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套着周舫的外套,就像是小孩儿偷穿大人衣服一样。
她刚刚在换裙子的时候,悄悄称了称体重,出乎意料的是,她的体重好像进入了真正的平台期。
即使是过了昨晚的重要关卡,体重计上的数字也只是在小数点后的末位数字从2变成了1。
她叹了口气,心中默念不能太过心急。
周舫又将她的领口拢紧了些。
南昭低声道:“好丑。”
周舫眼神落在她的唇角,只是片刻后就移开了,“哪有,比你那件绿色外套不知道好看多了。”
两人窃窃私语,他们身后那个多余的人明显没有“被多余”的自觉。
“小昭,该出发了。”
南昭猛然听见这个名字,回忆起刚认识陈维森那会儿就让他这样叫她,可是他却从来都是称呼她的名字,进退有度,合乎时宜。
她往前走了两步,又听见陈维森问:“不知周先生是否一同?”
陈维森并不愿多此一举,可是周舫现在已经是南昭的正牌男友,多年的职业习惯让他不得不开口安排周全。
“我……”
“他不去。”
南昭和周舫同时开口,只周舫的声音中带着迟疑,南昭则是斩钉截铁。
周舫垂下眼帘,一言不发地看着南昭,但是南昭却全程没往他这里分出一个眼神来,她从周舫笼罩下的阴影走了出去,对着陈维森说道:“我们出发吧。”
周舫眼神晦暗不明,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也没有。
南昭这才回过头来,脸上带着明亮的笑。
“我去解决一些江湖恩怨,很快回家。”
周舫瞬间就舒服了。
他是家。
不过好歹还顾及着陈维森在场,他还是得勉强绷着一张脸,不能在敌人面前失了气势。
他心里嘲讽,什么陈大哥李大哥,大家都是男人,那点心思他都不用猜,初初打个照面就知道了,装什么大尾巴狼。
于是差点炸毛的周舫就这么被南昭一句话给顺毛好了。
周舫:“那到时候把定位发我,我去接你。”
他端出一副稳重的大家风范,把周舫南昭送出了门,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缝才打道回府。
可是回到客厅,周舫心里就有些空落落的。
他叹了口气,原来独守空房是这种滋味。
他的眼神不经意往沙发的一角寻过,发现了南昭的手提包还落在沙发的夹缝里,于是拿着包就再次开门追了上去。
幸运的是电梯刚好又上来,他没费多少功夫就下到一楼大厅,在旋转门处站着的正是他要找的两人。
陈维森打了电话让司机把车开过来,见身旁的女孩眼神一直黏着手机,想来那个所谓男友还想抓着人不放,心中略略有些不快。
“如果你想带上他,我也可以安排。”
宴会上一旦南昭亮相,一定会引来群狼环伺,有周舫在对他来说不完全是坏事。
南昭闻言却只是放下手机,目光往外放去,对面车道的一辆白色宾利正在缓缓驶过来。
“不用了。”
“嗯?”
南昭下了台阶,等陈维森为她打开车门,临上车前才慢悠悠地说,“没到那个份儿上。”
陈维森并未马上关上车门,而是忽的失笑,然后才往前上了副驾。
“老刘,回老宅。”
车子很快消失在了路口,大厅旋转门内的廊柱外,默默走出来一个只穿了件单薄t恤的男人。
他久久站在原地,拎着包包带子的那只手因用力而显得青筋虬结。
*
沈家老宅。
虽然宴会还未正式开始,但是璀璨的灯光已将傍晚的天空映出花样,训练有素的侍者们拖着银盘在身着华服的客人间来回穿梭。
“接到老宅这边的电话我们就抓紧过来了,太太也没明说是个什么事儿。”
“说就是请些个老朋友的家宴,还说不要声张呢。”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我从管家那里打听的,今晚是要让另一个女儿来认门儿!”
“什么女儿?先生外面的那几位找上门来了?可我听说太太这方面一直很强硬,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谁出了头啊。”
“我听管家说太太提起过,就是突然找了个女孩儿回来说认成养女了。”
“呸,说的好听了是养女,说的难听也就是个不知哪里来的野种!”
