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点星一月下旬是月球新一轮耕作播种的时节。作为队长的何繁鸟免不了忙碌。幸好有工作手机地提示,幸亏有魏师傅地帮助,总之,做起来没有多少难度,只是生疏和笨拙而已。
新年一月的二十日,接到何繁鸟通知的几位同事,一大早就陆陆续续回到了基地,跟着新队长的步伐来到一号仓库。
一号仓库里是排列整齐的旋耕机。何繁鸟看着手中的液晶控制终端,看着上面排列整齐、密密麻麻的灰色亮点,说到:
“这里有六百八十台旋耕机,全部开动的话需要多少天才能把地翻耕一遍。”
魏骁勇也拿着一个液晶终端,说到:
“一号仓库总共有七百八十台机器。你那里看到地是旋耕机的数量,仓库深处还有一百台耕田机,只是效果没有旋耕机好,都好久没有使用了。”
站在何繁鸟一侧的李修庆,见魏骁勇没有说清楚,就接过话茬说到:
“有三百台的旋耕机就够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耕完了。”
阿尔贾恩摸了摸新剪的寸头,建议到:
“还是六百台一起吧,从一头开始,正好都能放下。”
魏骁勇呵呵一笑,调侃到:
“那么快干完干嘛?”
阿尔贾恩嘿嘿一笑:
“我就那样一说,其实三百台也行。慢慢耕呗。”
何繁鸟侧头看了一眼魏骁勇,又转身看向李胖子,最后盯着印裔傻狍子阿尔贾恩,问到:
“三百台机器需要多少天?六百台机器需要多少天?”
阿尔贾恩摸着毛寸,认真地说到:
“每个小队有一百万亩农田,九个小队总共九百万亩农田。合计九万顷的土地。
每台旋耕机一天最多可以耕地一千二百亩,三百台一天能耕三十六万亩。有二十六七天的时间就耕完了。
六百台一起的话也就十五天左右。”
何繁鸟听完阿尔贾恩地讲述,把手中的终端递到胖子李修庆手中。说道:
“那就六百台一起工作吧,快一点。”
李修庆笑了笑,说道:
“都一样的。”
李修庆说完,看着何繁鸟盯着自己的双眼。拍了拍脑门笑着把终端放到何繁鸟的眼前。滑动着页面把一个一个机器点亮。嘴里解释着:
“也可以一起启动,就是太吵了。仓库毕竟是密闭空间,大家受不了。一个一个启动就没那么吵了。”
仓库的几人陆陆续续,先一步从仓库的出口走了出去,只留何繁鸟跟着李修庆一起启动吵闹的全自动旋耕机。
何繁鸟看着李修庆的操作。一台台启动的机器轰鸣着从仓库驶出,进入田地,按照李修庆划分的地段开始自主地耕地。
无所事事的几位同事,在机器都驶进田地之后,吵吵闹闹地把娱乐室的桌球桌扛到了马路上,在嘈杂得忙碌声中游戏。
有了队长压力的何繁鸟独自待在一号仓库,拿着控制终端一台一台地检查剩余的机器:开启、自检,查看性能,关闭机器。等八十台旋耕机都仔细地检查完毕时,已经过去了四个多小时。何繁鸟匆匆在食堂吃了一口,又接着回到了一号仓库。
何繁鸟从仓库的小柜台上找出另一个落满灰尘的终端。终端就像一个工厂生产出来的双胞胎一样,所有的功能都没有什么不同。何繁鸟擦拭新的终端,走到仓库的深处,看着一台台落满灰尘,破旧的耕田机器,再次开始自己的检修大业。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四天,基地门口的人也分成了两队各自相背离去。何繁鸟驾驶着自己的皮卡车,载着干净整洁的魏骁勇向第九小队的方向追了过去。
魏骁勇看着容光焕发,精神亢奋,不知疲惫的何繁鸟,笑着赞叹到:
“倒是越来越精神了,看来还是要忙碌啊!”
