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凤都。
姜望与国师一场大战,闹得满城风雨。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热度也渐渐消了下去。
除了姜望被国师抓回天鉴台教训了一番之后,意志消沉每日酗酒的原因之外,还在于有些人不想姜望的影响继续扩大。
禁宫之中,宏景帝惯例招来影子相询。
“今日姜望除了喝酒,可还做了其他事?”
“启禀陛下,靖国公府上访客颇多,今日尤甚。”影子如实回道。
“哦,都有哪些人,做了何事?”宏景帝来了一丝兴趣。
“淮山王依旧派人下了请帖,被其退回。”
“蓝山侯携幼子上门欲拜姜望为师,结果蓝山侯幼子被其直接扔出了靖国公府。”
“法宁尊者于午后披头散发,堵于靖国公府大门外,咒骂了姜望半个时辰。”
“……”
姜望今日所遇到的事情,被影子事无巨细,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宏景帝。
宏景帝一边听,一边点头。
姜望的表现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只是这一切显得有些过于顺利,反倒让他心里有点别扭。
“继续查探。”最后,他给影子下了命令。
“是!”影子躬身应道。
宏景挥挥手让其退下,斜躺在龙椅之上,假寐了一会,只是哪怕是休息,他的眉头还是微微皱着。
盖因姜望晋升二品与国师大战的影响虽然被他用手段压了下来,但朝堂之上,有些人是压不住的。
比如淮山王烨无疆,自大战落幕的第二天起,便上书要为姜望请爵赐封。
三品以上封公,是大乾立国之处便定下的规矩。
宏景帝自不能违背祖制,但他不愿封。
虽然姜望现在每日沉沦,但难保封了公之后便有了野心。当初姜望父亲在朝中势力还有些许残留,姜明这个文不成武不就的新靖国公他们或许不屑跟随,但一个二品的姜望,那就不一定了。
把姜望封得远远的,更不符合宏景的心意,毕竟天高皇帝远,二品在外那就是真正的列土封疆了。
所以,他只得以立国以来,未有一门双公的先例来搪塞。
只是烨无疆也不是好相与的,又以姜望本为靖国公世子,只是当初出了意外才让姜明袭爵,如今姜望回来,又晋升二品,理当将姜明爵位收回,还爵于姜望。
这个提议获得了朝中诸多臣工的附议,姜望父亲的残党更是不遗余力地支持,弄得宏景头大。
被逼无奈之下,宏景只能以不忍见姜望姜明因此事心生芥蒂,闹得兄弟不和以至于老国公于九泉之下不得安宁为借口,拖延了下来。
但一直拖着肯定也不是办法。
“得想个办法让姜望自愿离开凤都才是……”宏景帝默默盘算着。
之前他还有那么一点拉拢姜望的想法,但姜望的表现让他息了那份心思。
就在这时,曹宽迈着小碎步,疾疾走了进来,神色有些慌乱。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这会子别来朕跟前晃吗?”宏景帝满脸不悦地说道,吓得曹宽一个激灵立马跪了下来。
“回陛下,奉阳军统领徐定廉回京,此刻正在殿前跪着呢。”曹宽急急说道。
“回来就回来呗,你让他把东西留下便出宫吧,这都什么时辰了还进宫?不知道宫里的规矩么?”宏景帝不满地说道。
“回……回陛下,徐统领并未带东西入宫,并且,并且他未曾披甲,只着单衣跪于殿外,只说有负皇命,特来请罪!对了,徐统领身上好像还带着伤!”曹宽有点磕磕绊绊地回道。
“什么!”宏景帝霍地站起来,整个人像只发怒的狂狮,须发皆张。
“让他滚进来!”
“是!”曹宽连忙起身倒退着出了大殿。
没过多久,面色苍白,步履蹒跚的吕靖武被他引了进来。
还没等吕靖武跪下回话,宏景帝身形一闪,就出现在吕靖武面前,二话不说,一只大脚就踹在了吕靖武胸前,巨大的力道将吕靖武踹得腾空而起,倒飞了出去,将将落在大门的门槛之前。
吕靖武本就有伤在身,浑身气血被尺俱打散,哪里经得起这等重击?
