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李典冲出重围,却未能等到曹仁。
心下不安,却无他法,权衡许久,只好哀叹一声,带百余残兵回许都复命。
张飞以为曹仁突围,心中怒火中烧,大步流星走过去抓起那将领子:“李典小儿,曹仁何在?”
曹仁昂头,怒哼哼道:“张翼德,你眼瞎了么?”
张飞一怔,揉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哎?你怎么没跑?!”
“我……”
曹仁运了运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张飞乐了,谓左右道:“军师让俺在此守株待兔,怎曾想,兔跑了,却撞来一头大肥羊。真乃意外之喜也!哈哈哈……”
之前不快顿时一扫而光。
遂高高兴兴回去复命。
至于李典跑哪去了,他已完全不放在心上。
至此,新野大战彻底结束,刘备军几乎全歼曹仁部队,并生擒曹仁,只剩李典带百余残骑星夜逃回许都。
虽说阿斗对刘备说过,徐元直有经天纬地之才,能助其大破曹仁。
但真到胜利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刘备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只因戎马半生,胜少败多,从未有过一次如此彻底的大胜。
樊城中,刘备设宴犒赏三军。
他看着单福,感慨道:
“吾心怀匡扶汉室之志,怎奈无才无能,难成大事。今得军师,方得此大胜。真如久旱逢甘霖一般。军师请受我一拜!”
单福受宠若惊,亦握住刘备的手:“单福既事主公,这便是单福分内之事。更何况,我本欲帮主公于擒曹仁李典二将,却让他逃去其一,此算不得全胜也,惭愧,惭愧!”
刘备感慨,如此大胜只因未擒主将在先生看来竟算不得全胜,这绝顶谋士的标准真和旁人不一样。
但同时,刘备却又略感失落,直到现在,元直先生仍以假名“单福”自称,并未透露真名。
莫非还是对自己心有顾虑?
不过,刘备很快就释怀了,说起来,徐庶也不是真名啊!
人家真名叫徐福。
既改名换姓,自有人家的道理,单福也好,徐庶也罢,都是我刘备未来的忠臣良将,何必纠结此事?
正这时,张飞命人将曹仁带了上来。
曹仁星夜奔袭,又连番大战,此番又被绑缚车马之上,一路颠簸至此,半条命都快颠没了。
此时此刻,他脸上身上都是血污,须发凌乱不堪。
饶是如此,仍昂首挺胸,立而不跪。
刘备与曹仁在许都之时便已相识。
他走到其跟前,亲为曹仁解开绳索:“子孝将军,奔波劳顿,必已饥饿。”
回头吩咐吓人:“为曹子孝将军摆一案酒食。”
“不必了!”
曹仁冷冷一哼:“恕在下不与忘恩负义之徒共食也!”
张飞大怒,在场众将也皆面有怒色。
刘备却云淡风轻的笑了笑,示意大家不要激动。
而问曹仁道:
“阁下口中忘恩负义之徒所指何人?”
曹仁傲然一哼,故意打量了一番刘备:“说谁,谁心里知道。”
“如此说来,这忘恩负义之徒是指在下了?”
曹仁把头一歪,给出个傲慢的姿态:“哼,知道就好。”
刘备却一点也不生气。一副请教的态度:
“那我倒想请教子孝将军,吾这忘恩负义之名,从何而来啊!”
“哼,你便问起,我便直言。刘玄德,你平心而论,我家丞相待你如何?”
刘备点点头:“曹公举大军讨伐新野,欲置我于死地,你说他待我如何?”
“我说的不是现在!”
曹仁气哼哼道:“我且问你!你那左将军,豫州牧是谁人所封?”
“当然是当今陛下啊,除了当今陛下,谁有这个资格?”
“你……你休要巧言令舌,若非丞相表奏天子,你一织席贩履之辈,岂能有此身份。”
这次,刘备没否认,道了一声:“是。”
曹仁可不为放过当刘备这么多下属的面折辱刘备的机会:
“哼,丞相待你不薄,与你同乘车驾,将你奉若上宾,对你信任有加,可你却是如何回报丞相的?”