何繁鸟任由皮卡车自动驾驶,吸着香烟说到:
“跟您学的,每到播种或者丰收的时节,您也不是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哪有一点干活人得疲惫。”
魏骁勇看着被晒干的泥土,吹着汽车行驶所带来的微风,满脸微笑地说到:
“人就不得闲着,自从到了月球。清闲的日子都让我苍老了一截。哪像过去,跟着赵队东征西战的日子,那才精神呐。”
何繁鸟起身从后座拿出一瓶红酒,启开递给旁边的魏骁勇:
“说说呗,我挺好奇,你们那段岁月故事。”
魏骁勇对着瓶口灌了一嘴红酒,也没擦拭嘴角的红色线条,看着远方轻声说到:
“那时我才二十二岁,刚大专毕业。那时赵队二十五岁,已经参加了工作。那时是一五年的夏天。那时,那位四十一岁的总统还是一位三和大神。
一次游行的集会上我见到了年轻气盛不服输的赵队,他声嘶力竭地呐喊,扩音器的喇叭声震地传单都在跳动。
赵队那时穿着一件绿色的短袖,黑色的短裤,清凉的运动鞋。他不断的在看台上嘶吼,应该不是看台,是一座工厂的门口。
很多下班的工人和准备上班的工人都聚集了起来。赵队见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才放弃嘶吼,大声地逐条逐句地讲述一些数字。”
何繁鸟看了眼再次拿起酒瓶的魏骁勇,抽出一支香烟递了过去。问到:
“什么数字还需要讲述?怎么说得跟上课一样。”
魏骁勇吐了一口烟气,眯着双眼似在思考,嘴里继续说到:
“具体是什么就不记得了。大概是一些基础的生产数据。例如每年能生产多少粮食,多少衣服,我们古国人有多少套房子,有多少俩汽车,每年又能生产多少汽车。还有牛奶、鸡蛋等数据。
具体罗列了什么我也记不清了,时间太久远了,那都是三十五六年前的事了。
只记得赵队讲述的大概意思:挖煤的烧不起煤炭,造车的开不起汽车之类的事。赵队用数字一一列举,告诉我们。当时社会的问题不在生产力不足,也不在年轻人不努力,更不在人口地下滑。所有的问题都出在了分配层面,也就是上层建筑和生产力的不匹配方面。”
魏骁勇停顿了片刻,接着说到:
“想起来了,当时是在一家玻璃工厂的门外。我跟好多外地的打工人一起听的。
赵队告诉我们,集体劳动创造的财富足够玻璃厂的工人就近安家,足够一个家庭的吃穿用度,还有结余。但奇怪的是,玻璃厂前前后后工作了好几万人,没有一位外地务工的劳动者能够在工厂附近生存下来。即使政府在附近配套建造了住宅的小区,学校,医院等公共设施。我们打工人建造了一切,最终又落寞地回到了贫穷。
赵队用数据告诉我们,我们没日没夜地劳作配的上尊严的生活。可是,最终却没有尊严的生活,只有疲惫得苟延残喘。
赵队告诉我们,那个玻璃厂的老板用一百个亿迎合上意,却被夸得天花缭乱、大慈大悲。而帮他挣到几百个亿的我们,连在工作单位附近生存的能力都没有。真的是我们不够努力嘛?真的是我们没有能力吗?
那一刻,现场沸腾了。那一刻,警笛长鸣,那一刻,我挤到了赵队的身边。”
何繁鸟看着陷入沉思的魏师傅,深有同感的自己也陷入了回忆:
“我以前生活的世界何尝不是如此呢?冠冕荒唐地欺骗,故意制作焦虑地控制,美其名曰地行善,软肋的威胁恐吓……”
吵闹的机械声拉回了沉思地回忆,缓慢停歇的皮卡车让两人点燃了香烟。何繁鸟拉开车门,说了最后一句不需回应的话语:
“权利就该关到笼子里,组织的意义在于解决困难而不是制造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