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息只觉是奇耻大辱。
和傅胜楠这般下粗暴、粗劣、粗鄙……总之下等的宰猪女关在一块,还要被她嘲讽,实在是奇耻大辱。
他屈辱地别过脸,并不搭话。
傅胜楠看到他抿紧的唇角和紧绷的侧脸,丝毫不收敛,反而叫得更欢快。
“师哥,瞧你都进了地牢了,还端着个什么架子呢。漫漫长夜,我们聊一聊,才不无聊。”
暗色中,慕容息转过脸,刻薄地剐了她一眼。
“你算什么东西,管我的事。”
他脊背挺直,仍然高傲。
“都是狱友,”傅胜楠并不在意他的话,热切道,“师哥你不是慕容家族中的人吗?瞧你地位还挺高的,怎么,犯了什么事被抓进来啦?莫非是会了小情人?哎呀,师哥,原来你也和普通男人一样嘛——”
她说话荤素不忌,只为激怒慕容息。
“……”
没想到慕容息虽是气得呼吸都加重了几分,却死咬着嘴,不肯透露消息。
但有时候,不回答也是一种回答。
傅胜楠故意问:“白泽书院是怎么了,又是圣物丢了,又是把你抓进来了,看来白泽庇佑的慕容家要出大事啊。”
她听着慕容息紊乱的呼吸声,道:“难道说,圣物被偷,是你们慕容家监守自盗?”
“……你!”
慕容息猛地盯着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暗色中亮得吓人。
“我就知道,”他语气沉沉,“你果然有问题。”
傅胜楠嗤笑:“师哥,你是被抓进来的,居然说我有问题?”
她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坐下了。
傅胜楠不说话,地牢里就没别的声响了。
偶尔有老鼠“吱吱”的声音,还有烛花爆开的声音。
这回轮到慕容息坐立不安。
他犹豫许久,低声道:“……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傅胜楠回:“我能知道什么。”
她捡起稻草编花环。
时机还未到。
傅胜楠在等一个让慕容息主动向她坦白的时机。
没过多久,又传来了脚步声。
地牢许久没这么热闹了。
“下去!老实点!”
推推嚷嚷的声音传来。
四个白袍押着一个人进来。
其中一个使者厉声道:“大先生有令,若你执意不认,那便让你在白泽书院的族人全都陪葬!”
被押着的人悲愤地抬头:“你们!你们这是屈打成招!这不公平!”
他的语调奇怪,有些耳熟。
傅胜楠往前探了探,眯起眼睛一看,只见昏暗中闪过一道银光。
使者冷哼:“区区雪原小国,竟敢跟我们论公平。”
他们把人推进傅胜楠右边的牢房,上了好几道锁,显然十分“看重”他。
等白袍使者们离开,傅胜楠熟练地上去搭话。
“舍长,”她说,“我们多有缘分。”
慕容息听到她这对谁都是一模一样的亲热说辞,微微蹙眉。
真是个粗俗的女人。
“傅同学?傅同学!”
听到熟悉的声音,那仁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站起身来。
他靠近傅胜楠,问:“你都还好?”
“我没事,就是有点饿,”傅胜楠对上他的目光,说,“也有伴,边上关着慕容息师哥,你别担心我。”
那仁吃惊一瞬,会意,压低声音:“如你所说,我们还是没躲过。”
他捏紧拳头,眉心打了结,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傅胜楠安慰他:“不用说详细的,我也知道,既然要污蔑,怎么会找不到借口?不过我以为他们没这么急迫……”
她示意那仁:“你看那边的慕容息。”
那仁疑惑:“慕容师哥为何?”
傅胜楠道:“他应当是察觉了计划,提出抗议,才被暂时扣押了起来。看来慕容家族闹分裂了,而且闹得很急,竟直接把不支持驱逐异族的族人抓入地牢。”
那仁不解:“竟做到这一步,为了什么呢?”
他失落地说:“就为了不让我们异邦来白泽书院学习?”
“岂止,你以为要抓的只有我们这么些人?”傅胜楠让他看看铁栏外,“那么多牢房,接下来才要动真格。”
她说这话时,没有放低音量。
慕容息自然是听见了。
他面色沉重。
被关押之前,慕容息向白泽一族的族长——大先生汇报。
他认为慕容巧举止可疑,似乎与皇室之人顾茜筱、顾匣关系密切,也许与白泽口丢失一事有关。
慕容息一直知道皇室有觊觎白泽口之心。
白泽口象征智慧,也象征太子。
大罗国的君主一直想将它占为己有。
君主设立太子,若是不得白泽口认可,便要重立太子,直到选出真正贤明的太子。
是一件好事,但也是一件坏事。
这件事让皇室一直被白泽一族牵制,在许多国政事务上,不得不听从白泽一族的建议。
若是皇室能得到白泽口,他们便可随心意立储,不再受制于人,将江山大业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心。
慕容息不愿看到这样专制之事发生。
他便向族长举报。
没想到,下一刻,他便被关入了地牢。
他才明白,清高、脱俗的白泽一族终是被利益卷入了斗争。
慕容息用力地闭上了眼。
白泽一族,以公道为上,绝不偏私。
如今,要毁了。
黑暗中,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师哥,你怎么闭眼睡觉了,你就这么喜欢在牢里?”