曹仁傲然哼道:
“骗军出京,袭杀车胄,投奔袁绍,依附刘表,处处与丞相为敌!我且问你,这不是忘恩负义否?”
刘备也没否认,而是点点头,却反问曹仁:
“如此说来,董卓待曹公也是恩宠有加,不仅封其为骁骑校尉,还允其直入睡堂。可你家曹丞相却暗藏利刃,妄图刺杀董卓,依将军所言,这不也是忘恩负义否。”
曹仁一怔,他没想到刘备并未做任何解释,反倒搬出董卓来,可这能一样吗?
曹仁朗言说道:
“哼,世人谁不知那董卓乃是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欺辱陛下,惑乱朝纲,人人得而诛之,丞相虽受其恩,其乃私恩,然丞相心怀大义,这才……”
说到此处,曹仁戛然而止,他猛然发现,刘备似乎一点也不激动,他就这么静静的看自己。
还时不时的点头,似乎对他的话颇为赞许,就差没鼓起掌来。
再往深了一想,曹仁暗呼不妙,自己似乎掉入了刘备的逻辑陷阱。
他似乎在替曹操辩解,可细细品来,怎么好像字字句句都在替刘备作答?
他慌忙向四周看去,只见单福摇着羽扇笑而不语,文臣武将也点头称赞。
唯有张飞抓着脑袋似乎还没想明白,却有简雍笑着跟他耳语。
“不对!那董卓乃欺君罔上,祸国殃民之辈,但丞相不是,丞相一心匡扶汉室,矢志初心,你怎可把丞相和董卓相提并论。”
刘备反问道:“你是说缢杀陛下孕妃不是欺君罔上!还是说屠徐彭数城不是祸国殃民?”
“这……”
一句话把曹仁噎了和大红脸。
“不一样,那不一样……”
“是啊,不一样,当然不一样。”
刘备神色一凛,双目直盯曹仁,凛然正色道:
“当年曹操讨伐董贼,且算匡扶汉室,但奉的是矫诏,而在下讨伐曹贼,奉的却是当今陛下破指血书写下的衣带血诏!”
“这……”
曹仁词穷,他本想借此机会折辱刘备,却让刘备反秀一波大义。
知言语上再占不得便宜,索性一言不发。
“你说的不错!我虽受曹公之恩,其乃私恩,然身为汉室宗亲,当心怀匡扶汉室之志,岂可因私恩而废公志?”
刘备义正辞严,一字一句:“我刘备敬佩心怀大义,藏刃刺董的曹公,但不耻惑乱朝纲,欺辱陛下的曹贼!
当年曹操反董既没有错!那刘备今奉衣带血诏讨伐曹贼,又何错之有?!”
“这……”
曹仁无言以对,只给出个求死的态度!
“事已至此,无需多言,你杀了我吧!”
刘备却没继续为难:
“我知子孝将军之忠于曹公,不会为我所用!前番曹公未曾为难吾二弟,今番我也不会为难子孝将军。只请子孝将军在我新野安住。待合适之机,定放将军安归。”
说着摆摆手,示意侍卫将曹仁带了下去。
张飞拱手道:“大哥,此人如此无礼,何不杀之?”
刘备摇摇头,他心里有别的打算。
曹仁是曹操最信任的武将和兄弟,地位太高,影响太大,倘若杀之,必引曹操举倾国之力为其报仇。
以现在新野之力,恐有灭顶之灾。
另外,刘备不敢确定徐庶是否真的将母亲迁离颖川,倘若已经迁离固然最好,倘若没能迁离,又被曹贼掳去,正好可以以曹仁置换。
如此一来,元直今生必不被曹操所得也!
刘备总算安心,开始论功行赏。
单福军师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自然是首功。
其次,文聘有先锋之功,赵云有陷阵之功,黄忠有夺城之功,张飞有擒将之功。
此外,陈到、傅肜、傅士仁、糜芳、郝普、关平、刘封等将皆获嘉奖。
众人举杯互庆。
而这也是文聘来新野后,第一次襟怀洒落的与众将举杯开怀畅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