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段路,姚骞走的较为顺利,他们穿着新府军的衣裳,见了人就背着哨兵狂奔,嘴里惊慌喊着遇到敌军刺探了,配上身上脸上的血,巡逻兵和站岗哨兵都放行了,只因那奄奄一息流血之人是他们前不久还打过招呼约了喝酒的。
一个热情的胖子为姚骞引路,直接闯到了墓道,往军医住宿的墓室赶去。若非有人带路,姚骞自认白天也很难找到敌营,何况是夜里,实在令人惊叹。墓内和他们去过的那座很相似,都是各种交叉甬道和暂未觉出分布规律的大小墓室,左右墙壁上插着许多火把,近乎灯火通明。
此刻大多数士兵已经入睡,姚骞估算了下路上花费的时长,身子忽的踉跄一步摔在地上,背上昏迷的那位大概头部着地,哼了哼又晕了。
走在前面的林大明和胖子只听扑通一声,然后是姚骞抱腿轻声呻吟着,“啊哟!”
林大明和胖子怔了怔,一个去扶姚骞,一个扶昏迷的士兵。
“不行了,腿没劲儿了,跑不动了。”姚骞喘息道。
“我来背,很快就到了。”胖子试了试那位伤兵的鼻息,试图将人扶到自己背上,姚骞给林大明使个眼色,林大明转身帮忙。
等胖子背起伤兵时,姚骞还没站起来,反而又一次摔下去,传来更响的扑通声。
胖子担心背上的人,边走边对身后二人说:“我先走一步——”
“慢着!”一个更高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胖子的话。
伴随着说话声,两个全副武装的将领大步流星出现在四人附近,走在前面的那位端着枪,插在了四人中间。
“周哨官,我——”胖子认出来人急忙开口,话刚出口,就看到来人把枪口对准了姚骞二人。
“你赶紧去军医那儿,他们我来安排。”被称作周哨官的人阴沉着脸,嗓音也沉的发闷。
闻言,姚骞和林大明心里敲响了警钟,胖子则是没有任何犹豫地离开了。
周哨官扫了眼姚骞陌生的脸孔,对仍半蹲着搀扶姚骞的林大明一挑眉,“林大明?跟我走吧,参领要见你。”
林大明抓着姚骞的手紧了紧,察觉姚骞正努力站起来,迅速镇定扶住姚骞,用自然的口吻说:“我也有要紧事想禀明参领大人,领路吧。”
装作扭了脚的姚骞,一脚深一脚浅地跟在林大明后面,被两名新府军将领持枪夹在中间。他尽量用肉眼记住走过的路并推测安全出口,本想支开胖子再摸查敌军头头的住处的,可变化总是始料不及,这二人的出现足以说明敌人的反应很快,他虽省了找“王”的麻烦,但计划的危险系数成倍增加。
果不其然,到了一个守卫森严的墓室门口,就被一伙人搜身缴械了,当然,为了做足屠夫的身份,他没携带任何武器,仅在后腰别了把生锈的杀猪刀。
林大明投过来的眼神难掩慌乱,看着姚骞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他心里不禁涌起万分后悔,早知道姚骞要深入虎穴擒拿参领,他还不如直接撞树死呢。可惜没能抵住威逼,苟延残喘多活了二十天,落的个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的结果,今天不管怎么做都难逃一死了,那么,害死自己的人都别想好活。
被押进参领的石室内,姚骞有种进入山大王洞府的感觉,阴森冰冷的墓室被改造成了烛火辉煌的洞穴,木质家具、屏风纱帐、山水画卷等一应俱全,若是墓主人知道他的家成了别人逍遥的住所,估计夜里会嚎啕大哭。
赵参领看到姚骞像参观宫殿一般恣意游览的神态,心中的戒备无由地松懈了,倒是在确认林大明那张熟脸时,产生的惊诧更明显,当即各种猜想争先恐后地涌出,毫不掩藏怀疑的神色质问道:“林大明?你不是被骑兵团抓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有在第一时间被砍头,林大明又看到了生的希望,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干哭,边嚎边哭诉自己差点被抓,拼着性命跳下山崖,正好被一棵老松树挡住才没摔死,然后被身边的屠夫所救才逃过被俘的命运。不过,因为头部受伤,他昏迷了近二十天才醒来,托屠夫暗中打听知道参领为给自己报仇发动了战争,大败骑兵团,他便拖着病体踏上回营的路。
副参领等人看他颧骨突出、脸色发白的病容,一时不好对他提出质疑,尤其是这人居然往前蹭了几步,露出两条胳膊上的红疹子并疯狂抓挠的样子,让人很肯定:他过得特别惨。
赵参领不想看他的丑样,直接打断他问:“你回来就回来,为什么带个生人来?”
