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不是那种没有主见只知道听父母长辈的话的人呢?”贾母史氏笑着跟自己的孙儿宝玉问道。
“祖母和伯父家的迎春姐姐可不是一个性子。
迎春姐姐或许是伯母走得早,伯父又一味地沉迷于女色,没亲生母亲和父亲关心爱护,也没有生母一样样教他管家理事、辖制下人、管家和媳妇婆子们,她的性子是一味地软弱、退让的,耳根子也软,没有定见,连自己屋里的奶嬷嬷都能骑到她头上作威作福。
若不是祖母把她接到荣庆堂,和几个姊妹一块照养着,迎春姐姐还不知道被她屋里的奶嬷嬷和其它伯父家的下人欺负成什么样子呢。她又心软,又没主见,若不是祖母心明眼亮主动来护着她,她断不会来跟祖母说一句别人的不是,说好听些是有些忒心善了,说不好听些她一个主人家的小姐倒像是做粗使丫鬟似的,真是又让人可怜,又让人可恨。
元春姐姐和探春妹妹则和祖母一般,都是拿得定主意的人,看事情周密不说,眼光也长远,看人也看得清,几乎没有人能蒙骗得了,管家、理事、看账之类的事情更是不在话下。至于下棋对弈,捶丸投壶,蹴鞠马球,弹琴舞蹈,写字画画,那更是样样拿得起来,样样都能做得有模有样,还能有一两样极其擅长的。
元春姐姐和探春妹妹都是跟着祖母长大的,是祖母一点一点教出来的。若说祖母,那性子自然是更有定见的。”宝玉说道。
“你瞧瞧,我孙儿如今也会看人了。”贾母史氏笑着跟站在自己旁边的大丫鬟鸳鸯说道。
“二爷本就是聪慧之人,会这些也是常理。况且,还有老太太这样一个智慧的祖母。”穿着浅杏色衣裙、戴着银制雕花手镯的鸳鸯说道。
“鸳鸯姐姐说得对,有祖母你,咱们家的孙辈有几个是差的。”宝玉说道。
“欸,不过,祖母,我明明在问当初您跟我祖父是怎么成亲的啊。”宝玉说道。
“好吧,看在你说了这么一大通,又说得头头是道的份上,我便跟你说一说。
鸳鸯,你让人去把放在冰盆里的枇杷剥了皮,切好,送一盘来吧。”贾母本要开始说话,想起午饭前让丫鬟放在冰盆里的枇杷来,于是吩咐道。
“是,老太太。”鸳鸯说着,把扇子递给一旁一个小丫鬟,出了屋吩咐去了。
“祖母,你接着讲。”宝玉索性放下了手中的棋子,靠在了身后坐榻上冰蓝色的刺绣锦缎靠垫上。
“其实说起来倒也没有什么。当时,我母亲给我相看了很多门当户对的人家,但每个人都各有优势和劣势吧。有的男子才学好,已经早早地考中了进士,授了官,模样也是正常,可惜身材短小;有的男子,貌比潘安,虽然没有嫖赌的恶习,可性子轻浮不定,虽然家中一切都好,可也不是能托付终身的可靠之人......
我母亲和父亲把各家的情况都多方考察清楚了之后,才把几个他们觉得还可以的人的情况讲给了我听。我母亲当初选郎君之时,她的母亲也是苦心甄选之后,再让她选的。到了我该成亲之时,我母亲便也是这样做的。她说,我外祖母跟她说过,虽说惯习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到底过日子是你自己过,我们做父母的,只能尽力给你前期筛选好,至于最后你想跟谁过一辈子,喜欢什么长相、什么性格的人,还是要你自己去选,这样就算后悔了也不会有遗憾,毕竟是自己做的这个人生中的重要选择。”贾母手里握着一杯茶,一边说着,一边不时喝上一口。
“那祖母是喜欢祖父什么呢?他不是也沉溺于女色嘛。像祖母这样才学好、样貌也好、家世也好的女子怎么会最后选了祖父呢?”宝玉吃过午饭之后,有些困倦,可听着祖母说话,困意倒是都消退了,只留下浓浓的兴趣。他跟祖母问道。
“你祖父当初也不是这个样子的,我跟他成婚的时候,他刚刚中了一榜的进士,正等着授官,真正是踌躇满志、想要大展拳脚的。他觉得自己家中颇有权势,又有公爵的爵位,授官、仕途应该会一帆风顺。可没想到,有权势又考取了功名还热心仕途的世家子弟不止他一个,好的官职所有人都盯着。于是,他一开始授的官便不好,后来仕途也一直不得意,又没遇上一个好的上司。慢慢地,他便失去了耐心,不想继续努力什么了,反正什么都有了。他便每日买醉,去勾栏瓦舍、酒楼、青楼里放纵,沉迷于女色,把政事全都荒废了。唉......”贾母说到这里,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声气。
......
从太液池畔的蓬莱山上下来以后,皇上允历回了紫宸殿。一路上,他都在想刚才贤嫔娘娘元春说的话。
“还是元元懂我。”皇上允历一边漫步在用鹅卵石铺成花朵形状的石径小路上,一边想道。
“她也赞成让我培植自己的人、自己的势力。她必定是看出我的担心和畏惧了,知道我到底在怕些什么,在忌讳些什么。
若是去跟皇后说,她必定又要站定中间,跟我说什么,皇上的话也有道理,大臣们的话也要听。可是,这世界上有多少事情可以做到两全的呢?有得必有失,大部分情况下处理任何问题都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若是去跟燕嫔说,唉,自己是不愿意跟她说的。”皇上允历一边说着。
“皇上,现下可能吃下东西了?要不要去尚食局传些吃的?”皇上身边穿着浅棕色衣裤的贴身伺候的中官庆增问道。他瞧着皇上去见了贤嫔娘娘之后,脸色明显好了许多,连脚步都没有那么沉重了,于是提起胆子问道。
“嗯?也好。是该吃些东西了,下午还要处理事情呢。”皇上允历听到庆增的话,吩咐道。
“不知皇上可有什么想吃的?”庆增继续问道。
“嗯——,现下虽能吃了,也吃不了多少。要一碗皮蛋瘦肉粥,再要两碟子菜吧。前几日的拌三丝(豆腐皮丝、黄瓜丝、胡萝卜丝)和秋葵蒸蛋味道不错,便要这两个菜吧。
别的菜都不要,不用让他们劳神劳力地做了。量不要太多了。”皇上允历跟庆增吩咐道。
“是,皇上。”庆增答应道。
“再者,让白案的人做一碟子蓝莓山药糕送给贤嫔娘娘去。”皇上允历接着说道。
“是,皇上。贤嫔娘娘知道皇上想着她,她必定高兴。”庆增说道。他自小便在皇上允历身边,身边来来回回长得国色天香的女子不在少数,但皇上鲜少会记得一个人喜欢吃什么,唯独对贤嫔娘娘不同。虽然她不是皇后,也没有什么位居高位的父亲和兄弟,可在皇上心里,她未必比不上占有名分的皇后和家中父兄权势熏天的燕嫔娘娘。这些事情,庆增心里都是有数的。
“这宫里能让我舒心的,也就只有她一个人了。我自然要照顾好她。”皇上允历淡淡地笑着说着,往前走去了。
“去,跟花房要一束百合花送到德清宫给贤嫔娘娘处。”庆增吩咐了一个人去尚食局给皇上要午膳之后,又另外吩咐了一个人去花房准备些花给贤嫔娘娘送去。现在百合正当季,放些在屋里正好,况且这是皇上常给贤嫔娘娘送的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