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申得知消息的时候,赵元元还一脸懵逼。
他当时只是豪迈地大笑了两声,然后重重拍了拍周舫的肩膀。
“好小子,有你哥当年的风范!”
林申夫妻对这个消息接受地异常顺利,赵元元还在追问南昭的时候,就已经定好了当地唯一的一间教堂。
教堂位于海湾沿线,被终年不化的积雪覆盖,当夜晚来临能听见鲸鱼的鸣叫。
被风雪留在客栈的旅人们,有一些在听说了即将到来的婚礼之后,也纷纷兴致勃勃要一同观礼。
其中两对夫妻的孩子虽然害羞,但是也勇敢地接下了花童的任务。
赵元元永远无条件支持南昭。
本来她还觉得这个决定有些疯狂,但是在得知周舫已经拟好协议将所有财产转给南昭,只等着回去就可以公证的时候,她也迅速加入了如火如荼的婚礼筹备中!
周舫连夜开车去了镇上的珠宝店挑选钻戒,店长对这位来自东方的英俊男人热情招待,却没想到这位客人比他想象得更加挑剔。
直到他从保险柜中去取出了镇店之宝,一只身价可以将整个珠宝店买下来的海蓝色钻戒。
它的名字也十分应景——海洋之梦。
周舫仍然记得斯拉夫小哥当时震惊的表情,直到他回国,小哥仍旧在他新下载的聊天工具上询问,如何准确又迅速得到美人芳心。
婚礼第二天,他与南昭在机场分别。
南昭把钻戒取了下来,串到项链上成了吊坠。
周舫低低看着她,不说话就这么站着。
“给我一点时间,我先回去……”南昭顿了顿,头撇向一边,“……处理一些事情。”
周舫眸光闪烁,眼皮微掀,然后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记住你说的话。”
他目送着南昭的背影过了安检,然后临时去售票处改了行程。
地理上有个词语叫对跖点。
意思是在地球同一个直径上有两个端点,两者的经度和为180度,一条直线直杵地心到达地球的另一面。
他在最初刚分手那会儿在地图上找到过南昭家的位置。
它的对跖点就在南半球的某座高耸入云连绵不绝的山脉下,是一座被亚马逊盆地的潮湿气团常年笼罩的边远小城。
那里似乎离南昭距离最远,可也离他自己的心脏最近。
他在那里看着日升日落,独自生活了一个星期之后,就坐着那班熟悉的航班回国。
钟士申被周舫脸上的表情刺痛,这种痛对他来说十分陌生,他从出生到现在从未有过这样切身的体会。
怎么回事?
为什么我的心会痛成这样?
我甚至都没有和她在一起过。
陆尘约直直地望着南昭,对那两人的对话恍若未闻。
他的双眸本就因为打架多了些血丝,此刻那些血丝在他的眼球旁密布,看起来竟然有些惨然。
“所以,你已经结婚了?”
南昭被这样的陆尘约看着,一时间有点说不出话来。
她迟疑着开口。
“呃……嗯。”
她回想起当时风雪里画面,竟觉得像是上辈子的事。
当时她经过了一番自我剖析,谁知周舫只是轻蔑一笑,说人在极端寒冷的天气里,容易头脑发热产生错觉。
可能是因为受到磁场的影响。
她在最极端的地方,做了有生以来最极端的事。
钟士申忽然插话进来。
“在那里结婚的有效期是多少年?”
周舫本来神态自若,在听到南昭的回答之后,脸上更增添了一层怡然。
钟士申的话却让他的神情冷了下来。
谁知并不了解其中深意的南昭,真的被问住了似的,此刻脸上竟是一片茫然。
“啊,还有有效期这个东西吗?”
周舫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见钟士申还要再说,他便咬牙切齿打断了他。
“永远。”
他重重强调道。
“我们的婚姻没有期限。”
钟士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对周舫这一言论嗤之以鼻,便当着他的面狠狠嗤笑了一声。
却见周舫正怜悯地看着自己。
白小楼刚刚接到她大哥的电话,被他劈头盖脸的痛批了一顿,她不愿被林助理看了笑话便下车,绕到车后的走廊廊柱挨批。
刚挂完电话,便听到几辆车前的嘈杂喧闹声——
视野被廊柱遮住,她哪愿错过这盛世,于是边快步过去边想着肯定是刚刚那个寸头男生又没忍住动手了。
欸,年轻人就是火气重。
怎么就不等等她呢!
