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沃德这才点头答应,让刘、朱二人抬进道院。自始至终,宋道安都没有质问田沃德,为什么要那么做,有什么诡计。
道家能在中国生根发芽,自有其生存之道;在称海城,全真诸先生有挫败之感,各部民并不怎么接受道家。
集市难得,年轻的称海需要集市,各方势力,包括答失蛮、也里可温都推崇道院的醮筵大会,不会也不敢禁止教徒参加。作为应对手段,两教也在望月之日前后,举行自家仪式,满足所求。这样一来,称海城更加繁华。看起来望日醮事很热闹,全真诸先生都清楚,这是称海城需要集市,醮筵会才得以延续,昙花而已。
这些热闹与孙浩然毫无关系,反而影响钓鱼。孙浩然我行我素,除了找赛哥拿食物,很少与其他人交往。第二次大型斋醮科仪后,破天荒钓上一条鱼;鱼很小,巴掌大小。孙浩然似有喜悦,常年不笑的脸,看起来有那么一点开心。
回到道院,天已大黑,朱亮出、赛哥得到消息,兴趣颇浓,帮忙处理辅料,与孙浩然一起炖鱼。毫不意外,刘至忠也掺和进来,都想弄明白,真人为什么要求孙浩然亲手钓鱼?药膳方子到底有什么神奇?
田沃德不明所以,只想加入这个小团体,跟众人熟络些;与刘至忠不对付,总不能跟其他人闹别扭吧!所以也来凑热闹。
孙浩然早有自己的想法,从丘老道看病时的神态便可以分析出,神仙一样的人物也没有把握治好自己的怪病;开出的方子,强身之法、求生之念、修心之法,以此为基础,期望自己医好自己。这些方法到底有没有用,孙浩然并无太多期待。
忙到半夜,在几人殷切的目光之下,孙浩然将一小瓦罐黑豆炖鱼吃得干干净净。打了个饱嗝,擦干净嘴唇,孙浩然看着莫名其妙的四人,不知道说什么。赛哥不死心,抢先问道:
“吃完了,有什么感觉?”
孙浩然没有直接回答,仔细体会,打饱嗝与肚子咕噜噜响并不相干,这才回答道:
“没吃饱!”
三人疑惑:
“什么意思,没吃饱是什么意思?”
孙浩然更觉无奈,要不是想吃东西,根本不愿意回答这些无聊的问题。为了肚皮,不得不补充道:
“我肚子饿,没吃饱饭,还要吃东西!”
赛哥终于听明白,嘟嘟囔囔,跑回自己的小院厨房,去找剩饭。孙浩然就着小半罐鱼汤,又吃了一块面饼,肚子才停止咕噜,整个人昏昏沉沉,想睡觉。三人彻底失望,宋沃德不明所以,看着三人嘟嘟囔囔,离开卑田,这才找到机会提出自己的疑问:
“恁弄啥哩?”
这问题很清晰,孙浩然没怎么想便回答道:
“炖鱼!”
田沃德更加糊涂,追问道:
“俺有眼睛,知道恁炖鱼;俺的意思是,为啥要炖鱼?”
孙浩然想了很多、很久,想要说清楚这个问题,需要太多解释;从哪里说起呢?实在想不清楚,还是沉默以对。
田沃德没有等到回应,觉得脸上无光,想要发火;突然警醒,自己留在这里干啥?不就是加入道院吗?为争一口气而恶言相对,有必要吗?没必要!于是乎,强忍不快,悻悻而去,睡觉!
鱼虽小,却是好兆头;数日之后,竟然钓到一条大鱼,足足一斤半。刘至忠、朱亮出、赛哥再无兴致炖鱼,将辅料配好交给孙浩然,全部离开,让孙浩然自己动手,美其名曰:
“丘真人说过,凡事自己动手!”
田沃德没有离开,调整好心态,兴致勃勃地打下手、做杂事,嘴里不停地说话。孙浩然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也不明白,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多话说;不明白便不理睬,就当没听到。
四人热心医病,比修道、读经的兴趣还要大;他们以前是巫医、郎中,如今背靠全真、道院,资源无穷,医术突飞猛进,技艺显着提高。与宋道安等全真先生相比,四人的医术还很差,无法相提并论。四人的优势在于熟悉本地药材,全真诸先生起初离不开他们,后来有意给他们机会学习。
除了醮事,全真先生把精力同样放在治病;也里可温的祭司,答失蛮的大石马(学者、老师),均无法在医术上与道院抗衡。除了汤药,不花钱的针石、砭术,更是出神入化;很多积年老病人,在眼花缭乱的针石之下,纷纷脱离苦海。有时候,祭司、大石马,自己也不得不到道院看病,而宋道安从不拒绝。每当这个时候,宋道安总是谆谆教导:
“切记,全真道不是全真教,何解?”
随后讲述天下各教是一家的道理,劝诫众人不要有门户之见。随后,总会告诫道:
“等丘祖西游归来,我们始终要离开称海城,回归中州;如何维持道院,全看你等道行。”
道院步入正轨之后,全真诸先生轮流给四人开课,讲经书、讲全真戒律、讲斋醮科仪,当然,还有医术。四人识字不多,尤其赛哥,入道院以后才开始识字,很多时候,都要找孙浩然帮忙。
孙浩然钓技成熟,每次出去钓鱼,都能钓到几条大鱼;鱼多,养在瓦盆里慢慢吃。田沃德认为这样不好,唠唠叨叨;孙浩然还是不明白他想说什么,不予理睬。
见状,田沃德自己动手,在道院的池塘里,用木栅隔出一块小块天地,作大鱼盆用;想要捞鱼的时候,将木栅提起即可。然后,不顾孙浩然的态度,将瓦盆里的鱼倒进鱼栅;孙浩然这才想明白,田沃德嘟囔些什么。
鱼多了,孙浩然改变作息,或两三天,或四五天,出城钓鱼一次。田沃德见孙浩然总是晒太阳,想要拉着他跟全真先生学道。开始之时,孙浩然不明所以,不听也不会去;田沃德不厌其烦,整日啰嗦。说的多了,孙浩然仔细思索,才想明白他的意思;清楚意图,才开始考虑:
“要不要去学道,有意思吗?的的确确没有多大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