当即就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眼神都开始迷离了起来。
“果然有伤,一身气血都散了!”宏景帝见此,双眼中寒芒一闪而过,却没有再出手。
他重新回到龙座之上,命吓得不轻的曹宽将吕靖武又拖了回来。
“说!为什么会失败?”宏景帝目光冰冷,脸色阴沉地问道。
吕靖武虽然伤重,神志有些不清,但也知道一个回答不好可能就会丢了性命,连忙强撑着身体跪起来,一边呕血一边回道:
“回……回陛下,兰……兰洛出现了两尊三品修者,狼……狼骑尽数被他们拦下了。”
“两尊三品修者?到底怎么回事,速速道来!”宏景听到三品修者的时候,错愕了一下,旋即脸上的冰冷去了几分,但还是满脸阴沉地追问道。
“回……回陛下,当日之事,是如此这般……”吕靖武不敢怠慢,强打着精神,将兰洛大战的始末一一说了出来。
当然,是与陈安他们通过气之后的版本。
宏景帝耐心地听着吕靖武时断时续的述说,脸上怒气越来越盛。
最后一巴掌打在面前的龙案上,将昂贵楠木长案直接劈成了两半。
“江守诚?那不是稷下学宫的一个浪荡子弟吗?怎么会成了三品立命境的大修?”
“陈安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修者,一尊三品气血明神相的存在,为何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
可惜,吕靖武给不了他答案。
“末将不知。”吕靖武憋出这么一句话,然后低下头,默默等待自己的命运降临。
好在宏景帝虽然面色变幻不定,但没有下令取他性命。
此刻,宏景帝想到了很多事情,江守诚和陈安的名字在他脑子里过了很多遍,与二人相关的信息被他掰开了揉碎,反复咀嚼,最终两个不相关的人进了他的眼帘。
“淮山王?稷下学宫卢朝南?是你们搞的鬼吗?”
由不得宏景帝不这么怀疑,江守诚是卢朝南的弟子,卢朝南是稷下学宫两位三品文修之一,又向来与朝廷不对付,淮山王幼女又与江守诚有牵扯,还直接参与了兰洛之战。至于陈安,虽然吕靖武没说得明白底细,只说是兰洛修院的山长,可宏景帝分明记得,卢朝南最不成器的那个弟子,任职的修院好像就在兰洛。
“徐定廉,你为何不用禁乱简?只要禁乱简在手,江守诚应该被封禁文气才对。”宏景帝半眯着眼质疑道,却是扣起了细节。
吕靖武心里一咯噔,这个他可不清楚,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回道:“回……回陛下,禁乱简对其无效,末……末将也不知缘由。”
却是歪打正着了,与事实相符。
“无效?”宏景帝心中诧异,一时之间竟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是一个又超出他掌控的消息,禁乱简竟然对稷下学宫出身的江守诚无效,那涉及的事情就广了……
宏景思绪飘飞,想了很多,好半晌才重新把思绪拉了回来。
“你说兰洛大战最后出现了祭坛失控,清辉吞没了你带去的奉阳军将士,那你为何无事?”
“当时,末将身处阵列后方,正好躲开了祭坛的清辉。”对于这个问题吕靖武早有准备,立马回道。
宏景帝沉默了一下,没有深究,只是再一次确认:
“所以,等于你带去的三营奉阳军全部被献祭了?”
“是!”吕靖武不明白宏景为何执着于这点,但还是如实回道。
宏景没有再问吕靖武其他问题,但脸色却缓和了几分,转而朝着曹宽问道:
“兰洛方面可有奏报回京?”
“回陛下,有的,是酉时到的,原本还在中书门下,副本老奴方才便呈到案前了。”曹宽连忙回道。
“酉时?可是与徐定廉同时进的凤都?”宏景又眯起了眼睛。
“末将弃了大部,连夜赶路,不想那兰洛的使卒一路紧随,所以到的时间差不多。”吕靖武回道。
“这是做给朕看的,好胆!”宏景却是误会了,笃定兰洛之事是朝中有人故意破坏,怒火再起。
他努力按下心中的火气,让曹宽寻来了兰洛的奏报,细细查阅了起来。
当他看到奏报所言,与吕靖武所说基本无二,而且还详细许多的时候,心中怒火再也压制不住,将奏报撕得粉碎。
“滚回去,什么事都办不了,让人耍了还不自知!废物!莫脏了朕的眼!”宏景帝发泄完,朝着吕靖武冷冰冰地吼道。
吕靖武闻言,悬着的心反而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