谁知她一绕过去,正前方那厮打在一起的竟然是她钟哥和那位“唯一合法丈夫”。
几位男人刚才在怒气最顶点被中断,本就各自心里压着熊熊烈火,什么绅士品格什么得体从容都是装出来的!
刚才那场打架算什么?
算热身!
战火一点即燃!
白小楼的嘴越张越大,暗叹自己今天这一趟真是值了。
她看得正起劲呢,又见那位今晚全场唯一控场的男人开头只是上去拉架,后来不知怎么着就莫名其妙地掺和了进去,被你一拳我一脚的推了两把被推得倒退了两步。
最后只见男人浑身气场肉眼可见发生了变化,他一手扯开了领带,把西装外套脱下一把扔到了路边。
陈维森早就不想忍了。
他维持了很久的体面,却没想到兜兜转转,自己成了最后的小丑。
打啊,都打起来才好!
不打一架还真以为他是什么大善人吗!
他在恨极的同时,又觉得畅快,没有比拳头对着拳头更好的报仇方式。
他做文明人太久了,在商场上尔虞我诈,戴着面具周旋,有时候倒不如这样以最原始的方式解决问题!
林助理在一旁急得不行,眼见着自己领导落了下风,恨不能以身代之替他承受,但是他毕竟有了前车之鉴,不敢轻举妄动。
商圈经理刚刚没想到这一招吗?
要是这一招行得通,他怕是早就上了八百遍了。
于是他也效仿前人,把目标锁定在南昭身上。
他刚要上前求助,眼眶却骤然增大——
那个高个子的寸头男人站在女孩的身前,忽然猛地一下俯下身体低下了头,以极其迅猛的姿态狠狠吻到了她的唇上——
林助理一刹那间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止了。
连身旁的白小楼快要发出惊呼!
白小楼到底还存着些理智,只是压抑着声音没真的叫出来,只是站在原地低声喃喃了一句。
“竟然会有人有种成这样……”
那边三个男人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幕,他们打架打到一半,却没想到被渔翁得利。
于是战火瞬间蔓延。
陆尘约吻完南昭之后,才觉得已经死去一半的灵魂活了回来,尽管眼眸中破碎的光芒让人不忍细看,但是他伤痕累累的脸上依旧扬起少年般的笑。
南昭抬起头看着他。
“你能认出我了?”
陆尘约又笑:“被你发现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陆尘约故作沉思了会儿,“很久了。”
有多久?
只有陆尘约自己清楚。
他想起南昭回国的时候他去接她,她的身影从航站出口处出现的第一秒,他的世界似乎就从那一刻不再那么模糊。
千千万万次之后。
他再一次对她一见钟情。
陆尘约是用手指点了点南昭的额头,然后便往后退边又亲了亲自己的指尖。
“老婆。”
“我不会输的。”
他挥了挥手,转身便加入了战局。
周舫脸上阴云密布,听到陆尘约的话后,心中腾起一股不可压抑的怒意。
到底是谁的老婆?
他怎么敢!
他见陆尘约一副得胜归来的样子,更是一改刚才消沉的模样,那副样子让他怒不可遏,竟当真开始下起了死手。
男人们又双叒一次打成了一团。
拳打脚踢之下,各个脸上都挂了彩带了伤,可以称之为四败俱伤。
南昭摸了摸嘴唇,又观望了一会儿,才在身后找了花坛边缘坐了下来。
白小楼自动自发地走了过去,这次她倒是学乖了很多,掏出手机自己按了个110然后递了过去。
“姐妹,要不要报警?”
