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的指尖擦过青铜鼎边缘的铜锈，黏腻的触感裹挟着咸腥气息渗入毛孔。他望着鼎身浮雕上扭曲的九头蛇图腾，那些蛇首鳞片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冷光，仿佛随时会从鼎中窜出。远处海潮声裹着某种低频震动传来，震得他耳膜发胀——这绝非普通海浪，倒像是某种巨兽的腹腔共鸣。
"；喀嗒。"；
身后碎石滚落的声响让林羽骤然转身，手中用旋龟鳞片磨制的短刀划出半弧。二十步外的崖壁裂缝里渗出缕缕乳白色雾气，在接触到海风的刹那凝结成晶状微粒。他伸手接住一粒，晶体却在掌心融化成淡紫色液体，散发出熟透的无花果甜香
"；蜃龙吐息……"；林羽喉结滚动，想起《遁甲神数局谱》残卷里的记载。那些被他标注过三遍的朱砂批注在脑海中翻涌：「蜃气化实，以魂为引，遇水则生蛟龙鳞，遇火则结凤凰羽。」此刻他靴底正碾碎几片贝壳状的透明薄片，每片都映着不同角度的星空——这是蜃龙鳞，亦是穿越时空的锚点。
浓雾突然剧烈翻涌，化作万千丝绦缠上林羽的四肢。他感觉有冰凉的手指在拨弄自己的记忆：母亲病榻前颤抖的吊瓶、图书馆顶楼坠落的古籍、夔牛眼中燃烧的火焰……疼痛从太阳穴炸开，他咬破舌尖逼自己清醒，却尝到铁锈味里混着奇怪的甘甜。
"；你心里养着饕餮。"；
少女的声音从雾中渗出，带着珊瑚摩擦的沙哑。林羽眯起眼睛，看到雾气凝成的人形披着缀满珍珠的鲛绡，赤足踏过之处绽开冰花。她耳后的腮状纹路泛着幽蓝荧光，分明是《山海经》记载的氐人族，可那双眼瞳却像极了现代实验室里的量子纠缠模型——无数光点在球状网格中跃迁。
"；五十年来你吞吃奇珍异兽，剖解上古秘术，连烛龙的眼睑都敢剜下制药。"；氐人少女的指尖划过青铜鼎，鼎身蛇首突然齐声嘶鸣："；可知道为何阵法始终偏差一瞬？"；
林羽的指节捏得发白。昨夜用文鳐鱼骨测算星轨时，龟甲确实显出血裂之兆。他盯着少女耳鳍间流动的光点，忽然发觉那些光斑的运动轨迹，与《周易与量子纠缠》中描述的量子叠加态惊人相似。
海面炸开银白色浪花，九条龙形雾气破水而出。它们没有实体，却在月光中投射出斑斓虹彩，鳞片开合间发出编钟般的清越声响。林羽的视网膜残留着光痕，当他眨眼时，那些光痕竟在虚空拼出甲骨文字——正是他在现代未能破译的《焦氏易林》残章！
"；你要的答案在蜃气里。"；氐人少女的鲛绡突然燃烧，露出布满符文的苍白肌肤。那些符文竟是用蠃鱼血书写，随呼吸明灭如同电路板："；但每解开一道谜题，你就得留下对应重量的魂魄。"；
龙形雾气忽然聚合成镜面，映出林羽未曾见过的画面：穿越当日图书馆的地板裂缝中，竟蛰伏着半透明触须！那些触须缠绕着古籍《遁甲神数局谱》，将某种荧光孢子洒落在他的脖颈……
"；时空归墟阵从来不是偶然。"；少女的声线开始失真，像是卡带的录音机，"；从你出生那刻起，三垣二十八宿的投影就烙在魂魄里……"；
青铜鼎轰然倾倒，鼎中涌出的不是预想的祭祀酒浆，而是粘稠的暗红色流体。林羽的短刀突然变得滚烫，旋龟鳞片在流体中浮现出精密星图。他忽然明白这液体是什么——是混着应龙血的海水，亦是维持蜃境的量子纠缠介质。
"；用你最珍贵的记忆来换。"；
氐人少女的掌心升起一杆骨秤，秤盘是两片鲲鹏的耳骨。左侧盘里盛着林羽穿越前攥着的学生证，照片上的自己正在缓慢褪色；右侧盘悬浮着朱厌幼崽的胎毛，那是他在这世界最初的羁绊。
潮声变得震耳欲聋，蜃龙本体终于显露。它的身躯在虚实间不断坍缩重组，时而如山脉绵延，时而似银河倾泻。林羽的鼻腔充满电离空气的辛辣，他看到自己每个选择都分裂出无数平行时空：某个时空里他放弃归程成为部落巫祝；另一个时空他疯狂到解剖蜃龙导致维度崩塌……
"；选吧。"；
亿万星辰在氐人少女眼中爆炸："；是要沉沦在温柔的蜃境里永生，还是带着残缺的魂魄继续跋涉？"；
林羽的拇指摩挲着短刀柄上的刻痕——那是用毕方尾羽烧灼的归墟阵修正公式。当他抬头时，海平线已泛起病态的鱼肚白，第一缕阳光刺破雾气的瞬间，无数晶体在空中折射出三棱镜般的光谱。
"；我选择……"；
他的刀尖突然刺向自己的左眼，剧痛中视网膜剥离的瞬间，终于看清雾气深处跳动的十二组二进制代码。那是比《奇门遁甲现代学》更精妙的程序，是贯通古今的量子算法。
蠃鱼的尖啸与代码流同时炸开，蜃境开始像素化崩解。林羽在意识消散前，死死攥住那片沾着自己虹膜的蜃龙鳞。氐人少女的身影如烟消散，最后的耳语混着咸腥海风："；记住，当你凝视深渊时，二十八个维度的你都在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