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们拿去吧。”黛玉觉得有些热,便拿起榻几上一把白玉柄的竹骨画扇,缓缓扇起了风,说道。
“对了,春纤,你一会儿再去梳妆台上的妆奁盒里帮我找找,我今儿戴的耳坠有一枚不知道哪里去了。”黛玉接着说道。
“是那对交州巡抚送给老爷的淡粉色珍珠做成的耳坠吗?”春纤歪着头想了想小姐今早戴的什么耳坠,然后问道。
“嗯,就是那对。”黛玉说道。
“找一找吧,找不到就算了,兴许是今日抓那个蟊贼的时候掉了呢。”黛玉接着说道。
“小姐今日又捉蟊贼了?该怎么说你,这样厉害的女子,以后哪家郎君敢娶,也不怕传出去个厉害的名声。”雪雁给黛玉铺好了床,走到坐榻边,看着黛玉面色不佳。
“哪里就怕什么名声了,女子厉害些有什么不好,总比碰到蟊贼被欺负去了好。
况且,只看这些表面名声的郎君,也是不值得嫁。
谁不知道,不管是娶妻还是嫁郎都要找那坚实可靠的,既坚实可靠便不会是那种畏畏缩缩之人,不然怎么可能会果断理事呢。
尤其像我们这种人家的子女,如若不是什么特殊情况或者父母一心为了自己的私利,又有哪家父母会给自己的姐儿哥儿挑一个胆小如鼠、经不得风浪之人呢。”黛玉靠在窗边,抬头浅笑着跟雪雁说道。
“雪雁姐姐,你别担心,横竖有小陆将军呢。”春纤站在梳妆台前,一边一层一层抽屉地找那耳坠,一边低声说道。
“也是啊,春纤说得好,也的确是我杞人忧天了。”雪雁听了春纤的话,笑着看着黛玉说道。
......
扬州城外的水军营里,大家刚刚在营门边送走小陆将军。三三两两地穿着浅青色的棉布夏季军服往营地里走。
“刚刚的葡萄酒可真好喝啊,还是用琉璃杯喝呢,我这辈子头一次见到琉璃呢。”一名刚刚进入水军营的十几岁的青年兵士说道,他年轻的脸庞上洋溢着激动兴奋之后的余晕。
“这有什么,圣上赏给陆将军和小陆将军的东西,吃的、喝的、用的从来都是直接拉到军营的库房里去的,每到年节或者凯旋,陆将军和小陆将军总会赏给全军营的兵士们一齐吃喝呢。”一名喝酒喝得脸儿红彤彤的壮年兵士眯着眼睛说道。
“是啊,你刚来不知道。去岁腊八节,小陆将军还让庖厨上的人用枣儿熬了奶糖稻米粥呢,牛奶和白糖放了十足的量,别提多好喝呢,甜丝丝的,绵糯糯的,浓稠得很,跟施粥棚里那种稀汤寡水可是不同。”另一个壮年尉官说道。
“还放糖呢?”那名年轻兵士的眼睛听到这话,眼睛都瞪圆了,散发出明亮亮的光彩,惊讶地问道。
“这小子。
别说糖了,就你今晚喝的那一大杯葡萄酒,如果买糖的话,可以够你全家五口人吃上三十年了。
你要知道,这葡萄酒是西域商人千里迢迢运来的,就算京中也只有皇宫贵族、高门大户才喝得起,寻常百姓买都买不到嘞。”那名红着脸儿的壮年兵士说道。
“要不这扬州、姑苏、会稽、临安的贫苦人家的儿郎都挤破了头来应征咱这水军营呢。
选上了,不仅自己吃饭不愁、吃得好不说,还发军粮军饷可以贴补家用,运气好了,还能靠自己挣军功,也有进路呢。”那名壮年尉官说道。
下午水军营的赛龙舟比赛结束后,小陆将军与获胜的队伍一起用了晚饭。
今儿过节,晚上水军营里杀猪宰羊,水陆具陈,鸡鸭案酒齐备,清香远达味辛不烈的金华酒、浓烈的十年陈绍兴酒、清甜不醉的桃酒、梅子酒每个桌案上都摆了一壶。军士们看着军中矫健的兵士随着鼓点单人蹴二鞠,还有舞剑对抗,着实乐了一番。
