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城西北方,午时,石洞内。
阿瑾听完男子的话,神情恍惚,喃喃道:“……不可能。”
男子吹了吹小刀上的石灰,笑道:“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我当时听到的事实。不过我还挺好奇的,你与明裳是什么关系?她竟愿意为了抓你以身作饵,就为了把你撇开这场阴谋。”
阿瑾的脑子还处于空白之中,半晌无话。
男子也不着急,哼着歌开始给自己的小刀擦了擦身,然后寻了块平整的石面开始磨刀。
磨了许久,他才终于听到阿瑾的声音:“我……是她养大的,九夭尊者将我交付于她,她……她不可能……”
男子动作骤然一顿,他眯眼转首:“九夭尊者?”
阿瑾无言沉默。
石洞内寂静了一会,男子突然笑了起来,声音若明悟后的自言自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男子看向阿瑾的眼中带上一丝同情与惋惜,他似是不忍般叹了一口气,将手中小刀举了起来:“你会使刀吗?”
阿瑾抬眼看他,讷讷摇头:“我学的是剑。”
男子轻轻翻了个白眼,颇为无语道:“……你们剑修真是一个德行。”
他走到阿瑾面前,将刚刚承受不住打击跌坐在地的少年扶了起来,然后将小刀塞进了阿瑾手里:“起来,现在你不会用也得用,不然我们都出不去了。”
阿瑾下意识握住小刀,看着突然有了前辈模样的男子,闷声道:“要如何做?”
“注入灵力,这是个灵器。”男子坐回石块上伸出了腿,“砍断它。”
阿瑾依言照做,将身体里的灵力注入,小刀发出幽幽蓝光,阿瑾走近男子,砍了下去。
“铿——”
锁灵链完好无损。
男子扶了扶额,心下叹息。
还真是不会用刀。
纯靠灵器蛮砍,没用一点刀法灵诀加强攻击。
阿瑾也知自己辜负了期待,愧疚地将小刀递给男子:“前辈,我还是用……”
“不行。”男子直接堵回了阿瑾的话,“你想用你们天行宗的秘法是吧?”
阿瑾一愣:“你……您怎么知道?”
凡是天行宗内门弟子,都可修习一种天行宗秘法,身受重伤时,可暂时让身体屏蔽痛感,强行调动灵力,但后遗症较大,结束后会加重之前的身体伤势。
阿瑾的反噬剑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更何况明裳还留下了外用灵药,他其实可以靠调息慢慢恢复。
但关键就是,外面的情况不允许他等下去,至少知道了”明裳目的”后的阿瑾不想等。
男子对着他的脑门弹了一个响蹦:“我跟你们天行宗门人打交道的时候,你怕是还没出生。”
这少年看着不过十七八岁,在男子眼里,就是个孩子。
天行宗那种提前透支身体的秘法,他一直都不赞同用,除非是那种性命危急、已经没了退路的时候,拿来勉强应应急还差不多。
想到外面的情况,男子重重叹了一口气:“真是浪费了我费尽心思用这里的破石头炼出来的灵器。”
他看着阿瑾道:“天意如此,你就老老实实待在……”
“……前辈是炼器师?”阿瑾微微睁大了眼。
他心里有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冒出,让他忍不住对着男子上下打量了好几下。
男子瞧他神情奇异,挑了挑眉:“是又如何?”
“前辈莫不是……自涯真人?”阿瑾说出时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曲自涯讶异地看着他,好奇道:“你怎么知道?”
阿瑾一时难言,心里震惊未消,怎么云散他们在找的人被他误打误撞碰上了?
他也只是大胆猜一猜——凤国元婴修士,炼器师,熟悉天行宗秘法,对他师父和九夭尊者的名讳敏感……
似乎都对得上曲自涯的身份。
阿瑾紧急扼住飘散的想法,连忙从玉佩中取出断剑:“前辈!我这有断剑残骸,您可不可以……”
只要修好了剑,他就能斩断锁灵链!
“等等——我在问你——”曲自涯抵住他的额心,皱眉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瑾见他神情间有些不虞,便老老实实把云散他们找人的事和自己的猜想说了。
曲自涯眉宇蹙得更紧:“升月剑出阁了?”
还是被一个妖女拿了。
阿瑾应道:“是,她叫云散,是个很厉害的……妖。”
“前辈,您能修复这柄剑吗?”
阿瑾迟疑地看着曲自涯,心里有些疑惑,被封了灵力的曲自涯是怎么还能炼器的。
曲自涯瞥了眼阿瑾,一下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他看了看阿瑾手中的灵剑,右手一翻,一道蓝色异火陡然出现。
“没了灵力就不能炼器吗?谁告诉你的?”曲自涯将他的断剑丢进火里,幽蓝的异火渐渐将剑身吞噬,灵剑融化重铸,一股极冷的火焰气息在洞里蔓延。
阿瑾看着他淡然的表情,这才想起这位真人,最早是以炼器时的离经叛道出名的。
“你这灵剑,品阶太低,杂质太多,剑身材料不好,炼它的人也是个草包。”曲自涯一边给灵剑“剔骨割肉”,一边毫不客气地挑刺道,“总之,塑形、器脉、刻纹这些,在我看来都是废……”
“这是我娘亲送的。”阿瑾道,“她送我的唯一一个礼物。”
曲自涯话一顿,一口气猛然悬在半截哽住,许久之后,他缓缓吐出,面色不改:“……都是非常有待改进的,但能经住我的异火淬炼,也算不错。”
阿瑾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没有出声。
曲自涯一边熔炼断剑,一边瞅着阿瑾的表情,见他眉宇间愁容不展,便好心劝解道:“你也别太过忧心,他人自有他人法。你若是担心明裳,她素来机警巧思,能干出这种事肯定想好了退路,无需你去替她着急;你若是担心那些百姓,人各有命,不是你害的,也不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