南昭却摇了摇头,甚至还让白小楼坐到自己的身边。
白小楼颇有一些受宠若惊,她刚一坐下来,就听见南昭再次开口道。
“不了,让他们打。”
“总有个打完的时候。”
*
徐远丞最近睡眠不好。
自从上次他跟南昭再一次表明了心意之后,这种情况就一直延续到现在。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地思索他和南昭相处的细节。
除了南昭最开始的受伤住院的那段时间,他们似乎连相遇的次数都一只手数得过来,短暂相处时间下的点点滴滴,他已独自品味过许多遍。
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犯了错。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徐远丞无可奈何打开了手机,翻开了跟南昭的微信对话。
那是南昭第一次入院时,某天他例行查房之后,南昭主动开口提出想加他好友。
徐远丞是不怎么给病人留联系方式的,他在刚工作几年成为住院总时也有过一段时间,任何病人护士医生都可以对他追魂夺命call。
还有出院半年的病人三更半夜连环呼叫让他帮忙开个处方药。
南昭小心翼翼提出了请求,他条件反射立时开口想要拒绝。
那时他刚刚被一个自称百万粉丝的网红围追堵截,她不知从哪里要到的自己的私人联系方式,每天天不亮就定时给他打电话美其名曰叫他起床,即使拉黑号码也会重新换新的数字打进来。
给他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徐远丞低头看着南昭,她的双眸十分晶莹透亮,眼巴巴地看着他的时候,总会让他不由自主开始屏息。
等他回过神来,又会对自己的反应感到疑惑。
他自然是明白她的心意的,却不认为自己会和她有进一步发展。
但是他却不知受到了什么力量的促使,鬼使神差地同意了南昭的好友申请。
南昭加上他之后也不说话,很长一段时间内,她只是会给自己点点赞。
徐远丞的朋友圈没什么特别的内容,大多是被医院行政部要求转发的各种任务宣传文章,他也几乎没什么时间刷朋友圈。
但是南昭点赞点地乐此不疲,他便觉得这种默契并不让他感到反感。
反而还挺舒适。
后来见到南昭变瘦变美,他一边唾弃自己,一边按照自己的节奏准备追求。
他没有谈过恋爱,因此也把握不好度。
所以后来便一子错,满盘皆落锁。
被他人抢占了先机之后,他便强迫自己沉淀下来,又争又抢的事他做不来,也违背了他自己的行事作风。
好在他有些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阴差阳错把房子买在了源城公馆。
他想,只要偶尔见到也够了。
遛狗是他为自己寻找的借口,倒因此真的碰见了她好几次。
不仅是她,还有她身边形形色色的男人们,那些男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出色,每每遇见之后他总是会对自己产生质疑。
就算排队,真的排的到他么?
他并非没有自信的男人,在自己的领域也能独当一面,对自己的家世长相也有充分的自知之明。
但是自卑感快要吞没了他。
后来朋友借口有事,非要他领着金毛去了趟宠物医院。
狗哥哥变成了狗公公。
金毛便不怎么理他了。
他没有狗可遛,又因为繁忙的工作,无法轻易担负起重新领养另外一条生命的责任,便决定开始遛自己。
他在过年的时候相了次亲,女方是他父母朋友的孩子,他过完年就要满三十,过往找的各种理由已经无法继续搪塞下去。
于是他觉得或许可以放自己一条生路。
他以为自己只是对那张脸一时的痴迷,总会有热情退潮新鲜感过去的时候。
没有人可以靠着想象活下去。
可是那天回来,他却觉得已经错了一步,不能再继续错下去。
那个女孩子一定不会想要一个三心二意的爱人。
他给南昭发了个拜年红包,可是南昭却一直没有领取,直到红包的最后期限过期。
从前他偶尔会给南昭发一些骨伤恢复注意事项,她大多数时候都是会回复的。
尽管非常简短。
但是年后她就不回了。
他习惯性地用手指滑了滑页面,然后不经意间从她的头像点进了朋友圈。
他没有看朋友圈的习惯。
因此南昭那张刘海照片映入眼帘时,他恍然之间看到了当初那双眼睛。
两副场景重叠到了一起,有些他逃避已久的情绪浮出了水面。
徐远丞再也躺不下去,于是从床上下来,决定去小区里再走一圈。
他今天下班后少走了一圈,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做完一样不踏实。
楼外静悄悄的,大半夜的也没什么人,被冷风一吹,徐远丞反而觉得自己脑中纷杂的思绪减少了一些。
他绕着小道慢慢地走,一圈接着一圈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小区入口处。
忽然,他听到了临街的大门处有几声异响。
大半夜的,谁在那儿?
徐远丞循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了过去。
路灯的灯光昏黄,照得那边人影憧憧。
徐远丞第一反应是有些街头混混在寻衅滋事,他想起去年这个时候附近有些治安不好的传闻。
他调转方向,准备打道回府。
谁知刚一转身,身后便响起一道尖锐的汽车鸣笛,突如其来的车前灯亮光从他身后照射过来。
徐远丞下意识抬起手,边遮着光边往后看去。
那团人影渐渐清晰。
徐远丞怔住。
他当下只有一个想法。
这是又要开一桌麻将来了?
他的眼神从男人们的脸上身上略过,职业习惯让他一眼给其中两位定了伤级。
这怕是得拍个脑部ct才行。
他的目光隔着一段路,落到对面花台边坐着的南昭身上。
南昭察觉到他的目光,还用眼神跟他打招呼。
他忽然就莫名觉得不那么自卑了。
此时他之前认为的精英们纷纷褪去外面那层皮,这分明是一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