“谁说不是呢,还是咱们太太有雅量,这容人气度谁说不是这个。”
最后说话的这位中年妇人边说边地竖起个大拇指,她所站的方向正对着主楼大门的方向,说话时时不时瞟上一眼。
她眼见着那边簇拥着的人群靠的越来越近,她的声音越来越大,表情也愈发夸张,直到人群中心的那位披着白色水貂披肩的女人发现了她,她才像是刚才看到一样,分开人群热情地迎了上去。
“太太,您来了。”她亲热地拉住徐婉晴的手。
徐婉晴也温婉地笑,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就你这张嘴巧,谁都说不过你。”
周围一众妇人也附和跟着笑。
徐婉晴带着他们朝另外一座附楼走去,“今晚就在附楼设宴,大家都不要客气。”
“那是自然。”妇人站在徐婉晴左侧落后了半步,“太太这里的桂花酒都香得与众不同,我每次都是要多喝上两杯的。”
其他人又是一阵哄笑。
徐婉晴眼角的纹路也更深了一点,与她们边走边聊些各家的家事,行至拐角处时,又状似不经意地说:“今晚还要给大家介绍个孩子,那孩子从乡野里来,还望以后诸位多多照顾。”
众人刚才所猜测的传言终于落到了实处。
周围几位太太眼神互相传递了几回,“桂花酒”太太心领神会,又上前道:“太太这是哪里的话,既是家里的孩子,那跟我们自己的子侄差不多的了。”
其他几位也附和着连连称是。
“那孩子……”徐婉晴说着就顿了一顿,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哎,毕竟不是经我手亲自养的,恐怕容貌行为都难登大雅之堂。”
“桂花酒”太太这下心里就更有底了。
老沈家原本并不如现在一般如日中天,他沈学齐当年也并不比她家那个只会喝酒的老头强上多少,不过是占着徐氏一族最后一根独苗苗徐婉晴那点颜面罢了,徐婉晴当年一眼看上已是有妇之夫的沈学齐非要哭着闹着给他做外室传得满城风雨,虽然最终得偿所愿,不过这些年也是冷暖自知了,到现在才处理这种她们其他人早就得心应手的事,也不能不说是沈学齐给她的体面。
现在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野孩子,照她说还设什么宴这样大费周章?
给点钱打发了就是了。
“大哥哥,你慢点,等等我。”
这时,从主楼掠过来一抹娇俏的身影。
众人的目光都被那女孩的声音吸引过去,只见女孩正提着裙子,小跑着追着她前面那位高大的男子,可是那男子脚下却并未放缓,
徐婉晴远远地叫她:“芊芊。”
沈芊芊脚步一停,回过头来。
“做什么这样冒冒失失的。”徐婉晴向他们招手,“快过来。”
于是沈顾便带着沈芊芊走了过去礼貌问好。
“沈顾越长越精神了,沈家真是后继有人。”
“我家那老头子回来也说呢,阿顾确有乃父之风。”
各太太嘴里称赞的话说也说不尽,可是被恭维的中心沈顾的表情却并无多大变化,他只是礼貌颔首便退到了一边。
“你俩这是去哪里?今晚有家宴还记得吗。”
“我有东西落在大哥哥办公室了,就请他带我去公司一趟呢。”沈芊芊挽着徐婉晴的胳膊,软软地撒娇道。
徐婉晴点了点她的额头,“没个收拾,一天尽要阿顾给你收拾烂摊子。”
其他人见证一幕,也都和气的笑。
沈芊芊吐了吐舌头,又看了看手表,“各位阿姨好好玩,我跟大哥哥先走一步。”
徐婉晴又叫住她,“别误了晚宴。”
沈芊芊一听见“晚宴”两字就像是被上了紧箍咒一般,只想着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便迫不及待地扑上去拉着沈顾的胳膊就往外走。
“知道了知道了。”
“桂花酒”太太:“年轻人总是喜欢玩乐的,我家那两个一放出去不到点是不会回来的。”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事要忙。”徐婉晴带着她们又转身折返回去,边说道:“家宴而已。”
晚宴开始,觥筹交错。
沈学齐又一次问:“到哪里了?”
徐婉晴叫来管家,管家恭敬回答道:“说是路上有点堵车才耽搁的,这会儿已经在停车了。”
沈回吊儿郎当地转了一圈后也走了过来,“这二小姐好大的架子,弄这么一大屋子的人等她。”
沈学齐眉眼一竖,“什么“二小姐”?谁允许这样的称呼!”
沈回双肩一耸,“不知道啊爸爸,他们都这么传的。”
他们说话的声音已经尽量压低了,但是毕竟在开放的大厅,有心人一听便能听出个一二。
于是就有人在靠近大门的地方,以为自己离中心范围远,就能敞开了说个子曰。
“这位“二小姐”到底是怎么个无盐之女,这一家子人都到不齐。”
“说的是呢,看样子连名分都不打算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