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何繁鸟听方欣怡絮叨过,自己空虚难眠时也胡思乱想过。在地球时,人类文明发展了几千年,有一套完整的人骗人,人奴役人的思想制度,这种制度是植入基因和血脉的思想,是文化,是道德,是权利。
在地球上,人活着就是彼此的斗争,我比你强,我比你厉害,我比你家世好,我比你地位高,我比你有钱。即使这些优势都是虚假的,人们也要用一套说辞或者虚张声势的表现来证明这些都是真的,即使欺骗不了,还有一整套的强权制度等着你。
原来在地球时,不知是基因遗传还是后天环境地影响,方欣怡和何繁鸟的价值体系都是一脉相承的。正应了当年的那句话,“众人烧香,皆有所求。穷问富,富问路,有富有路问劫数。”人活着,蝇营狗苟一生,不就是求财、求权、求健康,问劫、问路、问答案。如果你能超脱俯瞰,看到的都是被欲望控制的奴隶,泥潭中你争我夺的红眼客罢了,总结起来也简单,就是两字,名利而已。
何繁鸟虽然穿越到蓝点星二十年,但对人生意义的判断还是停留在生前的地球时代。当自己真的面对共产主义社会时;当自己真的不需要为生存的物资而努力时;当自己真的摆脱人和人的抢食争斗时;当自己真的没有复杂而又难缠的人际关系时,何繁鸟也就彻底地陷入迷茫之中。
在月球近二十年,好在有一份能让自己操心和忙碌的工作,虽然也经常醉生梦死,但终究没那么空虚。等自己回到蓝点星时,环星旅行本来是满足自己好奇心的美事,但自己终究是地球上一个世俗的灵魂,所有的旅行价值都建立在虚荣和别人的艳慕之上,而自己真心好像不是那么喜欢旅行,这也是自己放弃的真正原因。
自己一个人回到自己的家时,自己一个人独处时,自己一个人醉酒后乱想时,自己一个人酒醒思考时。何繁鸟才发现,自己一无是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好奇、求知和探索这些小时候还有的能力,究竟几时已经丢失了。
何繁鸟经常回忆小时候,自己在地球的童年,那时虽然穷但也有求知和探索的欲望,对整个世界都充满好奇心。何繁鸟在蓝点星四个月的时间,自己经常醉酒,因为生活没了意义,奋斗似乎也是个笑话,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要对自己的理想负责,每个人努力追求的也是内心深处的好奇而已。而这些正是何繁鸟缺失的东西,或者说已经被地球的人文环境给磨损丢失了的东西。
在穿越前,如果有人跟自己说理想,自己会跟每一位成熟的地球人一样嗤之以鼻,笑话那个谈理想的傻子,然后再某次醉酒后嚎啕大哭,羡慕那个傻子的单纯和傻,羡慕那未经风雨能保留赤子之心的傻。现在的世界很好,但自己的内心已经苍老。何繁鸟有时酒醒时会想,地球上这肮脏的灵魂穿越到蓝点星,就是对蓝点星人类的侮辱,也是对这种肮脏灵魂的惩罚。
当赵朴瑞在病房中再次说出那句话,那句自己跟赵朴瑞第一次单独对话时赵朴瑞说的第一句话,“君子慎独,每日三省己身”。何繁鸟听到那句话时,泪水瞬间就涌出了眼眶。魏骁勇揍自己时,自己还有一点庆幸,庆幸自己可以肆意地哭泣。
何繁鸟的新家很大,三个人待在屋里也感觉有些空。魏骁勇圆滚的身材占据了整个沙发,不是沙发小,而是魏骁勇躺在上面。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的赵朴瑞跟以前一样,一样闲不住,出出进进地观瞧何繁鸟生活的环境。何繁鸟倒是勤快了起来,出出进进地给两位老同事泡茶,取烟、拿酒。
赵朴瑞在屋子里走了三圈才坐到茶几边的椅子上,端起茶水吸溜了一口。说到:
“小何啊,你也是一新人类,也为蓝星的事业奋斗过的英才。”
何繁鸟坐在茶几另一端的板凳上,本来低着头等待老头教育。结果老头只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就不再说话。何繁鸟抬起头,看向只顾着品茶的老头,双眼盯着老人似乎是在询问。
沙发上躺着的魏骁勇把双腿放下沙发,坐直身子,给赵朴瑞和何繁鸟各扔了一根香烟,自己点燃一根香烟,美美地咂了几口,说到:
“赵队,他跟我一样,就是一旧人类。我都不用看他的房间就能知道,他没理想,没追求,就一坨行尸走肉。”
赵朴瑞吐了一口烟气,双眼布满怜悯,看着何繁鸟,很是失望地说到:
“新建的蓝星社区比以前好多了,每个人的房间之所以这么大,就是为了方便你们搞点自己喜欢的研究。而且,你们社区附近有很多公共的实验室。
看你现在的样子,真是难以想象。四个月的时间就把自己喝到了医院。你都不照镜子的吗?都瘦成皮包骨了。”
赵朴瑞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再次点燃一根香烟,双眼看向窗外。
魏骁勇也喝了一口酒,双目盯着何繁鸟的双眼,说到:
“赵队第一次说话这么凌乱。”
魏骁勇也再次点燃一根香烟,接着说到:
“怒其不争吧!也不知道跟你说什么,怎么说,所以说的很凌乱。”
何繁鸟放下茶杯,起身,非常真诚地给两位老人鞠躬。然后坐下,点燃一根香烟,声音有些哽咽地说到:
“我知道,我懂,谢谢两位老师。”
魏骁勇弹了弹烟灰,说到:
“其实,我也不知道跟你说什么。有一个对我来说比较尴尬地话题。”
魏骁勇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掉杯中的酒水。说到:
“小何啊,你的理想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