林大明见状伸长手臂拽了把姚骞,激动地介绍道:“他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啊,虽然是个屠夫,但也想报效大人,我想举荐给您,他可是个杀猪的好手。”
姚骞本就歪歪地斜着身子站着,被林大明猛地一拽,身体便直挺挺拍在地上,众人只听见一声尖叫“啊!”一个大字落在地上掀起了一阵尘土。
“他,腿受伤了——”林大明生愣地补了半句。
在场所有人都只顾着捂自己差点被震聋的耳朵,没有注意到姚骞在倒地的瞬间从旁边一人小腿上抽出匕首,继而腾地翻起身,箭步跨到参领身边,赵参领惊恐万状愣在原地,看着姚骞把刀横在自己脖子上。
“不许动!”
“你要干什么?”
“有刺客?”
三声喊叫同时响彻石墓,与喊声一起发生的还有反应最快的一名副将抽剑劈向姚骞,姚骞胯骨一拧,将赵参领的腰侧送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副参领伸手阻拦道:“都别动!”他的吼叫成功制止了其余拔刀举枪的将士,一时间,洞内的气氛严峻到极致。
赵参领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嘴唇哆嗦几下,清晰感觉到匕首贴着脖子的一线冰凉,使得他紧张的不敢出声,只能用鼻音问身后的姚骞:“你想干什么?我们往日无怨近日——”
赵参领开口之际,副参领的手枪对准了贴着墙壁一寸寸往外移动的林大明,他怒目切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林大明!说!他是谁?”
赵参领的话,被副参领最后三个字盖过,不得已将眼中凶光射向林大明,接着副参领的话咬牙问道:“你们是一伙的?”
“不关我的事啊!”林大明高举双手双腿发抖带着颤音回答,“我,我交代,他是骑兵团的副——”
“噗嗤”一声,周哨官的剑刺入林大明的喉咙,众人被喷出的一股热血震惊到忘了呼吸。
包括姚骞在内,也没预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走向,他急忙把力量集中到手臂,拖着赵参领往墙壁下退,确保无人能绕到自己身后。
望着林大明倒在地上,副参领脱口指责周哨官“你怎么——”话没说完,他的想法就换了,眼神一变,凌厉地瞪向姚骞,“放了我们家大人!否则这就是你的下场!”他指着林大明新鲜热乎的尸身,“你该不会以为自己能从这么多人手中逃脱出去吧?还是你有什么天兵天将?!”
赵参领明白了副参领的意思,当即放缓语气说:“不论你为何一个人闯到我们地盘,你都没有什么好的退路,现在,能让你活着的只有我!相信我!我们的人早就发觉了你们,正严阵以待等你的同伴呢!相反,只要你放下刀,我保证不杀你!我以人格担保!”
“哼哼!”姚骞冷笑,“你跟我咬文嚼字呢,你不杀我,但别人会杀我,当然,你这句话还可以有另一层含义,不杀我但也绝不让我好活!我没说错吧?”观察了唯一的出口就是他们的入口后,姚骞接着说:“哦,你那句话说的确实对,能让我活着的只有你这个肉盾,除非,有人不想你活!”
几个将领被姚骞的话激怒,满口脏话地抢着骂姚骞挑拨离间,唯有副参领还算镇静,横眉竖眼问道:“狗贼!你老实说!你绑我们大人,到底意欲何为?”
“哈哈哈!”姚骞仰天狂笑,“你看不出来吗?我就是想带着赵大人去家里过个年啊!”他说着轻轻拉了拉匕首,赵参领的脖子上立即洇出一道血线,“大人清楚了吗?我以人格担保,我死之前肯定先送你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