晚饭过后,陆子聿便回了府。
“公子,水温可还合适?”千里看着自家公子进了后院的沐浴石池,问道。
在陆子聿院子的正房北侧,耳房外,有一露天石制沐浴池,是山野子设计建造的。原理类似天然温泉,不过涌出的是耳房灶上锅里烧好的水,并一齐有竹筒里的冷水流入,只要灶下一直有柴火烧着,石制沐浴池里的水便一直是温烫的。
“千里,你调一下冷水的流量,让冷水少些,今日赛龙舟,有些乏了,热一些,泡起来会舒服些。”陆子聿伏在石制沐浴池的边缘,看着青色石头上的一枚淡粉色珍珠耳坠,背对着千里,说道。
“是,公子。”千里重又走了进去,调了冷水,接着又站在耳房北侧的落地木格栅窗边。耳房北侧的木格栅窗为了方便入浴是可以沿着顶部木轨道全部折叠推到两边墙上的。
时序已是初夏,隐隐可以听到那院墙边的灌木丛里、树上传来轻微的蝉鸣。风是沉静的,没有一点儿想要挪动停歇下来的脚步的想法,空气仿佛都静止凝固了。
氤氲的热气缓缓地升起,陆子聿泡在兰汤里的宽广后背上已经逐渐凝结了一些水珠,不知是汗水还是热气。煎过菖蒲和艾叶的水有些淡淡的青色,在后院草丛的石灯和银色的月光下,轻微晃动着,散发出暗淡的黑绿色波光。
“不知玉儿此时睡了吗?”陆子聿看着面前的淡粉色珍珠耳坠,想起白日它掉落在自己掌心上的时候。不知怎么,自己便合起了手掌,把它带了回来。
“有玉儿戴的东西陪着我,我也心安些,希望这次筹划不要露出什么马脚才好。”
想着她,陆子聿瞧着已经升上中天的半月,眼底的笑意缓缓地漾出。
......
“二爷,去了哪里了,这会儿才回来?”麝月坐在红香楼院门的门槛上,远远地看到宝玉从不远处的石径小路拐过来,等到他走到跟前,笑着问道。
吃了厨房上送来的晚饭后,晴雯便在红香楼一楼堂屋东侧的坐榻上给宝玉做晚上睡觉时用的丝质发带,麝月在屋里无事,便来到红香楼的院门外等着宝玉回来。
“外袍上怎么这么些汗?”麝月接过宝玉身上的无袖外褂,感觉有些濡湿,问道。
“刚回来的时候,去了后园子顽了会子气球。”宝玉闷闷地答道。
麝月见宝玉的神色并不怎么好,便没有继续说下去,拿着外袍,跑进了屋子,自去告诉了晴雯姐姐。
“二爷心情不好的时候,我还是不要往上凑了,免得惹火烧身,这时候还得找晴雯姐姐。
她跟二爷说话,二爷总会平静几分。”麝月这么想道,便来到了屋内。
“晴雯姐姐,二爷回来了呢。看着...”麝月把宝玉的外袍拿在手中,跑到坐榻前站定,说道。
“看着怎么了?”晴雯听到麝月说二爷回来了,便把自己手上的顶针摘了下来,手上的绣花针也插到了簸箩里的一个木底针插上。
“看着心情不太好。
怕是今儿去看赛龙舟,又为了那个陆将军府上的陆公子生闷气呢。”麝月吐了吐舌头,说道。
“你去把二爷的睡衣睡裤找出来,我去看看。”晴雯听到麝月这么说,站起身来,往屋外走去。
“唉,二爷也是的,太太必定不会由着他的性子自己挑选妻子的,他这就这样喜欢起林姑娘可怎么办啊。
再者说,林家根基这么好,富贵不说,还是书香世家,又这么疼林姑娘,怕是不会舍得让女儿嫁到京中那么远的地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