨曦中裂开细缝,渗出的不再是血珠,而是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液态青铜。
";该去给陈研究员送份大礼了。";她将指尖的液态青铜弹入海浪,菌丝瞬间在海面铺展成半幅哭泣少女的纹身图腾。
远在三十海里外的钻井平台上,某个生锈的输油管突然渗出同样纹路的黏液,在朝阳下泛出诡异的珍珠母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